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谈笑穿花过手（1）

    洁净的书房，袅袅的熏香，这书房的装饰极不符合郭心阳的气质，可这偏偏正是他的书房。

    对弈已经过半，茶水也已微凉，无人来换新茶，也无人去动那茶杯。

    这盘棋下的实在没有值得点评之处，郭心阳下的心不在焉，雍澈也毫无兴致，两人只是不知该说什么，便用黑白棋子去填满那纵横交错的心思。

    郭心阳弃子认输，他本不是轻易服输的人。

    “子澄，你从昨晚开始就很反常，莫不是有心事？”

    雍澈怎么能说他听到了郭心阳和黎微音的谈话？他只得默然以对。

    郭心阳把弄着棋子，黑子白子已被他混在一处，“昨晚我打晕了那三个人，换做平时，你早该絮絮叨叨的说我了。”

    “那你倒说说，因为啥就把人家打了？”

    郭心阳把棋子投到棋篓中，喃喃道：“我去见黎微音这件事，实在不想让别人知道。”

    “可我知道了，黎先生、任先生也知道。”

    “我了解你，我说了这话，你就绝不会再把这事说给别人听，我是相信你的。他们俩，自然也不会说。对了，还有佟磊，他脱不了干系，自然也不会说。”

    “你费了这么大劲，就为了见黎先生一面？”

    郭心阳皱眉道：“这事，我总有一天会跟你说明白的。唉，真希望那天就是今天。”

    “为什么不是今天？”

    郭心阳终于笑了，他的牙齿整齐而洁白，衬得他的面庞更加黝黑。他微笑道：“今天我只想喝酒，喝大酒！”

    雍澈苦笑道：“我希望你找的酒伴不是我，你小酌我都陪不起！”

    “你跑不了！但是放心，我既然要喝大酒，当然不会自己独醉，大梅子那酒囊饭袋我叫了，唯一能制住他的阿修我叫了，哪人多哪到的秋凌霜我也叫了！”

    “啊！什么时候的事？”

    郭心阳得意的道：“一早我就让人给他们仨分头送了口信去，这会儿估计也该来了！”

    梅清住在内城，理所应当的最先到了。修篁住在城西十里外，却只比梅清晚到了一会儿。秋丛住的并不远，可这会儿众人还在等他。

    修篁嗑着瓜子，二郎腿翘的老高，一晃一晃的笑道：“这小秋肯定是梳洗打扮，涂脂抹粉呢！心阳，你就该直接告诉他地方，等他到了，菜也上的差不多了！”

    梅清拍了下桌子，怒道：“这新生就是毛病多！阿修，这小子是你们院的吧，你这当师兄的管不管！”

    修篁笑道：“大梅你少来这套啊，我一介白丁，管谁啊？他是你们学生会的，要管你和心阳管去！”

    郭心阳出来圆场道：“好了好了，我管我管！大梅子刚才说的有理，这新生不能惯着，我们先去，我告诉门子一声，他到这了让他自己找我们去！走，喝酒去喽！”

    众人刚走出院门，就看见秋丛穿着身舒适的纱面衬衫，从一辆人力车里跳出来，“你们一个个的，听说有人请喝酒，来的都挺利索啊！”

    别人不屑埋怨于他，只有雍澈拉下脸嗔道:“要么便不来，要来就早点！凌霜，你这可不是赴约的礼数啊！”

    秋丛嬉皮笑脸的鞠躬拱手，唱了个肥喏，“那小生这厢给众位兄长赔不是啦！咱们喝酒去者！”

    奉天老四方城里，围着前清的龙兴皇宫，依着前文后市的规矩，将繁华去处和风雅之地有序的分开。郭心阳的宅子在内城之北，他定的席面也不算远，都在内城之中。五个人步行过去，走不多远便上了熙熙攘攘的四平街。众人一路说笑，再有几步便是郭心阳定好的饭庄。

    蓦地里修篁止住脚步，抬手往东街指了指，“瞧，前面有热闹！”

    只见修篁手指处，稀稀拉拉的路人围了个圈子，圈子里似乎有甚事端。

    秋丛笑道：“走，瞧瞧去！”

    郭心阳剑眉微皱，“打把势卖艺哪有在路中间的，别是动上手了吧！”

    五人里除了雍澈都不是老实的主儿，他们拨开人群，挤到圈子最里面，只见五六个白衫黑带的半大小子，围着一对少年男女挑逗，他们很有风度的对那少女游斗，而那小伙此时已满脸是血。这对少年以二敌五，显然都有功夫在身，可时候久了，难免被同样练过的一众白衣地痞打的无还手之力。

    雍澈刚挤进内圈，见了战况，忙喊道：“小溪别怕！大哥来帮你！”说着猱身上前，跳进了战圈。

    原来那少女正是雍家幺妹雍溪，她头午在同学家温完书回家吃饭，碰巧遇上也住在左近的宁思。宁思虽和雍澈有了嫌隙，可对这一向熟络的雍三姑娘却拉不下脸，二人结伴同行，怎料到在大街上遇到了这一众小地痞。

    雍溪虽不如两位jiejie美貌，可也算天生丽质，且另有一股英气，再加上一身中性打扮，这些地痞们瞅着新鲜，无非也就是上来逗两句嘴，青天白日在大街上也不敢怎样。

    可雍溪哪里是寻常女子？她自恃有功夫在身，反手就抽了当先地痞一个嘴巴。两方动起手来，宁思又怎能旁观？他不上手还则罢了，可一近前才发觉，这些地痞们十分讲究，只可男的打，对雍溪这支刺玫始终手下容情。

    郭心阳见雍澈已进了战圈，便舒展的抻了个懒腰，悠悠道：“走着吧哥儿几个，动手晚了可不够分啊！阿修你下手轻着点…”他话未说完，发觉身边已只剩秋丛一人，梅清和修篁二人早已和地痞们动上了手。

    郭心阳和秋丛动手迟了些，竟然一个都没分着。梅清立在圈中，一路长拳使的大开大阖，气势骇人，下手又极有分寸，颇具大将之风。修篁却是认准一个对宁思下了狠手的地痞往死里打。宁思见状也红了眼，这两人一拍即合，将倒在地上的地痞一顿连踢带踹，二人裤脚上满是溅起的鲜血。

    雍澈本是最先进圈助拳的，用八卦掌掀翻了两个流氓后，见宁思和修篁神色有异，反要转过身来和郭心阳拉架。

    郭心阳攥住修篁的胳膊往外拉，“行了阿修，你别一动手就像过瘾似地，再踢就出人命了！”

    雍澈却拉不住宁思。他见到雍澈仿佛最后的一丝怒火也喷涌出来，每一脚都往地痞的头脸上招呼。梅清见状伸出一双蒲扇般的大手在他胸口上猛的一推，将他推了个趔趄，“宁和叶你他娘行了啊，出出气得了，刚才没能耐，这会儿人多占便宜了充什么大个儿！”

    修篁和宁思都被已劝住。宁思让人打的红了眼，雍澈很能理解，可向来和善的修篁一动上手就如同煞星临凡一般，着实出乎雍澈的意料。

    还没回过神来，却见本已稍稍冷静的修篁又甩开众人阻拦，抡开一脚踢倒一个刚刚爬起的地痞。

    忽听圈子外面一个声音喊道：“都他娘别动，你个死眼镜哪的？老子的人也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