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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三十八 乱战的最后

    北斗的嗅到了阴谋的味道,营地里交错盘杂的利益,利益背后的势力,这其中的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

    啪的一声,一只茶壶翻了,一名教官不小心撞到的,水倒在桌上,有了一片水渍,它往桌的边缘缓缓散开,一滴水落在了地上。

    一滴又一滴,像是在计时,为刑罚计时。然而刑罚到了几时才算结束,却是凭教官们的心情。北斗默数着水滴,就像数着羊,数着星星,能让注意力转移开一些,让痛觉来得不那么强烈。

    水从桌面滴到地上,当地上也囤了一片水洼时,哀嚎声涨到了最大,这些经历过营地里课程残酷的人,比普通人更坚韧的人,也不得不通过这种方式来稍稍宣泄rou体的痛。

    在酷刑面前,哪怕是浑身疤痕累累老兵,线条硬朗的战士,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哀嚎!

    这哀嚎,就像是向教官们的乞怜!像是在说,放过我吧,放过我吧!

    人在悲惨痛苦之前,心中免不了向上帝祈求,或是像现在这样,向施罚的人乞求!

    只有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只是死死的看着前方,两眼布满了血丝,他能忍,比这里的所有人都能忍!

    他数着桌角滴落的水滴,十指纹丝不动,它们被钉在了那里。

    北斗吸了一口气,都说十指连心,十指间传来火辣辣的感觉,也不过如此啊。这痛哪里比得上那日火焚之苦?

    想到这里,忽然之间,北斗一下清醒了,他内心突然有了一丝晃动,像是有一粒火星飘在了半空,就要落下。

    火焚之苦,嗯?

    “哼,小子,很有骨气嘛!你这么有骨气,岂不是显得我们太没有脾气了?来,鞭子!”这名教官手一伸,一人递给他一条三根手指粗细的鞭子,用布满荆棘的藤蔓缠在一起的重鞭!

    不知过了多久,鞭声停了,北斗睁开了眼,这名教官的手被另一人抓着。

    这另一人:“差不多了。”

    这名教官:“哼,算你走运,小子!”

    北斗用余光往左右瞥了一眼,有两三个人已经昏死过去,像是醒不来了。

    教官们开始给活着的人解绳子。

    门开了,一个人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他有些急,目光落在北斗身上,这个人在鞭打北斗的教官前停下,在耳边低语了几句。

    这种感觉很不好,就在自己要脱困的时候,有人打断了这个过程,这种变故总是令人担心。直到北斗看到了进来了的那个人的眼,那个人在笑,不坏好意的笑,阴笑。

    不好的预感!

    北斗看着周围活着的犯人都离开了,踉跄着的,扶着的,爬着的,他们努力的逃离这里。剩下的就只有那些昏死过去,似是死了的人,只有这些人同北斗作伴。

    教官们也走了,只剩下唯一的一个。

    “看来我说错了,你的运气并不好。你就要死了,有什么遗言吗?”

    “你要杀我?”

    “错,是有人要杀你。”

    “谁?”

    “知不知道有什么不同吗?”这名教官看着北斗,眼神似在讥笑:“莫非,你还想化成厉鬼来报仇?”

    教官拾起一把匕首,轻轻一划,挑断北斗手上的筋rou,继续道:“不妨告诉你好了。是这座营地最大的势力中,一个叫择段的人,你记好了,可要记得去找他哟!”

    匕首刺入北斗的胸口,直没到了柄端!

    北斗没有咽气。在教官的眼里,这是挑衅。

    临死之前,还敢挑衅?

    教官把匕首都用尽了,三把匕首齐齐插在了北斗胸口,却又偏偏避开了要害!

    血流不止!

    北斗试图撑住缓缓合上的眼睛,但是有些难!

    教官看着刑椅上的十六七岁的少年,一刹那间,有一丝错觉,那种决意,似是猛虎,一只合上眼要打个盹的猛虎!

    这只猛虎,只是困了而已!

    它再度醒来之时,会发生什么呢?

    北斗合上眼了,但是教官还在惊疑不定!

    教官走了,走之前,他掰断了北斗的手腕,这能让他自己轻松一点,至少不会像现在这么紧张,在他没有留意的脸颊上,滴落了一丝汗线,直至下颚。

    这座木屋里,时间像是静止了,很静。

    桌上的还有地上的水,忽然之间发出嘶嘶声音,在冒泡,空气变得燥热,而热的源头在北斗的身上。

    北斗的身体,变得愈发的焦热,连皮肤都红了起来,像是一个火炉。

    北斗睁开了眼,最先入眼的是桌上还有地上淌着的水,它们已经快要蒸发完了。

    然后,北斗才感觉到了热。热量代表了生命,是热把他从死亡的边缘唤醒。北斗看了一眼周围,已经没有活人了。

    越来越热了,北斗清楚这热,代表了什么。

    这个月的火刑来了!每当有伤在身的时候,火刑就会来的格外的烈!

    火焚之苦盖住了十指的痛,也盖住了匕首没入地方的痛,因为火刑的痛楚比它们都要烈!

    每一处毛孔都在升腾白烟!

    北斗咬住钉着十指的钢针,用牙扯了出来。但他仍不能动,被荆棘做成的绳捆在椅上。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对抗火刑真的太累了,北斗睡过去了。

    当北斗醒来的时候,精神好一些了,但是身体却更加虚弱,他看了一眼流血的地方,还没有止住血。

    他忽然一惊,这才想起这本就是教官的意图,让他流血而亡!

