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孤独患者
即便是在夜晚,洛阳城城中依然是灯火通明,辉煌灿烂。从正门进入洛阳城明显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先不说是否会有城守军认出自己的面貌,其次的一点是,自己是否会引起洛阳城中,一些强大的存在的目光,如果被这些目光盯上,司徒静自己也不知道能否逃脱。 于是,司徒静准备走另外一条独特的道路,她的目光游离开眼前的洛阳城门,然后落在那有数十丈的高高城墙上。 司徒静的双手快速地凝结术印,细密的冰屑在她的身周弥漫,然后席卷上那面高墙。于是,在一面高大的城墙上,凝结出一条由冰晶铺就的道路后,她的那双玉足终于轻轻踏了上去。 在她踏上城墙的一刹那,她的身子与地面形成一个绝对的直角,令人惊心动魄。 可是她的表情从来没有改变过哪怕一分一毫,那袭白衣在夜风中猎猎作响,飘扬在她的身后,然后被那一望无尽的黑吞没。 当她来到城墙最上面的时候,都没有一名城守军发现她的足迹,当那个洁白的身影消失不见的时候,那些蔓延在城表面的冰晶也逐渐消融,直至化作点滴水珠,溅落在城墙脚下。 “今天晚上真是见鬼了,怎么这么冷呀,”一名年轻的士兵打着喷嚏说道,他仰着头,看着头顶那轮明亮清晰的圆月。 “原来今天是月圆之日呀,听老一辈的人说,在月圆之日的时候,会有仙女降临人世间,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那名年轻士兵稚嫩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期待的神色。 “省省吧,什么仙女,天上哪里会有这种东西,”另一名年纪较大的城守军狠狠拍了拍那名年轻的士兵,将他脑海中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拍打掉,让他清醒地认清现实。 那名被拍打的士兵明显有些不高兴,气冲冲地看向那名年老的城守军,“话虽是这么说,但是抱有一些最基本的幻想还不行吗?” “这当然可以了,”年老的城守军一摊手,脸上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老子管你小子脑袋里想些什么,老子只想提醒你,这里是洛阳城,是大衍的国都,所以在巡逻的时候,安心盯着城外的动静,别整天想些稀奇古怪的玩意。”说着,年老的城守军又在年轻士兵的头上,狠敲了一记暴栗。 “我知道了,”年轻的士兵捂着微微疼痛的脑门,委屈说着。 他的目光飘然望着远方,那里是明月,那里是许久没有回去的故乡。 …… …… 轻松穿过洛阳城的城墙,司徒静终于来到了洛阳城的大街上,走在那熟悉的道路上,感受着青石板上已经逐渐寒冷的气息,司徒静感到了一丝熟悉。 这里是她出生的地方,这里是她生长的地方,这里是她第一次前往倾城山的地方,可是那些过往的一切,她已经记不清了,毕竟她在一岁的时候就被送到了倾城山呀,那时候的她懂得什么呢! 街道上并没有太多的行人,大街上空荡荡的,只有在一边一排排的酒楼和那些赌场青楼才依然是灯红酒绿,纸醉金迷,人声鼎沸。司徒静可以透过那些被烛光染印的窗纸,看见那些癫狂豪放的倒影。 明明外敌当前,强敌环伺,为什么这些人还可以狂欢起来呢,司徒静十分不理解,同时对那些倒影透出鄙夷的目光。 不知不觉间,她的脚步轻快地穿过朱雀大街,最后来到了一家依然开门的酒馆门口,她轻轻迈步走了进去,里面还有一些酒客,可是竟然没有一个人能够看见司徒静的身影,她就像一个幽灵,游荡在人世间,然后去细细观察这些所谓的凡人,品味他们究竟在想些什么。 酒馆中还有两桌,每张桌子上都坐着三到四个人,他们没有说话,而是统一低头喝着闷酒,酒馆一时间,静地掉落一根针都能听见。 “老王,你怎么还没有回去呀,你媳妇在家该等着急了,”终于,那份沉默被打破,一个身着布衣的中年大汉说道。 在中年大汉身边,一位农民打扮的三十岁男人放下了即将沾染唇边的酒碗,然后抬起头,蓦然看着一个方向,而那个方向正是司徒静待着的地方。 