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血腥的炼狱
“好了,出去沿着这条路一直走,穿过清风峡,再经过天风城,就离倾城山不远了,”领着楚炎凉和司徒静从戈壁中走出来的,那名马队首领说道,用手向着远处的地平线做了一个手势。 经过数个昼夜的交替,他们已经走到了荒芜戈壁的边缘,远处已经可以看到淡淡的几抹绿色,点缀在荒原之上。 “请给万先生,带去我们的谢意,”楚炎凉坐在马上,行了一个礼。 “先生一路走好,”马队首领还了一个礼,“我得回去,向我家主人复命了。” “我们也走吧,”目送着马队首领远去的背影,楚炎凉对着身边的司徒静说道,自己已经一扯缰绳,向着远处那浩瀚的荒原前行。 在他们的面前,宽阔的峡谷,就像被天神剖为两半,呈现他们的眼前。 “炎凉哥哥,前面就是清风峡了吧?”司徒静靠在楚炎凉的怀里,感受着他的温暖。 “是的,等我们走出这里,再经过天风城,我们就可以回到倾城山了,等我们回到山里,西魏的追兵就不敢把我们怎么样了。” “恩,”司徒静小声轻哼一声。 …… …… 漫长的车队在轻骑的掩护之下,缓慢地向前行进,那长约一丈的西魏月牙家徽大旗,在风中张扬地滚动,如欺起伏的白浪。 战车上的战士荷着连环的铁链重甲,甲片结合的部位由于长时间的行进,而未曾上油保养,摩擦起来已经变得生涩。甲士双眼昏黄,神色凝重地看着远处,清风峡一如既往地张开着庞大且漆黑的入口。 “前面就是清风峡么?”宽大的车辕,用上好的沉香木,包上精挑细选打造的金箔,每一个铆钉的间距都遵循着严格的规律,苍然的华盖又透出朴实的上古之风,西魏宪公冉青山的声音从车里传了出来。 “正是,”护驾的御卫队长朗声说道。 “哦,”冉青山淡淡哦了一声,便不再言语。他慵懒地躺在方榻之上,一个十几岁的宫女正在为他梳理花白的头发,那谄媚的内监则跪在他的脚边,帮他捶着腿。 “已经有好多年了,”冉青山想了想,“我已经没有见到成儿了。” “奴算过了,已经整整五年了,”内监恭敬回道。 “恩,五年了,不知道他现在长的什么样,那个时候,他才不过十七八九岁,整天就喜欢赖在宫里,不愿意出去。” “是呀是呀,世子的样子,奴也记得十分清楚呢,想必现在一定更加高大、英俊,人也更像君上这般英武了,”内监的口齿伶俐起来。 “五年呀,”冉青山没有理会他,也许吕青阳说的对,蔓草枯槁,人生又能有多少个五年呢,”他的思绪波动起来,在帝都,他拒绝了和吕青阳合作来对抗皇帝,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对错。不过吕青阳叹息的神情,和那孤单的背影,一直都在自己脑海中驻留,那个影子深刻坚固,经久未能散去。 那时候,吕青阳站在那里,揭开沉重的帷幕,露出苍苍的白发,“我等不下去了,我已经老了。” “是的,我们都老了,”冉青山闭上眼睛,那句话在脑海微微颤动。 两边的峭壁包裹住清风峡的身躯,将北川平原酷烈的阳光挡在它的身外。怪石参天嶙峋,小道崎岖难行,自然造化,鬼斧之功。清风峡入口足有十丈之阔,等行至深处,却越发狭窄,最窄的地方仅能容纳两匹马并驾齐驱,抬头仰望,也只能看见一线的天空。 北川高原,风沙横行。在峡谷其间,风沙却很少,只有烈风穿行,发出尖利的呼啸,在人的耳边叫嚣,回旋,仿佛不能有片刻的宁静。等你越往里走越会觉得此地的凶险的时候,眼前却又豁然开朗,宽阔明亮起来,峡谷的出口一展数里,连地势也猛地一低,视野极度的开阔。这里,便是中原进入北川平原,最快捷的通道。 苍鹰扇动笔直宽阔的羽翼在山谷中一掠而过,卫士们对这样的景象并不陌生,他们有的人已经数十次地穿梭于这里,毕竟这里已经是西魏的土地,之前他们已经派遣出先锋队,命令阑珊城的郡守在峡谷十里的地方,列队迎接,那里将会有数不清的美酒和食物,来洗去他们一路的尘埃。 “等等,”前方的骑兵手一招,队伍停了下来,士兵们警觉地cao起手中的武器,护驾的御卫队长一马当先,越过众人,“怎么回事?” 骑兵们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指着前方,顺着他们手指的方向,那群黑衣人像是蓦然出现的幽灵,突然出现在那里。