    火刑又来了,他猛地的想起,只有清醒的时候,火刑才会出现,一旦昏睡过去,火刑就会消失!

    而火刑能治愈伤口!

    这真是诡异的特性,怎么会有这么诡异的事情?

    北斗再不敢昏睡过去了!因为血已经流了太多,多到他自己往地上看一眼,都会觉得心惊。

    炽热,绝对的炽热!连捆着北斗的荆棘绳都焦了!

    北斗挣脱开绳子,把胸前的三把匕首拔出来,他试图站起来,但立刻又坐了回去,他真的虚弱!

    天上的一抹日光,又现了几回,飞鸟在屋顶去了又来,来了又去。

    胸口的伤口愈合了,但是北斗没有注意,他的思维停滞了,因为大脑神经被身体各处传来的痛,刺激的麻木了。

    大脑里,火刑还在持续,但是火刑已经退了,这是幻觉。幻觉还在消磨着他的精气神,他在幻觉中和火刑对抗。

    这样下去他可能会死,大脑枯竭而死。

    恍惚之间,有一双手在推,在打,北斗醒了,从幻觉中醒了。

    北斗:“是你?”

    那一双藏在猫脸面具后面的眸子,忽然就亮了,像星光一样亮,北斗看得出来,她在笑,她很高兴。

    贞莲:“是我。”

    “你怎么来了?”

    “我找不到你,一直找,就找到这里。”

    北斗的心头,忽然间有一抹悸动,是感动。

    北斗注意到贞莲的衣服破了,像是被荆棘擦破的,有些风尘仆仆的感觉。

    谁也不知道,她话里的一直找,是找了多久。

    北斗起来了,两人往外走,一手牵一手。

    北斗发现走得更加轻快了,应该是骨骼筋rou都更强壮了,这是理所当然的。

    贞莲:“你的头发,好像又白了一些?”

    “是吗?”

    “我第一次见到你,就想问你的,为什么你有这么多白头发?”

    北斗抓着贞莲的那只手,忽然间握得紧了,连他自己也没有发觉。

    北斗温和的讲:“是遗传,我爸也这样。”

    出门的时候,北斗拿了一把刀,这是习惯。

    贞莲犹豫了片刻,也拿了一把刀,这把刀和北斗的那一把很像。

    北斗一笑,递了一把匕首过去:“这个适合你。”

    贞莲有些不情愿的把刀放了回去。

    路上,贞莲指着一处灌木,说:“当时我看到了很多教官,就赶紧躲了起来,就躲在这里。有一个人朝我这里看了一眼,我当时真的怕极了!教官走了,然后我才出来,又看见一些伤的只能一瘸一拐走路的人,我又躲了进去。”

    北斗忽然间有一点揪心,他看了一眼贞莲,这个没有原力修为的女孩。

    北斗曾经以为,这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公主,众星捧月,接引庙主人的掌上明珠,后来发现,这个公主所到之处,并没有喝彩和欢迎,甚至受了冷落。他现在知道,这个公主,其实活的很不容易,活的很小心翼翼。

    北斗一叹,在这这样险恶的地方,尊崇强者的世界,一个没有原力修为的女孩,又能高贵到哪里去呢?

    但她是贞莲!她是在北斗刚到这里,给他送饭的贞莲!是今天,一直找,找到这里的贞莲!

    她不能是一个风雨无依的女孩!她要做一个有身份,有地位的公主!

    忽然之间,北斗迈得稳了,迈得重了,不是身体壮了,而是心硬了。

    有人来了!

    来人跑得很快,但掩不住他的狼狈,他在逃,他看了一眼灌木下的北斗和贞莲,继续逃。

    几个呼吸后,又有人来了,前前后后六七人,在追。

    贞莲:“我们要不要换一条路?绕过去呢?”

    “我们去看一看前面有什么。”

    北斗听到了械斗声,金铁拼击。

    又近了一些,北斗甚至能听到金铁没入血rou的声音,有人在杀人。

    一个人的脚步在接近,北斗握紧了刀。

    脚步声停了,因为另有一人缠上了这名往这里走的人。

    人杀人,我杀你,他杀我。

    那里有什么?

    近了,北斗从许多尸体旁走过,离战的最激烈的地方,那一条小径很近了。

    北斗看到了正在酣战中的两伙人,有二十余人,也有人看到了他,但是没有人追来。这两股势力杀的难解难分。

    北斗和贞莲躲在树后,在找,是什么让人如此的不顾一切?

    财帛动人心。

    是什么?

    两人找的有些忘我。而这两伙人的战斗,结束的也分外快。

    胜败生死,不过一刀的事。二十余人杀到最后,只余六人,其中两人重伤。

    战斗停了,因为敌人都死光了。剩余的六人彼此站的有些远,都很小心,除了那两个站在一起的人,这两个人像是朋友。

    断了一条手,重伤的一人警惕的往后退,他想走。

    “哼!没有觉悟,也来趟这趟浑水?”站在一起的两人中的一人,动手了。

    两名重伤的人都死了。

    这是清理战场的环节,只有足够的实力,才有瓜分战果的资格,而弱的人,连活着离开,都是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