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文学 - 历史小说 - 高台悲风在线阅读 - 第十五章 喜结暗胎

第十五章 喜结暗胎

    奚盛晚上回到家,把当日发生之事翻来覆去想了几遍,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正烦恼着,忽然想起了老街坊宁老大爷来,决意即刻就去拜访他。宁大爷姓宁名度升,曾经任过江西提点刑狱官,验尸断案经验丰富,素日奚盛验尸中有解不开的问题常找宁大爷请教。

    奚盛到达宁大爷家时,宁大爷正在庭院里哄着小孙子,见奚盛来,知道有事,便让儿媳妇把孙子给领开去耍。宁大爷把奚盛让到楼下明间客厅,二人坐定。奚盛便把白天验尸之事细细讲了一遍,一并讲了李翼所叙背后案情。

    宁大爷听罢沉默半晌,才道:“尸体腹部伤痕无一丝血迹,那呈现什么颜色?有没有翻开来细看?”

    奚盛道:“翻开来看了,呈白色。”

    “有无烫烂痕迹?”

    奚盛这下被问住了,“这个还真不知,只记得伤口是白色的,当时以为是陈旧伤,也没有去过多关注。”

    宁大爷在桌子上敲了敲烟袋,“依你所言,这个李展八成是被人给虐杀了。你明日再去细细察看尸体,尤其是这个伤口,这个伤口极大可能呈现溃烂状,你往深处翻翻,应该有些地方呈现鲜红色。如果是这样,那就是一个深谙官府尸检的人在杀人后做了手脚。凶手应该是把李展用药给蒙倒后,或者直接没有迷倒而直接行凶,凶手应该是用匕首之类细长刀具在刺入他腹部,重创他内脏,致他死亡。并且凶手应该是一边用匕首在腹部搅动一边用guntang的开水向伤口上浇,这样伤口就不会呈现任何血迹。”

    听了宁大爷一席话,奚盛有恍然大悟之感。告别了宁大爷,他决定第二天再去仔细查验尸首。

    第二天一早,奚盛早早去往放尸首的山头茅草房里,看守尸首的衙役睡眼惺忪地爬起来迎接他,李翼蹲在尸首旁边,见奚盛过来,忙站起来迎接。奚盛见他双眼布满了血丝,很明显是一夜未睡。奚盛顾不得其它,连忙揭开了尸首上面的黑布,开始检查起来。这一次奚盛的检查目标简单明了,他用带了药的水,将伤口周围简单揩了揩,又小心翻开伤口,果不其然,宁大爷分析得毫厘不差,待奚盛把表面呈白色的伤口往深处翻,便看到了血红色的溃烂的深处,而且伤口深不可测,他用随身携带的尸检棍向里探了一下,伤口很深,好像延伸到胃的位置。他不禁在心里暗暗叹服于宁老大爷的老道经验,姜还是老的辣呀!

    李展待奚盛检验完毕,对他说:“老爷,我方才又仔细查看了哥哥的尸身,我发现他的喉咙深处似乎并无酒味,只是嘴巴里面有非常浓的酒味,老爷,我们不妨把他的嘴巴清理干净,看仔细察验一番?”

    奚盛奇道:“是吗?就按你说的,我们把他的嘴巴给清理干净。”

    随后,奚盛命衙役用湿布和刷子仔细清理李展嘴巴,不一会儿就清理干净。李展先凑近嗅了嗅,说:“老爷,真的是一点酒味也没有。”

    奚盛也凑近仔细闻了闻,确实是没有味道,他自言自语道:“如此看来,这酒是李展死后被人给灌进嘴里去的。”

    李展愤道:“是啊,老爷,我哥哥确实是冤死的啊!凶手很明显是想让别人误认为我哥哥是酒后跌落山崖的。”

    奚盛点了点头,告诉李展可以先把哥哥掩埋了。下面的案件进展静候消息。

    奚盛回到衙门,把案件调查情况向知县左子渊一一汇报,左子渊略一沉吟,道:“我看这个案子得从陈继业身上入手。”

    奚盛回道:“是,大人,我也是这么想的。明天小的再过去调查。”

    “好,带上县丞尚好问。”

    第二天一大早,奚盛早早来到衙门,准备跟县丞继续去调查泽美村李展一案,却见衙门里异常安静,丝毫没有平时去捉拿犯人的那种喧哗与sao动。他一边纳闷一边向里走,只见县令端坐于公堂上,他带着探询的目光向县令看去,县令看也不看他,随后开始审一则女人毒杀丈夫案,女人哭天抢地的喊冤。他耐心地等着案子审完,已经到中午时分。终于女人被拉了下去,县令也退堂。奚盛疾步跟着县令来到后堂,问道:“大人,不去捉拿陈继业了吗?”

