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三味书童
fèng姐儿眉梢一挑,哼了一声,讽刺道:“呦,了不得了,咱们家竟是要出个文曲星了。【】这才多大一点年纪,就有人求上门要给他印书了。” “这有什么?咱们这样人家的子弟,略画得几笔画,做得几句诗,便少不得有人来寻诗觅字,倩画求题。”贾琏不以为意,说道:“琮哥儿又没整日在家做这些外务?” “还没整日在家?”fèng姐儿嗤笑一声,说道:“怎么,你竟没听说,二老爷为着琮哥儿不肯读书,在家胡写文章的事儿,已经劝过大老爷一回。” 贾琏笑道:“不说老爷正在兴头上,未必肯听二老爷的话,就说琮哥儿不肯读书,二老爷也是只知其一其二?前些日子老爷还同我说,琮哥儿问他要个书房,说是读书写字时能清静些……再说,瑞大爷病了,学里老太爷已来咱们家寻过几回药了,如今只怕也没心管学,琮哥儿去了学里,也是跟着人胡混,倒不如在家……” fèng姐儿挑了挑眉,看了平儿一眼,慢条斯理道:“学里老太爷来咱们寻过几回药了?我怎么记得……” 贾琏一笑:“有几次赶上我在家,我就随口做了主,忘了惊动咱们二奶奶” 一语未了,二门上的小厮便来传报:“老爷在书房等二爷呢。” 送着贾琏出去了,fèng姐儿转身回来,拨着手炉里的灰,冷笑道:“那混账东西的命还挺长……” 才说着,便有丫头来说:王夫人并薛姨妈邢夫人皆在老太太那儿。fèng姐儿忙换了衣裳,往贾母院子去。 这日天晴,万里无云,阳光和煦,竟是一日难得的好天气。 一大早,锦乡伯韩老爷便带着最心疼的小孙子上街看画糖人,逛了一阵,买了几个糖人泥偶,小孙子闹乏了不肯走路,锦乡伯就找了一家常去的茶楼喝茶听书。 谁知才一上茶楼,就见着吴贵妃的父亲吴天佑也在,自是一番见礼叙旧。 “啪”镇木一声脆响,说书先生抖开扇子,潇洒无比:“咱们今天说一说开国时……南安郡王侧坐马背,倒拖长刀,长起双手,那么一劈……端得鲜血直冒,贼将便倒于马前,郡王又是一刀……” “啧啧,南安郡王这刀使得真真厉害,有如关二爷在世,不愧能封王爵。”有看客不由得赞叹道。 “依我说,镇国公才叫厉害,麾下乌衣骑,战阵冲杀驰骋如风,于万人之中取敌将首级,如探囊取物,怪不得能封镇国呢。” 亦有看客不同意别人的看法。“瞎扯,镇国公治军是了得,可什么乌衣骑,都是吹出来的。怎么能和南安郡王比?谁不知道南安郡王现在还领着军呢。镇国公呢”难免有人不肯服输。 “你才瞎胡扯谁不知道,镇国公当年战阵上受了重伤,流了几缸子的血,得封国公没两年就去了,那时候他儿子才多大,这一身本事自然就失传了。”先前夸赞镇国公的看客,也犯了执拗性子,吹胡子瞪眼地争辩道。 “看看,镇国公受了重伤,南安郡王却平安到老,到底是谁有本事?” “南安郡王打得那些仗,怎么和镇国公比,谁不知道南安郡王是□□的义子,这郡王爵……嘿……” “你什么意思有种把话说清楚” “说就说,谁怕谁啊……” 眼看着就要打起来了,忽有人道:“要我说昔日宁国公才叫厉害,当年那样九死一生的局面,都叫他打了胜仗。还有荣国公,眼看兵败如山倒了,忽得地动山摇,地上裂开一条大缝,恰好裂在敌军阵地上。最奇的是,荣国公率军被围,眼前大河滔滔度之不得,荣国公持剑祷告了一阵,那河水就这么退去了……” “胡说八道” “瞎扯淡” 两方对峙的人马终于找到了新的发泄口,一致炮轰道。“荣国府公子的文章里写着,还能有假的?”那人许是感受到了对面的压力,脸涨得通红。 “敢问,这文章……”锦乡伯朝着身边的奴仆使了个眼色,自有奴仆上前问询。 