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凯旋
半月之间,清兵在费扬古等人的率领下,先后克服林西、热水塘、水城子、上宫地诸城。狼瞫率喀喇沁左旗占领了黄岗山要塞。噶尔丹的两万人马全被压缩在景峰和黄岗山的山峪里。连连丢失天险,噶尔丹心中极度惊慌,但他心里明白,只要一下令退却,在五倍于己的清兵铁壁合围中立时就会溃不成军。幸好这时罗刹国派人来送信,说半月之内将派扎哈罗夫中将带三千哥萨克前来增援,**的藏兵也赶到了科布多,正向这儿日夜行进。这是两剂兴奋剂,噶尔丹觉得胆气豪壮,遂下令在景峰临时造一“驼城”,誓与清兵在此决一死战。 所谓“驼城”,蒙古人灭宋时就曾用过。即是将大队骆驼排成城圈以资守围。骆驼这畜生号称“沙漠之舟”,每遇大风狂飙即坚卧不动,战阵之中利用它的此种特性组成临时驼城,确是再妙不过。噶尔丹一声令下,用来运送轴重的一万三千头骆驼全部集结到了景峰之下,环大营而卧,背上加了箱垛,把毛毡渍了水遮盖得严严实实,三百名火枪手伏卧在骆驼阵后,一万名弓箭手则站在靠后的高坡上严阵以待,远远望去,乌沉沉,黑鸦鸦,恰如一道铁壁似的。 费扬古骑马在驼阵前巡视一遭,回到大营时已是辰刻。他闭目半仰在椅上,“圣上要的是无一漏网,不是必cao胜券!”费扬古霍然开目,神色变得异常严峻,暗思,“噶尔丹并非等闲之辈。我着他是用驼阵阻击我军,掩护他的中军向西北逃窜!不然,他最精锐的穆萨尔大营为什么不在正面,却设到了景峰之西?要知道,穆萨尔是专管护卫他的!大炮不能全用在正面,至少要有一半调往西北!” 费扬古下令调过十门红衣大炮。直待午时过后,他方披挂停当,来到阵前。狞笑着吩咐道:“驼阵先用炮轰,开了缺口,立刻冲进去,将噶尔丹各营分割开。擒住噶尔丹就是首功!”说罢,将手中血红的大令旗“哗”地一挥。 十门红衣大炮立刻怒吼起来,飞弹挟着浓烟,闪着火光飞向敌阵,一千余名鸟枪手站在阵前向景峰敌阵猛烈射击。几乎与此同时,噶尔丹阵中三百火枪手也向清军发射。他们虽无大炮,但俄罗斯式火枪确比清军精良得多,射程既远,准头又好,且集中火力专**手,清兵中炮手早有四十余名饮弹而亡。亏得费扬古部署得当,每门炮配备的炮手多,此刻枪炮之战打得激烈,景峰下,河畔炮声隆隆,震得大地剧烈地撼动着,景峰下几处起火,在北风中噼啪作响,战场上浓烟黄尘直冲云天,杀声鼓声不绝于耳,甚是紧张恐怖。 但噶尔丹的驼阵并没有被攻开。难就难在骆驼是活的,几次正面炸开缺口,骆驼被炸得血rou横飞,立刻就有驭手重行调整补上。直到未时。费扬古命集中火力猛击西冀,叫鸟枪手集中射击驭手,这才奏效。清军左翼对面终于被撕开三十丈一个大缺口,接着正面也被打开。费扬古双眼通红,大喝一声:“七尺丈夫建功立业即在此刻,弟兄们,杀呀!”数万清兵马上马下齐声呼喊着冲杀过去。噶尔丹营中立时号角急鸣,一万余名骑兵潮水般涌出阵前,立刻呈现一场白刃rou搏的血战! 噶尔丹的骑兵虽少,但都是从西域游牧部落精选的蒙古勇士,个个精骑术,善劈刺。清兵训练多年,结阵冲杀、进退有制,杀得难分难解。大炮和鸟枪这时已派不上用场,战场上的人个个血葫芦似的,只用有辫子无辫子做标志。战马嘶鸣着冲撞往来,马刀和马刀相迸,火星四射。砍落的人头被人脚、马蹄踢得滚来滚去,汩汩的鲜血汪成一个一个的血潭,渐渐凝固、发紫。这场rou搏战自未时杀到酉末兀自毫不松懈。费扬古略一沉吟,突然大叫一声: “皇上圣驾到,万岁来看望我的勇士们哪!万万岁!” 清兵们听得这一声高呼,更发了疯似的,向敌人挥刀拼杀。一边高叫“万岁”,一边狠劈猛剁。