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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破关

    “老李呀,你媳妇咋这么久没给你回信呢,不是在外面养了汉子吧?”小章嘻嘻地对着那个略微年长一点的士兵说道。

    “去你娘的,你媳妇才偷汉子呢!”老李撇撇嘴,“你别说,你一提,我还怪想得慌的。”

    “别吵了,”悬楼上的伍长的头冒了出来,“上面刚刚来信,说有人会闯关,大家都看紧一点,”说着,悬楼上咚咚作响,几个睡眼惺忪的士兵拿着长戈,向着楼下跑来。

    “这他娘的又是什么事呀,总叫人不安生,”老李骂了一句,眼睛看着那延伸而去的小路,接着他就感到,那铺张的杀气顺着道路弥漫了过来,那一骑在他眼睑张合的一瞬蓦然地出现,等他想要叫出声的时候,一支箭踏破空山的宁静,扎进他的喉咙。

    血是腥咸的,他扔掉手中的长戈,想伸手去拔掉那堵住他的气管的木杆,手还没有触碰到,就已经歪斜到一边。

    “啊……”小章当兵不过数月,第一次见到死人,吓得后退一步。那几个刚下楼的老兵慌乱地走过来,一面关掉悬楼上的门,一面紧张地看着那俯冲而来的几个骑手。

    为首的是楚炎凉,他紧紧地将司徒静揽在怀中,身形箕张,好像一只鹰直直地向着那些士兵掩杀过去。锤子他们几人跟在他的身后,亮出了手中的武器。

    悬楼上的伍长慌乱地看着那越行越近的年轻人,口中大声的叫唤着,“站住。”

    已经十分接近了,楼下有数十名士兵等待着那一骑的到来,等到大约还有五尺远的时候,随着楚炎凉手腕一动,那山风好像停止了呜咽,灿烂的光芒绽开在零落雪的剑身之上,它在空中画过一个银色的弧,伴随着轻微的炸响,一个半月的气旋自零落雪之中喷吐而出。

    那个气旋一掠五尺,割裂开空气,然后撞击在那些长戈之上,那用熟练精铁炼成的长戈被轻易弹开,然后是啪嘣脆裂的声音。

    铁片开始在空中飞舞,不过是须臾之间,那些士兵手中就只剩下半截光秃秃的棍子,士兵们正不知所措的时候,那几骑已经实实在在地奔到了眼前。

    “呼,”长剑轻描淡写架在小章的脖子旁,只要他轻轻地一划,一条鲜活的生命就将告别人世间,别的士兵已经呆立在那里。

    这个面色冷峻的少年,怀里揽着明眸善目的少女,那少女忽闪着眼睛,可怜地看着他,少年的脸上却是青森的杀气,“开门,”他的声音冷淡。

    锤子他们赶了过来,遥遥地用兵器指着那几个士兵,小章吞了口口水,眼睛使劲地往上翻动,手掌也竖了起来,指着上面。

    长剑暂时离开了他的脖子,向上抬了起来,指向那站在悬楼上的伍长。

    楚炎凉坐在马身之上,而那悬楼却并不是甚高,伍长拔出腰刀,顺着剑锋看过去,少年的面色冷然,冰凉的汗水已经顺着伍长的脊背向椎骨滑去。

    “开门,”少年重复着这两个字。

    “混蛋,放跑了他们,大家都是死,”伍长摇着手中的刀,完全不能理解那些利爪之下的士兵。

    远处的烈马开始嘶鸣,细密的马蹄声惊醒了所有的人们,锤子回过身,远处西魏的轻骑正蔓延而来。

    “他们来了,”锤子急切地说道。

    “哈哈哈,”伍长在楼上晃动着刀,“兄弟们别怕,我们的援兵……”他的话说到一半的时候,零落雪脱离了楚炎凉的手,洞穿了他的胸膛,温热的血顺着剑身滑了下来,血珠滚动滴落在司徒静的眼前。

    司徒静害怕地闭上眼睛,楚炎凉从伍长身上抽出长剑,将伍长的身躯重重甩在地上。

    “找钥匙,”楚炎凉说着,锤子旁边的人已经走过去,翻动起来。

    西魏的轻骑更近了,散乱的箭雨已经先一步抵达。楚炎凉调转马身,晃动着手中的兵器,不住地格挡,有些箭越过他的身子,射在了他身后的士兵身上。

    “跑呀,”不知是谁先叫出声来,那几个人没命地向轻骑来的方向跑去。

    “找到了,”锤子举起手中的钥匙,飞快地跑到门边开始开门。

    “逃亡者,杀,”一马当先的将军看着那些奔来的数个士兵,厉声喝道,挥着手中的弯刀俯身砍去,那些人的尸体很快便被骑兵的马蹄淹没。

    “这些人……”司徒静的眼睛被楚炎凉蒙上了,杀戮并不是值得欣赏的事情。悬楼的门终于开了,楚炎凉调转马头,随着锤子穿过那扇门。两侧空山碧水,极目千里。

    “他们追来了,”剩下的人却下马,用身子抵住厚重的木门,“你们快走。”

    “你们……”锤子勒住马,想要说些什么。

    一个小个子摇了摇头,“什么也别说了,走吧。”

    锤子还是木然地立在那里。

    “难道你忘记主人的嘱托了吗?”那个人大声地呵斥着锤子,铁质的枪头已经穿透木门,暴露在他的脸庞。

    “走吧,”锤子颓然地鞭策身下的马。

    “可是……”楚炎凉依旧不忍,“我们是一起的。”

    “走呀,”锤子也叫了起来,他伸出手挥着鞭子去打楚炎凉的马。司徒静歪着头,风声在耳,在前进的道路上,她越过楚炎凉的身子,看到那几个人死命地抵住门,那门已经被扎了很多窟窿。有一个人已经被枪扎穿了胸膛,却还是靠在门上。他的眼睛看着远去的两匹马,眼神平静地如一泓秋水。那湾水里,映着远山、映着夕阳、映着远处他的家乡。

    族人驱骏马兮,快意哉。

    长刀杀外敌兮,血流长。

    回头忘故乡兮,悲惆怅。

    闭目溘青冢兮,徒流觞。

    悠长的辽歌在山谷间回荡,绵长的细语在司徒静的耳边响了起来,她听见锤子口中喃喃的念着,那只有几个人发出的吟唱,却是她这一生听过的,最响亮的呼啸。一滴细小的水珠迎面砸在她的脸上,碎裂,流到了她的唇边。

    那是眼泪呀,司徒静看着前面奔跑的锤子,伸手抹了一下。从转身的那一刻起,他就未回过头,只是在那个夜里,她看见锤子默默地站在那里,看着桥的彼端。

    他就那样静静的站立着,仿佛镌刻着史篇的石碑,就那样过去了一夜,直到眼里凝成霜一样哀伤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