    左子渊一脸不耐烦,“奚盛,你也做了有些年了,我看你是越做越不行了,这李展明明就是自己喝多了酒摔死的,与他人有何干系?这么简单明了的案子,你侦察了几天,不但侦察不出个所以然来,还在那里牵强附会东拉西扯,我看你再这样不长进也不用做下去了。”

    “大人,那死者李展的弟弟可是有功名的人。他小小年龄就已考中秀才了。”奚盛提醒道。

    “哼,秀才又怎样?有个功名又没有官职,不过还是布衣一个。再说了,他哥贪杯,喝多了酒从山崖摔下来,能怪得了别人?”左子渊很不屑。

    “可,可那伤……”

    “伤,伤什么?”左子渊一声断喝,吓得奚盛一下子收了声。

    以奚盛多年的衙门经验,他知道这事出了蹊跷,这案子,也不用再办下去了,否则自己也会饭碗不保。

    转眼孔月娥已经被关了五六天,这一天,穗华刚一打开门,就“啊”地尖叫一声,只见一袭白凌高垂,孔月娥直直吊在梁上,地上是被踢翻的凳子。穗华吓坏了,好在她打小听老人讲过一些救人知识,因为农村里经常会有女人因为家庭琐事想不开而上吊寻短见的,于是,人们也就总结出了一套救治上吊之人的经验来。她赶紧叫了在庭院中修剪花枝的另一个丫环如花过来帮忙,平日里孔月娥待下人们挺宽厚,如今这如花一听二娘上吊了,赶快飞一般地跑过去帮忙。穗华搬了一张桌子,又赶紧爬上去,双手抱住jiejie的身体向上抬,如花则动手解开吊绳,两人吃力地抱着孔月娥的身体,艰难地把她轻轻仰放在地面上。穗华摸了摸jiejie的心头,还是热的,又惊又喜,知道jiejie上吊时间不长,还救得活。赶忙让如花踏住孔月娥的两肩,用手拉紧她的头发。穗华则轻轻地用手指搓揉jiejie的喉咙,见没有动静,就深吸了一口气,用手撑开jiejie的嘴巴吹进去,如是重复了好几回,又用手在jiejie胸部按打圈儿按揉,过了一会儿,又轻轻按摩她的胳膊和大腿。两人折腾了大约一顿饭功夫,只见孔月娥突然喉咙一动,从胸腔里呼出一口气来,眼角同时慢慢溢出两滴泪。

    穗华惊喜地叫道:“jiejie,你醒了?”

    孔月娥声音沙哑,哽咽道:“穗华,是你救了我,为什么要救我?我真不想活了,再说,陈继业也不会放过我。”

    穗华道:“姐你说什么啊?好死不如赖活着。”

    如花也附和道:“是啊,二娘,咱们都是穷苦人家出身,虽说你是主子,咱们是奴才,可是,我知道,二娘心里未必稀罕这个主子位子。咱们的日子一样都不好过,可是,不都得一天一天过下去吗?家里还有爹和娘呢,爹娘养大咱们不容易啊。”

    爹娘?孔月娥想起了自己那不争气的爹,如果不是他,自己何以落到今天的地步?

    穗华拿了水来,给孔月娥喝了,又让如花去拿了一碗稀粥过来,孔月娥不肯吃。穗华把如花拉到屋外,对她耳语几句,如花点点头,回头走到屋内,穗华则朝外走。

    天黑时分,穗华领着孔大娘来了,穗华让如花去门外守着,自己伺候孔月娥的娘坐下。

    孔月娥一见到娘那蹒珊的身影,眼泪立即滚落下来,是的,她不能死,娘还活着呢!她若是死了,娘怕是要活活饿死了。打小儿,爹就不怎么管家,是娘四处做苦工,苦扒苦做,把自己拉扯大的。

    鬃发斑白的老母亲坐在孔月娥身边,拉着她的手,老泪纵横:“月娥,娘知道你心里苦,李展这孩子死得冤枉,是娘没用,要不然你俩该是多好的一对儿……”

    “娘,你不要这么……”话还没说出来,就“哇”地一声呕吐起来,她犯恶心已经有一段时间,但从来没有这么强烈的,心下纳闷是不是刚才上吊伤了咽喉。

    老太太却大吃一惊,怔怔望了孔月娥,过了一会儿方道:“月娥,你这样多久了?”

    孔月娥道:“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了,三四个月了吧。”

    “嗯,”老太太沉吟了一下,“怕是有了。”

    “有什么?”穗华在旁边插嘴道。

    “有了孩子了,”老太太说,“有喜了啊。”

    孔月娥心里一时五味俱全,她想起了娘前不久跟对自己讲的,陈继业并不具有生育能力,而且,自己与陈继业结婚好几个月,肚子也没有动静,再说孔继业的前妻裴琳也没有给他生出一儿半女,还有他收的一个长相不怎样的小妾,也并没有生出孩子来。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应该是李展的。李展是走了,可是这孩子也算是他生命的延续啊。但是,就目前情况来看,自己都难保活得下去,这孩子能生得下来吗?

    老太太探询的目光望着自己的女儿:“李展的?”她自己病怏怏,但是自己的女儿与李展的事,没有瞒过她的眼睛,她知道女儿的心,了解女儿的苦。

    孔月娥点点头。

    “女儿呀,李展是死了,可是他对你的情意,这几年,娘是看到了,你在陈家这几年,我也是多得他的照顾啊,有几次发病急,如果不是他,我现在哪里还能坐在你眼前呢?为了他,你也得好好活下去,想办法把孩子给生下来。”

    孔月娥死寂的眼睛慢慢绽放出了生机,脸上也泛出了红色,“是的,我一定要把这孩子给生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