他们蒙着黑色的方巾,一字排开,将前进的道路堵塞住。 “怎么停下来了?”冉青山狐疑着,却听到外面铁骑摩擦的声音,那是再熟悉不过的西魏弯刀出鞘的声音。 “别锤了,”冉青山一脚踢开那个内监,“出去看看。” “保护君上。” 黑衣人已经向着这边压迫而来,等再近一点才看清他们并不止一排,而居然有上百人之多。御卫队长大喝一声,腰刀蹭地一声利落出鞘,队列迅速地整合缩小,后面的人开始加快通过山口的速度,数列战车集结在国主的车辕附近,将它包裹在中间。 “君上,”内监慌张地钻进车子里,“前方好像有人堵住了我们的去处。” “混账,”冉青山一甩袖袍,愤怒站起,“是什么人,如此嚣张?” 此次出行,冉青山带的兵马并不多,因为进入洛阳之前,便有皇帝的卫队护送,而归时也由他们一路送至边境,一入北川,便通知阑珊城的兵马接手。此时不过区区七百人的御卫,却是西魏少有的一支骑兵队,可惜他们遇错了人。 第一排的黑衣人在战马近身之前便飞掠而起,有些人一辈子也没有见过那么流畅的杀人手法,他们的手法简洁地像是一场屠宰,第一排的士兵只看到黑色的影子在眼前一晃,便能听见喉咙处喷血的声音,黑衣人们很快冲入骑兵的阵列,然后就是可怕的反噬。 “噗,”的一声响,长矛钻进黑衣人的身体,马上的骑兵面色一凛,使劲想要拔出矛身,却感到矛身一滞,他能感受到黑衣人蒙面下的可怕狞笑,黑衣人一只手握住那已经嵌进他身子的矛身,另一只手的刀光一闪,斩断了骑士的手腕。骑士惨叫着仰面跌落,黑衣人却很快被冲上前的骑兵围住,一顿猛扎,蒙蒙的血雾遮住了人们的眼睛。 御卫队长砍倒一个靠近的黑衣人,看到自己的士兵越来越少。
“向后退,退到后面最宽阔的地方去,”他大声叫着,一个浑身是血的骑兵穿过杀伐的人群,冲到他的面前。 “队长,后面,后面也有……”他的话没有说完,一支矛头从他的胸口乍然浮现在御卫队长的眼前,三棱的凹槽带着汹涌的血气贯穿而过,矛身因为身体的阻力停了下来,而鲜血却因为长矛的速度,脱离矛身洒了御卫队长一身。 “妈的,”他扬起刀,毅然向黑衣人冲去。 “君上快走……”一只带血的手趴在车辕上,然后慢慢地滑落。 “君上,这是阴谋呀,”内监舞者爪子叫着,“我们怎么办?怎么办?” “废物,”冉青山沉静地听着四周绵绵的杀戮之声,然后再次把内监踢到了车外。 “君上,不要抛弃我……”那个声音尖利地惨叫,最后渐渐变小,被淹没到听不见。旁边的小宫女咬着手指蹲在一角,冉青山斜着眼睛看了看她,冷哼了一声,正襟危坐,整了整自己衣服,将佩剑解开,放在面前。 手臂被马蹄残酷的践踏,本来还在挣扎的黑衣人“啊”地叫了起来,然后又很快被长矛狠狠地钉在了地上。黑衣人的死伤也不少,但是代价值得,御卫的骑兵们已经被杀得所剩无几,队形开始向国主的车辕靠拢。 “君上,快走,我们,我们已经……”御卫队长靠在车子的旁边,黑衣人们斩杀了最后一名士兵,靠拢过来,在阴影下冷冷地注视着他。 为首的黑衣人站出来,扬起手中带血的刃,遮在冉青山面前的绣着金丝的淡雅门帘,霎时间殷红点点,为首黑衣人向前踏了一步,伸出手欲去掀开门帘。 “住手,”冉青山看到了那团影子,断然喝道,“你们是为寡人而来?” “是的,”黑衣人垂下手拜道。 “那么,能不能告诉我,是谁让你们来的?”冉青山慢慢抽出身前的长剑。 “恕在下不能相告,”黑衣人客气说道。 “恩,你们退开,寡人自有寡人的死法。” “是,”黑衣人再拜,却没有一丝退开的意思。 枯瘦的手在精干的剑身上一抚而过,冷冷的寒锋静谧如斯,冉青山回过头,看着瑟瑟发抖的小宫女,“你在害怕么?” 小宫女点点头。 “怕什么?”冉青山面色一寒,“能和寡人一起死,岂非是你的荣幸?”说着,冉青山又哈哈大笑起来。 那个声音爽朗而疯狂,在山谷中徘徊着,徜徉着。 …… …… “这次我们的代价不小,整个组织的人都出动了,”高岗之上,静立着两个墨色的影子。 “比起我们能得到的,这点代价不算什么,”另一个人说道,眼睛飘向那个血腥的炼狱。 “你说,我们会被历史记住么?” “不知道,”那个影子想了想,“我只关心现在能抓住的,历史吗?就留给那些愿意被记住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