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尽掸凡尘乐逍遥(4)
修篁不禁问道:“教你功夫的师父?” 郭心阳嗯了一声,“他老人家还说让子澄和我一起过去。” 修篁又问道:“你师父不是在天津吗?怎么出关了?” “我师父那是世外高人,四方云游!他在我小的时候来过我家,收我为徒,传了我三个月的功夫,打那以后,一年半载才能露一次面。我来沈阳上学之前,曾四处托人寻过他,可他老人家仙踪不定,哪里寻得着?这次他老人家在太清宫暂住,你们说,我怎能不高兴?” 雍澈也问道:“那他怎么知道你在这?” 郭心阳得意道:“我师父那是得道高人,这点事怎么算不出来!” 郭心阳丢下梅清和修篁两个,拉着雍澈坐了两三站汽车,来到外攘门外城西的太清宫。 雪覆余晖,瓦映残阳。这座百年道观仿佛是古城中最后的清静之处。 此时,天色渐暗,已无香客,郭心阳和执事的道人通了名号,便和雍澈两个,由道人引着,绕过老君、三官二殿,来到吕祖殿之后一个院落的小门前。那道人不多停留,将他俩引至这里便自去了。 郭心阳在门前正了正衣衫,轻叩院门,朗声道:“师父!心阳来了!” 院门缓缓开启,雍澈分明看见郭心阳的身子微微发颤。 站在门里的,是一个身着粗布道服,发髻凌乱,满面颓唐的老道。 雍澈见了顿时惊呆,这老道别说有多高的道行,看这精气神,也绝不似练过上乘武功的。这等人物,讲道方显不足,何谈传人武艺?难不成真是方外高人不露相? 郭心阳抱拳道:“道长,在下天津郭明光,道号晞风,来贵处拜访恩师芥尘真人,劳您通禀一声。” 雍澈这才知道,这老道并非郭心阳师父,一时又开始了对芥尘道人的各种幻想。 那老道提着扫帚迈出院门,“哦,你便是郭师弟啊,韩师叔刚去宫主房里叙话,片刻便回,请二位先到院里稍坐。” 二人向那老道躬身谢过,自行进了院子。雍澈正自合计,这老道竟叫郭心阳师弟,那芥尘道人应该是他的长辈,究竟会老成什么样子? 雍澈正自合计,便听院墙外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吾徒大光在否?” 声音未绝,一个大鸟般的身影已从院墙外飞了进来。雍澈只觉那身影灰蒙蒙一片,也瞧不出个轮廓,只是这人在空中毫无借力之处,竟能飞得如此之高,如此之缓,单以轻功修为而论,便已是自己平生见所未见。 郭心阳向那灰影抱拳颤声道:“师父!徒儿在呢!” 他话未说完,那灰影已落在二人身前。 这一落极准,像是早已算好了落点,距离拿捏的恰到好处,离二人不过三四尺远。 这一落极稳,落地之时,竟未踏起点雪片尘。 雍澈定睛看那身影,只见这人也是一身灰色宽松道袍,素袜缁鞋,均无一丝特别。可这道人黑白相间的长发并未挽成发髻,只是随意的披在身后,用黑绳在尾端系上。三缕长髯也未见打理,毫无得道高人的气度。他面相看不出年纪,气息算不出段数,功夫更探不出深浅,只是风霜之色中透着股乡间农闲时的自在,渔舟唱晚后的闲情。 雍澈仍在打量着芥尘道人,郭心阳却早已拜倒在地,“师父!这么些年您老上哪去了?害得徒儿好找啊!您知道吗,我爹我娘…” 芥尘道人伸手轻轻一托,已将郭心阳长大的身躯从地上扶起,“大光,我都知道了。别哭,你打小可就是从不哭的啊…” 郭心阳这才想起雍澈也在身边,赶紧拭了拭泪水,深吸两口气,扶着芥尘道人向云房内走去。 尚未进屋,芥尘道人便道:“好久不见关外的雪景了,我们便在这儿坐着说话吧!”他拉开房门,和郭心阳随意坐在门槛上,又让雍澈自寻了板凳,坐在一旁。 “师父,您怎么来沈阳了?”郭心阳问道。 “我云游在外多年,去年年初听闻我那俗家的二师兄病故,好歹过去送了他一程,没成想遇见他生前仇家来寻事,便帮着两家说和,事情了结了这才过来看你。” 芥尘喟叹一声,又道:“尘世变幻无常,没成想出关之前还是奉天,出关之后已是沈阳。这不,你也长得这般大了!” “师父!”郭心阳道,“来了沈阳不能让您老在这受罪,还是去我家里住吧!”
芥尘摇了摇头,“我一个方外之人,哪有不住道观住人家的道理。你放心,这太清宫的宫主和我有故,论辈分还是我师侄,我不愿让他尴尬,和他师兄弟相称,在这住的很自在。” 芥尘又道:“你呢?你家里出事的时候我不在左近,待到赶过去已然不及,我看你爹生前的那些故旧处置得当,也就没有露面。后来你为啥来奉天上学?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你还有什么不能放下?” 郭心阳微微语塞,半晌方道:“师父,实不相瞒,我本有报仇之心,可老贼运气好,自己早死了。那杨世伯…那姓杨的…” “你是不是已经发觉,世间恩怨,并非像你义父做生意,有买有卖,有借有还那么简单?” 郭心阳喃喃道:“您老所言极是,我本有机会亲手杀了那姓杨的,可那时,我却已不想杀他…” “那你又何必与仇人的遗子纠缠?真打算像世间痴人那般,寻思父债子偿,父仇子报?” 郭心阳垂下他那向来高高扬起的头颅,“我知道,这仇不该报在他身上,可我一辈子也不能原谅他!” 芥尘悠悠叹道:“你小小年纪,能悟到这一层已属不易,看来你已见过他了。” 郭心阳起身道:“师父,徒儿正要和您老人家说这事!” 他从自己和少帅结交,一直说到老虎厅缴枪,但凡是与少帅有关的点滴,一一向芥尘明言。说完,他长叹一声,瘫坐回门槛上,似乎很累很累。 良久,芥尘方道:“能做成这样,确实是难为了你,帅府的那位少爷小小年纪,能如此隐忍,审时度势,洞若观火,也不枉茂宸当年费心教他。” “师父,少帅他…那小贼他可能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世。” 芥尘笑道:“那是自然,这一节并不难猜,否则你以为他为何处处对你留意?所以说啊,幸好你未动杀心。” 这一句话噎的郭心阳语塞,倒是芥尘站起身来,向郭心阳嗔道:“说了半天话,还没引荐客人,失礼失礼!雍公子担待!” 雍澈奇道:“道长您何故识得我?莫不是练过紫微斗数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