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文学 - 武侠小说 - 民国英侠传在线阅读 - 第一百一十四章 起新愁(1)

第一百一十四章 起新愁(1)

    云起风行,天色晦冥。

    雍澈瞥了一眼低飞回巢的燕子,知道要下雨了。

    他敲了敲自家的院门,门开时,已是电闪雷鸣。

    “哥!”开门的雍泠惊呼道,“你咋回来了?”

    “哦,学校放三天假,我不爱在学校呆着便回来了。”

    家里正在吃饭,雍澈刚把脚迈进饭厅,屋外已下起瓢泼大雨。他又将先前编好骗过雍泠的那套说辞和家人说了一遍,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接过雍泠盛给自己的米饭吃了起来。

    “澈儿。”雍书止箸道,“我头两日见你气息已到了十五段,可今天多说十三段,怎么还倒回去了?”

    “啊?”雍澈不由得心虚,知道刚刚自己心里藏着事,这才乱了气息,“哦,我看天要下雨了,这就快跑了两步,不小心岔了气。”

    “胡闹!”雍白也禁不住嗔道,“咱们习武之人最重养气,不管多急也不可乱了气息!切不可率性而为,要知道,胡乱吐纳,便是跑得再快,那也跑不出多远!”

    “儿子记下了…”雍澈极少和家里说谎,不想今晚一进门,话没说两句,已撒了两次谎。念及此处,不由得满手心是汗。好不容易挨到饭毕,看见三婶李氏正在后厨刷碗,便撑伞踱到雍书房前。

    “三叔!”

    “啥事?”屋里雍书冷冷问道。

    “侄儿有功夫上的事向您请教。”

    “哦。”雍书语气稍缓,“进来吧!”

    雍澈推门进去,见雍书正在收功敛气,也不知他练的什么功夫,这才明白刚刚为何不如平时待己热络。

    “说吧,要问啥?”

    “三叔。”雍澈谦恭道,“那天我见了‘醉龙’、‘病虎’两位前辈,他们的功夫各有长处,侄儿受益良多。只是对那龙爪手功夫还有些不明白。”

    雍书扫了他一眼,“年轻人最忌贪多嚼不烂,龙爪手功夫虽好,但你在那拂兰指上下个五七八年苦功,应该就胜得了他了。”

    “叔,我不是要练龙爪手,只是见龙大叔使那功夫的时候,不像我的拂兰指是封人xue道,都是抓人筋骨,我看这功夫伤得了人,可若要想胜过别人,却挺费劲。”

    雍书心道,那拂兰指是远亭公传下的高明功夫,以手指一拂之力封住别人xue道,那是何等精妙,雍澈傻小子不钻研这个,反倒去合计别家的功夫,实在是暴殄天物。可他又不便明说,只得道:“那龙爪手是释家绝技,我佛慈悲,故而这门功夫要旨在于制敌而不害命。你能看出他是抓人筋骨,这还是眼界浅了,他的擒拿锁扣也很厉害…”

    “制敌而不害命…”雍澈脑海中瞬间闪过前日所见尸体上的伤痕,一招抓颈,又变招锁喉。

    雍书喃喃道:“是啊,这要旨跟远亭公传下的拂兰指如出一辙,都是慈悲功夫,只是龙爪手更近外家。”

    “谢三叔!”

    雍澈说着转身出屋,却被雍书一声叫住,“等等!”

    “您老还有啥吩咐?”

    雍书起身转了两圈,“后儿是武协一年一度的会员演武,你既然回来了,我便带你去开开眼界,也让你比对比对,瞅瞅你的平辈们都是啥能耐。”

    “演武?”雍澈问道,“就是比试过招呗!那我能试试吗?”

    “噫!”雍书睁大眼睛道,“你小子是真转性了,怎么还上赶子和人比试了?我可说在头里,你刚入武协,虽有资格演武,可我却不允,你给我老实瞧着,不许和人动手。”

    雍澈悻悻的答应,转身出了房门,撑伞回了自己的屋子。他点亮油灯,又细细回忆起那日在高阁之上龙久的一招一式,想到紧要处,不觉依着他的招数出爪,再将招式和伤痕比对,便愈发的感觉契合。

    他转念又想,放眼奉天城内,能近距离躲过枪击,电光火石间缴枪、克敌、伤人性命的高手本就寥寥,而又是使指头上功夫的,似乎除了龙久再无旁人。

    灯内的油已将尽,如豆的灯光愈发昏暗。

    雍澈支颐于案上,呆呆的看着孤灯。他似乎得到了一个自己不愿得到的答案,又想起龙久玩世不恭的坏笑,醉酒后的颓唐,在武协为自己出头时的谈笑风生,点拨自己功夫时的言传身教。龙久出身富户,为人散淡,他不是做这样事情的性格,也绝没有做这件事的理由。

    果真没有吗?雍澈想不出,也不愿去想。他决定明早去拜访一个人,一个远比自己更了解龙久的人,一个可能是世上最了解“醉龙”的人。

    第二日吃过早饭出门,雍澈如约走出巷子,在四平街口看见久候于此的郭心阳。

    “怎么样?”郭心阳不打招呼直接问道,“三老爷咋说?”

    雍澈不愿加上自己的臆测,只将雍书的话与他转述。郭心阳摩挲了两把下巴,“如此看来,龙爪手没有索命的招式,正符一招两式才弄死于长官的死法。这‘醉龙’不论绰号还名字里都有个‘龙’字,也合了‘酒龙’的名号。看来,我们可以去同泽俱乐部了。”

    “等等!”雍澈仍对龙久心存侥幸,“这就盖棺定论,是不是太过草率?”

    “那你还待怎地?”郭心阳已有些不耐烦,他向来不喜别人怀疑自己的判断。

    “‘醉龙’、‘病虎’向来并称,是奉天武协外家高手里的翘楚,这二人又是至交,我想是不是…”

    “你想去跟‘病虎’再探探底?”郭心阳埋怨道,“只怕这样会打草惊蛇!”

    雍澈急道:“心阳,你有所不知,那龙大叔为人随和,秉性正直,家资颇丰,啥也不缺,他实在没有做这事的由头啊!”

    郭心阳叹了口气道:“子澄,你涉世不深,性子宽厚,哪知世间人心鬼蜮?也罢,你这人好钻牛角尖,若是不去走这一遭终究不会死心。走吧,我陪你去找‘病虎’。”

    雍澈算着时间尚早,知道此时胡旺应该还在大东门外的菜场出摊,便引着郭心阳一路向东。往日里感觉不算太近的一段路程,此刻走来,每一步却都分外艰难。他既想让胡旺还龙久个清白,又怕应了自己的猜想。

    再长的路也有走完的时候。在心情错杂的今天,雍澈竟十分容易的发现了胡旺那摊子后面瘦小的身影。

    “哟,大侄子,这么早逛菜市啊?”胡旺笑道,“我记得你家三丫头爱吃栗子,不买点儿?”

    郭心阳冷笑一声,雍澈也不理会,恭敬的向胡旺笑道:“胡大伯,难得您记得,给我称半斤吧!”

    “你三叔上次都买一斤呢,我这一看呐,当爹的就是比当哥的亲!”

    “那,那劳您也给我称一斤…”

    胡旺称好栗子,用纸袋装上递给雍澈,“大侄子还买点啥?还是这位郭公子也要捧我的场?”

    雍澈刚要说话,却听郭心阳冷道:“给我来二两白瓜子,二两黑瓜子,二两花生,二两核桃,二两榛子,二两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