且说,锦乡伯公子韩奇带着一身酒意回了家,才进门,就听得他老子一声雷霆大吼,房子跟着震了震:“这又是到哪喝花酒去了?” 韩奇吓得浑身一哆嗦,顿时清醒了过来,连忙恭敬道:“没,没去哪,冯紫英今儿请客,到他家喝了几杯。” 锦乡伯火冒三丈,骂道:“没出息的东西,儿子都有了的人,成日就知道喝酒耍乐。荣国府贾赦的小儿子,比你儿子大不了几岁,都写得一笔好文章,你呢,一事无成……” 贾琮真是躺着也中枪…… 这日,贾琮犯了懒病,也不想写字,便在屋中裁了纸,准备糊些飞机坦克的模型,消遣取乐一回。 谁知,才剪着纸,便听得贾赦叫他,贾琮虽不想去,但是听小厮声气,似是有要紧事,便只得整衣到了贾赦书房。 一进书房,便听闻贾赦哈哈大笑,似是极高兴欢喜,一见贾琮来了,便道:“咱们有几位亲戚,甚爱你做的文章,恐传抄有所讹误,特来信问我,怎么不印刷付梓?你哥前几日也同我说,很有几个书坊来求他,想讨了你的文章去印,他也没敢答应……” 贾琮撇了撇嘴,说道:“有什么不敢答应的?谁出的价高就给谁呗。” “混账”贾赦立时喝了一声:“家里少了你吃喝了。” “吃喝是没少。可老爷没钱可以问老太太要,我没钱,太太又不给我……千里做官尚只为财,我写了那么些日子,换些银钱,也不过分吧。” 贾琮满口歪理邪说,听得贾赦是头痛不已,瞪眼道:“胡说八道……” 贾琮嘴一扁,眼睛刷的红了,眼泪汪汪朝着贾赦一望,贾赦顿时无可奈何,终是遂了贾琮的愿,命人找了贾琏来。
因是贾琏出马,贾琮这回倒多得了两百两银子,整整五百两,贾琮十分大方的在外头买了一套赤金项圈,送给大姐儿。 至于fèng姐儿和平儿,以及府中姐妹兄弟,贾琮只送几盒子西洋糖果。 这日贾琮去给贾母请安,恰好众人皆在,陪着贾母说笑打牌。见了贾琮,fèng姐儿便笑着招了招手,说道:“琮兄弟过来,我有一事要问你。” 贾琮笑道:“嫂子有什么事?” fèng姐儿笑道:“我问你,你印了书,赚了几百两银子,怎么这般小气,只给大家散些糖果。” 贾琮笑了一笑,说道:“我那点儿银子,去买上好的礼物,也买不了几样,倒不如多买些糖果,大家都能分上一些。” fèng姐儿笑了,说道:“那你怎么又给大姐儿买了个金项圈儿?” 贾琮无赖道:“谁让大姐儿比我小呢,可不得爱重些?” 一时说得众人都笑了,笑着笑着,忽听得宝钗说道:“我见琮弟弟出的书上,用得是三味书童的名号,可是出自宋代李献臣,诗书味之太羹,史为折俎,子为醯醢,是为三味。” 贾琮摇头一笑:“这三味出自欲饮清酒而愧非高士,好饮甜酒而惜无佳人,将饮淡酒而旧雨零落,是为酒中八味之外又三味。” 宝钗眉头轻蹙:“我倒未曾听闻此句,不知是何书所载?” 贾琮眨了下眼睛:“我胡诌的。” 众人又是一笑,探春喷笑着推了推宝玉,笑道:“咱们家又有一个古人杜撰的,我也杜撰的。都是你教坏的。” 宝玉笑了笑:“怎么能怪我?” 贾母抚了抚宝玉的头,笑说道:“这怎怪得宝玉……” 惜春眼珠子转了转,又笑道:“三味既是如此,书童又做何解释?” 贾琮道:“岂不知,闻道魂消芳不散,前身因是侍书童。” 探春笑问道:“这也又是你杜撰的?” 贾琮尚未答话,就又听得宝钗笑道:“侍书不过是翰林院九品官儿,琮弟弟却说自己前世是九品官儿的童子。未免太过谦了。” 贾琮一寻思,眉头不由得微皱,宝钗这话分明是打他的脸。潜台词不能再明显,一个九品官儿的童子,能有几分底蕴? 也配说杜撰二字。 贾琮挑了挑眉,他本不愿同女人计较,但被人当众打脸,不还回去,也不是他的作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