第一百九十一章 振衣千仞开怏悒（1）
正午，抚近门外。 虽已有了九月初至的缕缕秋风，可暑气尚未尽消，此时仍是这座老城闷热难耐的时令。 买卖人们都精明的各展所能，四处寻找阴凉处立位摆摊，他们的摊位似乎都能移动，从没直暴于烈日之下。 可这时偏偏有人顶着烈日在街市上穿行。他们走的很轻快，那是年轻人的步伐。他们并不四顾，若不采买东西，又有谁会在街上东张西望？ 那是五个穿着学生装的年轻人，他们绕过大街，走进小巷，在巷口看见引路之人，便随着人家在一栋气势恢宏，却又芜杂衰败的大宅院外一转，转向巷子的更深处。 行不过二三十步，是一处稍小的院落，那院落虽不大，可贴着皇城根的地段，满是古风雅韵的装潢，这等所在仍显不俗。 五个年轻人迈过门槛，穿过前庭，再进仪门，便见六七丈见方的二进院里早已黑压压的站满了人。满院中的人年纪均不大，最长者不过三十出头的模样，这些人本在院中各自交谈，可这五个年轻学生甫一进院，随着门子朗声道了声：“燕怡堂少堂主‘雏扁鹊’雍澈少侠到！冯庸大学‘锦妖狐’郭心阳少侠到！”院内百十来人一齐回头张望，他们看见的，是五张或从容或忐忑的年轻面庞。 从容的，自然是“锦妖狐”，忐忑的，怎不是“雏扁鹊”？ 院中之人少不得识得燕怡堂雍少堂主的，一个个刚要过来打招呼叙话，却远远的听见院内回廊里一个腔调平和，气息充盈的声音传来。 “子澄贤弟到了！哟，郭老弟也来了！” 院内众人听见声音，知道这是此间主人，身份贵重，纷纷侧身让路。来者不是旁人，正是“少林镇山棍”毓岗，他走至五人身前，亲切的拍了拍雍澈的肩膀，笑道：“雍贤弟，寒舍偏僻，难为各位能找着！” 雍澈玩笑道：“毓岗大哥哪的话，你这别苑外宅众多，到底还有多少府第是弟弟不知道的啊？” 毓岗打个哈哈，“现在武协用着的是我家祖宅，早已荒废不用了。上次你去的那个才是愚兄住所。至于这个，是我家老姑奶奶的故居，她头些年故去，无儿无女，房子这才转到我手上，一年住不了两回，卖了又有败家之嫌，这次索性就给青武协用了！” 雍澈心道这毓岗真是阔气，他还未当上青武协的会长，就已经将房产投了进来，难怪武协十来位主事向来对他客气。 毓岗又让雍澈将所携同伴引荐与他，他与郭心阳打过交道，便多客气几句，也素闻静墨斋的字号，和梅清也稍显熟络。待到修篁、秋丛两个，见他二人一个戴了眼镜，长相斯文，一个面如冠玉，满脸桃花，只道他们是跟来看热闹的，便不多言。 又过片刻，府内小厮在院北高声道：“时辰已到，有请国术协会副会长都大侠、五形拳‘索命判官’陶大侠、燕怡堂‘小西医侠’雍三爷、心意门‘巧丐’查总杆头、‘少林镇山棍’毓岗大侠！” 院内一众小辈一阵鼓掌，不知哪个还如在戏园子一般叫起好来。梅清见了不禁莞尔，向雍澈冷笑道：“这就是你们武协？” 雍澈不知如何作答，正自尴尬，忽见众人之前的毓岗从太师椅上起身道：“诸位，今日我沈城武林一脉的青年才俊可谓群雄毕至。诸位当中有些是已入了武协的个中翘楚，有些是尚未加入武协的后起之秀，更有如我‘锦妖狐’郭心阳兄弟这样的世外高手。今日请各位过来，就是要把咱祖宗传下来的本事发扬光大，以求后继有人，故而成立这青年国术协会www.shukeba.com。” 他话未说完，台下又是一片掌声雷动。 毓岗又道：“咱们今儿开板儿头一件事，便是先行选出青武协的会长，确定会规，登记会众，以图发展有序。凡我辈习武之人，有师承、有德行、年四十以下者，皆可入会。会员之中，自认可担会长重任者，可自荐，也可旁人推举，并依武协众主事委员议定之法，选出其中德行武功最优者，为我青武协之会长、副会长。” 毓岗话未落地，院中早有人聒噪道：“还选个啥，毓岗大哥身为皇裔，身份贵重，武功又是极高的，今儿满院子后辈里，哪个不服，便可上去比试！” 雍澈定睛瞧去，见说话人是似曾相识的前朝遗少，那人说完，又有不少旗人应和。 谁想院东又有人喊道：“这叫哪的话，我们选的是青武协的会长，干出身啥事？现今早都民国了，还提那留辫子时候的事干啥！”这人一句话说完，附和之声更盛，推荐之人更多，院内一时大乱。 本坐在毓岗身后的都伯温见状，含笑起身向院内众人作了个四方揖，如此一来，院内立时寂然。 “诸位！”都伯温朗声道，“无规矩不成方圆，不论各位想推谁当会长，还是哪个想自己当会长，都要按毓纲老弟刚才说的规程办。我们这样，有十人以上推荐，自己又同意的，再加上自荐的会员，一会儿我们拢完都到前面跟大伙儿打个招呼，不知这样可好？” 都伯温这话说的不偏不倚，又惹得院内一阵附和。 府上仆役引路之下，几百号年轻武人乌泱泱进了西边的三间厢房登记入会，或呈荐书、或报师承、或浑水摸鱼，经武协几位主事安排的稳重门人一一审核，当日顺利入会者不过十之六七，余者虽难免悻悻，可大多自知理亏，又已在此多瞧了半天热闹，更不敢招惹练家子，只得悻悻退出院来。 登记妥当，便该自荐或推荐会长人选。刚刚登记成了青武协会员的郭心阳、雍澈、梅清、修篁、秋丛五人退出屋来，看着厢房里摩肩接踵，仍有几十人挤在里面抢着推荐自己的同门或故交。 梅清嗤道：“要么我咋不爱跟这帮粗人掺和，自古习武之人好出头、好争先，若不把力用到正地方，瞧着便像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