噶尔丹的兵本就寡不敌众,三停折了两停,此刻越发气馁,噶尔丹眼见支撑不住,大喊一声“回军”,放马逃往大营。战场上高下立见,清兵一鼓作气,将阵前剩余的三千敌军团团围住,砍瓜切菜般,不到半顿饭光景便杀得一个不剩,接着便冲进了噶尔丹的大本营,敌营中立时燃起了熊熊火光。 噶尔丹的大营被击溃后,余战未息,蒙古人生性宁死不屈,虽失去建制,昏夜中仍人自为战,黑暗中马踏刀砍,死的人不计其数。噶尔丹的中军亲兵舍生忘死,总算保着他逃了。康熙得报后,望着远处黑沉沉的草原,舒了一口气,“现在必须尽快判明噶尔丹行踪,一步也不能放松,穷追到底,直至擒拿到手,朕才能安卧北京!” 费扬古叩头说道:“此战未收全功,责任在臣,臣愿带三万轻骑穷追,一年之内捉不到噶尔丹,臣将首级付于从人送回北京,万万不可再劳动圣驾了!”康熙默然,看了一眼费扬古自动请缨前敌立功,他原欢喜。但此刻功亏一篑,难道他一点责任也没有?良久,康熙方道:“朕说了亲征,其实一仗未打。追击噶尔丹朕亲率中军一万四千,从后猛追。费扬古率军三万五千由北路强行军直逼科布多截他后路!” 事情就这样确定下来了。康熙率军正面追击,费扬古带北路军包抄,直向西北穷追。不数月间,清军连克阿巴哈纳尔、二连浩特重镇,歼灭噶尔丹一万余名留守军队。待至六月,清军在昭莫多会师,激战一日方攻下这座要寨。盘查俘虏时,方知噶尔丹先是派人与戈罗文联络,罗刹见他已无用处,不但不肯收留,连原已答应的一千枝火枪也拒不交付;与回部、青海联络,信使一去杳如黄鹤。城中降将只说噶尔丹由他的女儿护送,十日前就弃城而走,谁也不知他逃往何方。 得悉这一情况,康熙立即在昭莫多的喇嘛庙中召集军事会议。恰这时留守北京的佟国维奉皇太子胤礽命递来飞折,说回部、青海、哈萨克等部都己修表朝廷,叛离噶尔丹,称臣进贡,保证噶尔丹一人境,即刻擒拿解送北京。康熙一合计:此刻噶尔丹别无路走,只有投靠**喇嘛桑结仁错。
“真的如此,那就麻烦了。”康熙想到自己十余年的准备,真有点欲哭无泪,一旁的佟国维等跪请康熙回京。 康熙随意翻动着北京递来的一叠奏折,足足几十件,都是各部院大臣请驾回銮的。有的说:“蛮夷荒服,治以不治,古惟有驱逐之而已,防守之而已。”有的说:“劳师远征,未必能奏效也。”康熙看着轻蔑地冷笑一声,将文件一推,对费扬古等人道:“打起精神来!青海回部既入我手,噶尔丹想去藏北谈何容易!朕看他此刻顶多逃往塔米尔河一带。只要藏兵不能和他会合,一定能捉往他。现在还不能说功亏一篑,若真的放虎归山,数年之后就又要变成西域一大毒瘤!”费扬古等人看了看康熙,康熙的脸绷得紧紧的,石头人一样不动声色。费扬古等人心下又愧又佩服,遂叩头说道:“使圣心劳苦如此,臣等万死不能辞咎!既然皇上决心已定,臣等何敢畏难?” 康熙一击案站起身来,目中放出咄咄逼人的光,略一思忖,至案前提笔疾书写道: 大将征袴胆气豪,冰矛青剑霜刃刀。 待到天兵凯旋日,亲与将军脱战袍! 看了看,中间有两个“将”字,似有不妥,也不细推敲,将墨汁淋漓的纸递给费扬古道:“这个赐你!你还是率军由北路包抄,朕率中军督战!今日即召三军千总以上官佐,朕亲自训诫,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费扬古抖着手接过诗,热泪像泉水般涌流出来。 大军又进发了,费扬古等人按照康熙帝的部署,设伏用计,前后夹击,噶尔丹残余部死的死,降的降,还击毙噶尔丹之妻阿奴,最后,噶尔丹只带了几十名骑兵脱逃。 康熙三十五年,六月中旬大军凯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