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七 崖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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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再想一想,真的,没有一点办法?”北斗很认真的问。 章瘸子撞见那双非常认真的目光,在地上又踱了两回,道:“有!” 北斗猛地抬头。 “只是,用这个办法偷生,却是和死了没什么两样!” 章瘸子把门关上,说道:“听说过阴曹地府吗?” “人死后,魂魄去的地方?” 章瘸子点点头,说道:“那是另一个世界,熊练找不到,谁也找不到,所以能容得下你!但进了那个世界,就不再是活人了,再也回不了这个世界!” 没多久,北斗笑了,只是嘴角的一抹微笑,但却怎么也强忍不住,发自内心的笑,他终于见到了陈庭,断咬金,三个人阔别不过几日,却如生离死别又在下一世相见了一样,那是怎样的庆幸?三人都笑了。 “你怎么长白头发了?” “你居然能下床了?” “你的伤,好了?!” 短暂的重逢后,章瘸子又送走陈庭、断咬金,陈庭和断咬金十分不解,几乎一步三回头,两人几乎要动手了,然而章瘸子的身体素质远没有他显露出来的那么羸弱,甚至超乎两人意料的强,两人的拳脚对他几乎没有半点作用,连稍稍妨碍一下章瘸子的动作都做不动,两个人被很礼貌又很强硬的请了出去。 “进地府要闯过一处险地,他们两人伤得连走路都不稳,去不了。”他顿了一顿,又说道:“就算他们没有受伤,也去不了,他们太弱了,那个地方可不是泛泛之辈都愿意收的。” “那怎么办?” “为了招揽强者,有的开出真金白银,有的拿出秘法、丹药,有的许以封地疆土,而地府给出的用了一个条件,你卖身给他们,他们就会给你想要的东西。其实我对你要去的这个地方也不了解,只是一个中间人罢了。” 这时已经临近正午,北斗一个人默默品茶,后脑勺一阵剧痛,眼前顿时就暗了下来。 再醒来时,北斗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手脚都被捆住,入眼一片黑暗,只能听到笃笃笃的马蹄声,他在马车上。 马车停了,北斗发现自己在往下坠,一直坠,坠了不知多久。 头上有了一丝亮光,他努力往前挪移,终于,钻出来了,原来一直在一个布袋里,他发现自己在一张网上。 远远的看到一座村落,那里幽火点点,像是一座安详的村落在朝北斗招手。 为什么没有一点声音? 为什么这里这么暗? 北斗抬头,两边的峭壁在高处紧挨在一起,只留下一道很窄的缝供阳光透过。 “来。”一个声音在耳畔响起,北斗汗毛陡立,村落的门口立了一道暗影,不知何时出现,就这么孤零零的站在那里。 北斗知道那是自己要去地方,要见的人,他往前走,直直的往前走。 北斗看到一条很窄的河,没有潺潺的流水声,还是落针可闻,静到令人窒息。这里阴风飒飒,风冷,而入目的景象更是令人刹寒。 河也不深,没到北斗的腰处。 一道笛声自村落门口传来,音轻时像寡妇在泣咽,音高时像孩童在嚎啕大哭。 不知何时,四周有了流水划动的声音,本该是寂静无声的湖水骤然活跃了起来,像是很多人在朝这边游来。 然后,北斗看到了一个人影从水中慢慢站起,往这边走,这个人影抬头的刹那,北斗只觉得遍体生寒,他没有脸! 越来越多的水尸立了起来,一点一点收拢包围圈,北斗加快了脚步,河水不知怎么的就重了起来,每抬一步都要花很大力气。 一只苍白的手抓住了北斗的手臂,越来越多的手抓住北斗的手,脚,脖子,腰。 北斗突然觉得脖颈上什么东西在来回滑动,用余光瞥了一眼,赫然是一张青紫色的舌头! 那贴着鼻间的脸上很快浮现一张人脸,对着北斗在笑,像是在欢迎又一个人成为他们的伙伴。 这样的脸越来越多,牢牢抓住北斗,北斗走的很慢,他被拖拽住了。 入眼的净是水鬼,水鬼的脸各不相同,有的嘴长的极大盖住了鼻子,有的眼长在嘴鼻之间,或是眼睛调了个上下,眨巴眨巴的。 水尸的力气很大,堪堪比北斗的力气弱了一线。但走得慢并不是重点,而是一个恍惚,一刹那的分神,哪怕是被从水底冒出来的一张空余一只嘴巴的鬼脸稍稍吓到一点,腿上的劲使慢了一分,就会被水鬼们拖入水中,这才是最可怕的。 北斗走得很认真,每一步但求一个稳字,他盯着岸上,便只做一件事,就是向前走。 上岸之后,北斗回头看去,河面上波澜不兴,没有半点涟漪,哪还有半个水鬼的影子? 北斗脚下一软,不是体力透支,而是真的被吓得不轻,消磨了太多心神,绷紧的神经一旦松开,就是滚滚而来的倦意。 “我是接引,随我来吧。” 这个人的长相平凡无奇,只是话语之间,脸上僵硬到了极致,连正常的脸部肌rou的张弛都没有。 