司徒静心底蓦然一惊,难道对方能识破自己的秘术,这怎么可能,无论怎么看,对方都应该是一个普通人才对。 司徒静的想法无疑是多虑了,很快,那个男人的目光移开了视线,司徒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国都要亡了,还回什么家,”男人的一句话令酒馆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喝酒的手,他们震惊地看着那个农民打扮的三十岁男子,握着碗的手,竟然微微颤抖起来,不可遏制地颤抖。 “你别胡说,万一被检察院的执法队听见了,有你好受的,”那里离他最近的中年男子连忙捂住他的嘴,不让他继续说胡话。 “我哪里有说错了吗,自顺帝弑兄上位以来,我们大衍就从来没活的这么憋屈过,竟然答应汉和西魏的割地要求,什么时候我们大衍,需要靠割地来获取生存的权利了,什么时候发生过,你们说呀!” 男人的话,令所有人哑口无言,他们心中十分清楚,男人说的话是真的。顺帝继位以来,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励精图治,而是将宁安及陇上以上所有的地图拱手让给了汉王吕青阳,就连几座靠近西魏的城池,也被西魏洹公冉炎蚕食,大衍的领土在三百多年后,再一次损失惨重。 短短一年的时候,大衍已经不是洛阳百姓那个熟悉的大衍,仿佛他又回到了那段最黑暗的年代,那个伸手不见五指,那个见到汉人、西魏人,都要卑躬屈膝的年达,真是噩梦呵。 司徒静自然也听见了男人的喊叫,心中叹息一声,“大衍么,自从父王被叔叔杀死后,大衍已经不是那个自己熟悉的大衍了,或许这就是自己为什么非要来一趟洛阳的原因吧,或许这就是最后的原因。”
“你说的我们又何尝不知道,”那名中年男子用另一只手握着颤抖的右手,然后将烈酒放到唇边,那割喉的烈酒一饮而尽,令人血液沸腾。 “可是我们又能做些什么呢,我们除了在这里喝些闷酒,或者像那些狂放世家豪族一样,流连于烟花暖香之地,我们每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都是渺小的,既然无法改变这个世界,那么便被这个世界所改变吧。” 中年男人的话令司徒静一愣,改变吗,如果不能改变这个世界,那么就在改变中沉沦,这或许就是一种悲哀吧! 司徒静听完那人的话后,已经出了酒馆,重新来到大街上,听着左手边,酒馆中那些酒客的不满咆哮,听着右手边,那些世家大族子弟在赌场和青楼的欢呼癫狂,司徒静不由得迷茫了。 不管是悲情还是喜悦,可是在他们所有人的身上,司徒静瞧不见他们身上有任何快乐的痕迹,他们更像是一群孤独患者,聚集再一起,向所有人分享他们的孤独。 当司徒静走到朱雀大街的尽头时,那种感觉更加强烈,在她恍惚间,她来到了一个漆黑悠长的小巷。司徒静抬头,看了看街牌,在那木质的纹理上,“青龙巷”三个斗大的楷书跃然其上。 “青龙巷,”司徒静在嘴中呢喃,“这里似乎是一条专门买书画、书法的地方。” 在司徒静有限的记忆中,这里似乎是洛阳城中最有名的一条书画街,每天都有无数的文人sao客,会慕名来到这里,选购一副书法作品,万一哪天写这副字画的文人发达了,那自己买的这副字画也就十分值钱了。 可是现在,这条曾经光辉无比的小巷,此时也失去了往日的色彩。 在小巷的巷头,张贴着无数张店铺专卖的消息,司徒静初略扫了一眼,发现最便宜的店铺竟然只有三两银一个月,这在现在看来,简直就是白菜价。 乱世之中,书画也就不值钱了。 “这位朋友,要买店铺吗?”一个声音蓦然出现在司徒静身边,吓了司徒静一跳,当她回过头看去时,才发现是一个年轻的男人站在自己身边,那人身上穿了一件黑色的衣袍皮肤白如凝雪,不过那种白不是洁白,而是一种病态,所以在小巷中,司徒静并没有对这个人有过多的注意。 司徒静看了那个男人一眼,见男人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不禁问道:“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