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慷慨悲歌
后山退路被阻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军中。 五名穿着盔甲的统制跪在地上。 “将军，我等情愿留下来，挡住那蒙古骑兵，为大家撤退争取宝贵的时间。” 欧阳袖铁青着脸，看着地上跟随自己多年的部下，心里很不是滋味：“要留下来也是我留下来，我作为将军，哪有让部下替我送死的道理。” “将军，上次我等从黔州撤退的时候，您已经亲自断后一次了，上次我们当了逃兵，这次我们不再愿意当逃兵啊。”地上的五名统制苦苦哀求。 “都给我起来，跪在这里算什么？我是将军，还是你们是将军？”欧阳袖用几乎咆哮的声音说道：“你们五个挺好了，我的两个儿子就交给你们了，如果他们有半点闪失，我就算是死也不会瞑目。” 五个统制在欧阳春和欧阳秋的搀扶下站立了起来，满眼通红，心中充满不了不甘。 “黔州军听令，现在我们需要为大家的撤退赢得宝贵的时间，有谁愿意跟我一起留下来的，就后退两步。”欧阳袖登高一呼，这话说的大义凛然。 此话一出，包括五名统制在内的一千百多人一起后退了两步，这一幕看的王榟内心也为之感动，更别提一旁早就哭的稀里哗啦的王雪胭了。她原本雪白的肌肤经过连续几天的奔波已经蒙上了不少灰尘，葱白的小手更是没空搭理。 在生与死之间，所有的士兵都选择将生的机会留给了别人，而将死亡留给了自己。 欧阳袖强忍着眼眶的泪水，哽咽道：“果然都是我的兵啊，你们都是好样的。但是”接着话锋一转，语言也变得强硬起来：“断后只需要五百人就够了，凡是家中上有老母下有小儿的士兵出列。” 顿时有八百人磨磨蹭蹭的站了出来，其中有不少人是被身边的人推出来的，兄弟之情可见一般。 “凡是在家中是独子的，既没有兄弟，又没有姐妹的的士兵出列。” 很快又有四百人被推了出来，留在原地的还有六百之数。 那六百士兵一起跪了下来，“愿陪将军血战到底。”原本欧阳袖还待开口再挑人，听到这一句再也说不出口。 “好，你们都是铁铮铮的汉子，马上随我准备阻击敌人，其余人马上到后山有序撤退，一定要活下去，要不然我们这些可就白白牺牲了。” 剩余的士兵依依不舍的离开，排好长队朝后山有序撤退。 欧阳春和欧阳秋一起来到欧阳袖身前，一起跪在地上咚咚地磕了三个响头，这才站起身来，“爹，恕孩儿不孝，这次我们也要跟爹一起死战。” “你们两个兔崽子，要气死爹是吧？你们都死了，我们欧阳家岂不是要断后了？”欧阳袖气的指头连连点着两人的额头，差点骂他们的娘了。要不是看在他们的娘是自己死去多年的老婆份上，他可能真的骂出口了，毕竟骂娘是中国的国骂，每个男人尤其是军中的男人都会那么两句。 欧阳春等欧阳袖指头点够，才开口说道：“爹，您不是说您在外面还有两个子女嘛，一个叫欧阳夏，一个叫欧阳冬。” “我什么时候说过？你小子在哪里听到的？” 欧阳秋接过话头：“又一次爹您喝醉了，倒在床上说的梦话，说又一次在什么醉翁亭喝醉了，邂逅了一个美丽的姑娘，然后你们就你情我愿地那个什么了……” “给我闭嘴。”欧阳袖老脸一红，赶紧喝止了欧阳秋，随即又叹了一口气：“都是造孽啊，既然你们听到了，我也不瞒你们了，你们的确还有两个meimei，都是年轻的时候欠的债啊，我对不起你娘，也对不起那位姑娘啊…..” “爹，您的那些旧事我们都听过了，我们只是确认下我们欧阳家还有后代就行，这样我们就能跟一起并肩战斗了。” “臭小子，你们存心是要气死爹是吧。”欧阳袖本沉浸在当年的回忆当中，一听这两小子是在为留下来找借口，不由火冒三丈。 一旁的王榟听到了，开口道：“大哥二哥，我们三人可是结拜好兄弟，当初说好是要同年同月死的，既然你们决定留下来，我王榟又岂能一个人忍辱偷生，我也留下来，陪你们并肩战斗。” “好兄弟，你的心意我们领了，可是……”欧阳春着急，想劝王榟改变主意。 李诗诗本来还被王雪胭扶着，一听到王榟说要留下来，挣扎着就跑了过来，“恩人要留下来，我这条命都是恩人的，我要陪恩人一起死。” “还有我，还有我。”王雪胭赶紧过来扶住李诗诗，急忙表态，她自幼跟王榟哥哥一起长大，这个时候当然不会一个人先逃走。 “诗诗和雪胭姑娘，你们怎么也掺和进来了。”欧阳春更加着急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一边是孝，一边是义，两难全啊。 欧阳袖看到他们几个人感情深厚，不由为自己的两个儿子感到欣喜，当即劝慰道：“不要因为你们两个人，就连累其他人，我们欧阳家自先祖欧阳修以来，就没有连累过别人，更不会害得别人为我们欧阳家付出生命。” “爹。”欧阳两兄弟再次跪地，这一刻他们想起了年幼的时候，爹对他们的严苛要求，当别的小孩都在戏耍的时候，他们却还在读书练武，当别的小孩有糖果鞭炮完的时候，他们还在读书练武，在他们幼小的心里甚至一度责怪过乃至怨恨过爹。当他们长大了知道爹做这些都是为了他们好的时候，当他们准备好好奉养爹的时候，这一切却突然来不及了。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悲乎哀哉！ “你们五个统制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架起这两个人撤退，他们要是少了半根汗毛，将来在九泉之下，看你们有何面目来见我。”欧阳袖偷偷擦干眼角的泪水，终于硬起了心肠，转身对一直候在旁边的五个统领命令道。 “这是我最后给你们下达的军令，马上给我离开这里。”欧阳袖抬头望天，再也不看他们一眼。 “是。”五个统制狠狠揉了揉发涩的眼睛，架起地上的欧阳两兄弟，疾步朝后山走去，那里已经有人开始从吊绳上开始朝山下滑了。 “金枪王子，你也是一个好孩子，快点去吧，记得替我转告他们，那醉翁亭就在那安徽滁州。” 王榟脸色凝重道：“请将军放心，我必定转达过去。” 蹲下来托着李诗诗的两条细腿，将李诗诗背在了自己的身后，用右手牢牢托住了，这才左手牵住王雪胭的右手，一起朝后山走去。 “嗡” 蒙古士兵吹响了号角，再次发动了进攻，万夫长乌恩其亲自上阵，因为他已经发现后山不对劲了。 欧阳袖岂能让这些人如意，指挥剩下的六百名士兵，布置了三道防线，每道防线都是铁盾配合长矛拒敌，拿着朴刀的步兵负责支援。 蒙古士兵再悍勇，潮汐般发起了一次又一次冲锋，奈何这里太过狭窄，十多人的宽度让他们束手束脚。 突破第一道防线的时候，后山那边已经下去了一半之人；等到他们突破第二道防线的时候，后山就剩下王榟一个人和李诗诗两个人留在山上了。 王榟找来一个绳子，将李诗诗牢牢绑在自己的后背之上，回头看了远处最后一眼，山上奋战的士兵在用自己的身体为他们争取撤退时间，这才抓住吊绳，飞快的滑了下去。 “爹，孩儿会为您报仇的。”山下欧阳两兄弟匍匐在地，双眼噙满了泪水。 “大哥二哥他爹，我会帮他们替您报仇的。”王榟默默在心里念叨着。 不知是谁，带头唱了军歌，歌声慷慨激昂，却又令现场的人心碎不已。 “如果祖国遭受到侵犯” “热血男儿当自强” “喝干这碗家乡的酒” “壮士一去不复返” “滚滚黄河滔滔长江” “就让鲜血染红最美的花” “洒在我的胸膛上” 在低沉的歌声中，可以看到还在山顶上血战的战士，直到战斗到了最后一个人，都没有一个人投降，也没有一个人后退半步。 所有人默默看着山上一切，开始撤退，向另外一处小山上走去。逝者已逝，他们必须要坚强的活下去，只有这样才对得起兄弟们的牺牲。 郑大龙亲自殿后，用没有受伤右手一只只点燃了这些吊绳，现在他心里恨死了那些前来突袭的黑衣人，如果不是这些黑衣人，他们所有人就会以最快的速度下山，也就不会牺牲那六百名士兵，更不会牺牲自己一直敬佩的欧阳袖将军了。 这些黑衣人之前从山上溜了下来，他们现在正躲在远处的茂密草丛中，盯着山下的一举一动。 黑衣首领巴根咬的牙齿痒痒，只要再给他们一点时间就能阻断他们的退路了呀。 山顶之上，万夫长乌恩其脸色森然，他本以为这次会将他们一网打尽，却没想到，对方还有一招金蝉脱壳之法。 “给我马上下山去追，要赶在他们隐藏起来之前寻找到他们的踪迹。” “是”早有一名千夫长领命而去。 “将这个什么欧阳将军的尸体运回黔州，听候铁将军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