没有篱笆,没有围墙,小路旁竖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刻着两字,鬼门。字形很是生涩,一笔一划都不像是一个整体,像是凌乱摆在那里的火柴梗。 北斗问:“这里不是地府吗?” “这里是鬼门,不是地府,或者说只是地府外围的冰山一角。地府,连我都没有见过呢,那是阴间的重地,我们这些小兵小卒哪能见得到呢?” 这里的房子大都是石头砌成,木桩一圈就是一个院子。有人在篝火旁取暖,有人在晾衣服,一路上有迎面走过的人,也有横着交叉而过的人,但谁都没有往北斗身上多看一眼,哪怕是北斗觉得地位不低的,身边这一位接引也没有谁去理会。 谁也不认识谁,或者说,人人都很孤僻,也不愿多搭理谁。 入眼是一处广场,这里的人很多,摊位也很多,像个集市,但人们匆匆而过,目光抓住几个人的脸,也是那般的僵硬,像行尸走rou一般。哪怕是在摊位前,也只有微弱的只有当事人听得到的交流声。 广场四通八达,到了这里,能看见恢弘一些的殿堂,比一路上的民房高大了无数倍。 两人过了广场,从一蜿蜒小路向上走,这里有一个坡,上面是一座庙,蜿蜒小路上立刻一块碑,三个字,接引庙。 有两个人从庙里出来,一人同身边的接引一样的服饰,另一人眉粗眼大,脸上的肌rou有最基本的缩张,很明显的,与北斗一样是个生人,刚来这里。 北斗和这个生人相视的一刻,顿生一种惺惺相惜之感。 庙里,北斗见到了一个人,像是此地的主人,他抽出一张案卷,问:“姓汉,名北斗,年方十五,家住烛火城荒田巷,四日前杀了十二名城中卫兵,现下正被通缉,我说的对吗?” “是。” “有没有什么想问的,小鬼?” 北斗问了一些基本的规矩。
主人:“投效我们,以前阳间的一切都再与你无关,就算亲生父母站在你前面那也是你前世的宿缘了,你将不再是你,而是这里的一名兵卒,你没有名字,没有过去没有未来,你把命卖给我们,纵然要你攀上砧板做一块鱼rou也要一丝不苟的执行,你想仔细吗?” 一旁的接引不阴不阳的笑道:“到了这个地方,还能说不吗?” 主人嘴角微扬似笑非笑,像是在印证了接引的这句话。 北斗点了点头。 “生前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北斗眼中顿时有了神采,问:“我有三个兄弟,和我一起被通缉,能不能…?” 接引庙的主人正色道:“我这里有一个规矩,叫一命换一命,索了你的命,也只能为你救一个人的命。” 北斗心里很落寞。正当难抉择之际,一旁的接引使者说道:“从前不是也有人破例吗?” 接引庙的主人:“你这么说,我倒是记起来了。你来时过了那条沉尸河,应该领教过其中的厉害吧。这东南西北各有一处险地,是试炼新人的关卡,你若是能再过一次关卡,就许你一个救人的机会,过两处则给你两个机会。” 一旁的接引使者道:“难得见大人这么通情达理,还不谢过?” 北斗深深的鞠了一躬。 “纵然是那些江洋大寇,绿林强人来此,能过得了一处险地已是不易,想连续过两处险地,那是万中无一,别说你一个孩子了。” 北斗的眼神很认真,丝毫没有退怯的意思。 接引庙的主人挥了挥手,道:“去吧。” 村子的西边是峭壁,岩壁凹凸嶙峋,怪石紧布,北斗仰头,头顶上的百米外,有一座洞xue,篝火的红光在黑暗里显得格外明亮。 接引使者道:“这个地方叫月光崖,其间到底有怎样的险恶,你试过就知道了,你要做的就是爬到那个洞xue,在天亮之前。” 头顶上两侧陡崖交汇处的那一抹阳光也已经消失不见,想来外边已经入夜,章瘸子说的是在正午之前把人送到卫兵处,想到这里,北斗有了一丝动摇,如果是这样,那这时站在这里的意义是什么? 多耽误一分钟,北斗站在这里的意义就虚渺一分,他给自己定下的期限是天亮之前,过两处险地。 最开始,一切都很顺利,山体的重量致使最底下的岩石质地坚硬,只要凸石、裂缝做支点,就不难攀援,转眼到了十米处。这里开始,不是时时刻刻都能找到过硬的支点,必要时候只能借匕首凿一个洞,以作把手,供手脚支撑。 转眼到了二十米处,相当于五层楼高,啪地一声,手中的一处石块碎了,这一刻,北斗的心坠了又坠,像是被泼了一盆凉水,好在他爬的很小心,从没有把身体重量的挂在一只手上,这一刹那就维持住了身体平衡。 这样的假石不是个例,过了三十米之后,频频遇到,次数多了,渐渐麻木。 要压下心中的恐惧,在徒手攀岩的过程中,保持思维的敏锐,是一件极难的事。在四十米的地方,咔擦一声,他开始往下落,坠地不过眨眼的事情。 北斗口中发出一声闷喝,他拱起背,深深的把匕首刺入崖壁里。 崖底,北斗看着头上洞xue外的篝火,它在北斗的瞳孔中忽的涨大,像是在说,你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