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撷兰堪为佩(1)
晨钟初响,瓦映朝阳。 钟声甫息,又是嗡嗡几声哨响,一簇家鸽在古城上空盘旋几周后,开门出户的人们、买卖吆喝的吵闹,马上让坊间热闹起来。 这条不算太宽的巷子在正街西南,一时满溢着生活的气息。出门做买卖的生意人大多喜欢在胡同里吃早点,煎饼果子、豆浆、豆腐脑、油炸糕、软麻花,一应俱全,而且还能在食间与街坊邻里、往来主顾们打打招呼、拉拉家常、侃侃大山、套套交情。 胡同更深处是一座不大的宅院,院里人口不多,这时只有女眷。饭厅内,两个中年妇人和两个少女正在吃早饭。四人吃的很慢,也很静,静到除了咀嚼,只能听到院里桃花绽放的声音。年纪略长的粉衣少女最先饭毕,和两个妇人道了安,便要先行回房,走前在另一个青衣少女腰际呵了下痒,不待她躲开和妇人们来骂,已然轻盈的跑回房去。 青衣少女这会儿也已吃完,还未把筷子放下,就听到一阵敲门声。略胖的妇人向旁边的妇人微嗔道:“怎么这般快法,准是你家溪丫头性子急催得紧了。” 另一个妇人年纪略轻,听了笑道:“再快也不能比火车快,这个钟点咋也没到呢,我猜准是洛家姑娘又来了。”说着用手绢擦了擦嘴,趁机掩住笑,却早被微胖妇人瞧见,翻了她一白眼,吩咐还未下桌的青衣少女去应门。 不等青衣少女走到院门前,那粉衣少女早从房中跑出,拦在她前面道:“许是来找我的,今儿约了同学去踏青!”她也不问是谁,先将门打开。 春风起处,门外立着的是一位绝美的少女,但见她十五六岁年纪,瘦鹅蛋脸,一字裁眉,春波美目,青丝随风,一身浅桃色的衣衫,也没穿外套,在微凉的春风里,更显得楚楚可人。只是她的肤色白中透白,隐隐的好像能看到血液在肤下流动,任谁都忍不住想伸手轻触一下,可谁也不忍一触,唯恐弄疼了她。 那粉衣少女一见是她,马上拉下脸来,“怎么又是你,昨儿不是跟你说了吗,没回没回!大伯和小溪刚去接,头晌才能回来,一天来三次,没事做吗?” 门外的少女刚要接话,粉衣少女已自回屋去了。青衣少女见她窘着,便出门道:“洛jiejie您别见怪,我大姐就那个脾气,人还是很好的。早上我爹带着小溪已经去接了,午饭前准回来,瞧见我哥就让他找你去,这事我替他应了。” 那洛姓美女心下感激,眼睛微微一红,就要哭了,青衣少女见了赶忙止住,逗她道:“jiejie你怎么又这样?是了,你定是恼了我那笨哥哥贪玩不回家。其实不是的,他这次回老家是因为爹爹病了,才替爹爹去办正事,路上有事耽搁了这五七八天,便给你急成这样。得,我好人当到底,笨哥哥回来就让他去洛叔那提亲,这下你欢喜了吧,嫂嫂?” 洛家女破涕而笑,啐她道:“不学你哥哥的好,净去学他那些胡话气我!” 青衣少女笑道:“笨哥哥哪有什么好的,就只你傻jiejie当个宝似的!” 青衣少女说笑着把她往屋里迎,那洛家姑娘却执意不肯进门,自回家去了。青衣女跟着出来,目送她进了东边紧邻的一个小院落,跟着微叹口气,回院关门。 年纪较轻的妇人见青衣少女回屋,便问道:“还是皮货洛家的闺女吧?”青衣少女嗯了一声,那妇人又是浅浅的抿嘴一笑,便即起身,和那微胖妇人妯娌两个一起收拾碗筷。 微胖妇人见那青衣少女也帮着捡碗,便问道:“泠儿,你咋不跟同学们去踏青?到了春天多晒晒日头挺好,别像洛家闺女似的病怏怏。” 青衣少女答道:“下个月学校文艺节,我们琴社推我去弹曲子。可老曲儿曲高和寡,没人爱听,我寻思趁着这两天休息,课业又不忙,赶紧谱个新曲出来,不为出风头,却也不能让小池、小溪他们总说我们琴社瞎折腾。” 那年纪较轻的妇人道:“大嫂你听听,你闺女挑自家姊妹的不是呢!要我说啊,你们仨还分什么社不社的,就该一起出个节目,大嫂你说是不是?” 那微胖妇人应道:“小孩子家闹闹罢了,总抛头露面的干嘛,再等个三五年都该嫁人的,可收收心吧!” “大娘,小泠要嫁就嫁,我可不那么早就嫁出去!”那粉衣少女这时换了套学生装出来,戴着乳白色发卡,阳光下晃的一闪一闪的,甚是可爱。
年纪较轻的妇人听了笑道:“哟,这妮子,不急着出阁,舍不得娘吗?” 那少女答道:“呵呵,倒也不是,我是不想那么早被夫家管着,还要念大学呢!” 那年纪较轻的妇人便是她娘了,听了这话笑骂道:“你这死丫头,我就说你哪有那般孝顺!可趁早死了这份心,女孩子家哪有念那么多书的!书念得多了嫁的出去吗?你还要当女驸马不成?” 那少女已跑到门口,回头笑道:“女驸马便女驸马,总比嫁在这巷子里强!”说着就要出门。 她娘见了忙道:“你又哪去?你爹一会儿回来,你不在家候着?” 那少女答道:“不了,我和同学死约会,她们脚小走得慢,我便先去找她们了!”说着已跑出院子。 少女还未跑远,院子里已悠悠的传出几缕琴音,门外一个中年汉子坐在刚停下的马车之中,侧耳倾听,到得转音处手指不时随着韵律作弄弦之姿。 车中一个少年的声音传出:“爹爹,这曲子又是你新教泠儿的吧?听着新鲜,叫什么名啊?”说着将头探出车来,正是雍澈。 雍澈当先下车,又扶着那中年汉子下来,此人正是其父,奉天燕怡堂堂主雍白。雍白叹道:“我又怎么会教她这种曲子,空灵有余,绵长不足,不是福寿之音,准是泠儿自己瞎弹的。” 说话间雍书和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也下车出来,那少女虽穿了件女式棉夹袄,却配了条男式灯笼裤,头发短得勉强算是个女学生头,一身打扮率性随意,步态也没有丝毫扭捏,五官长得倒颇为精致,眉宇间又有一股远胜雍澈的英气。 这少女向雍白道:“大伯,过两天学校文艺节,二姐要去弹琴,这两天整日弹那劳什子,家里都不得清静。”雍书见她不会说话,赶忙止住,雍白一笑置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