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 死了都要爱
别看骆秉章和吴越都是自内心的反感和憎恶官文官制台,官制台在湖广也没少干贪污受贿、滥用职权、欺男霸女和jianyin掳掠之类的缺德事,可咱们的咸丰大帝却是自内心的满意官制台在湖广的表现。 原因无他,咱们的官制台十分出色的完成了咸丰大帝交给他的真正任务,严密监视住了骆秉章和吴越两个汉人能臣的一举一动,从始至终都压制住了骆秉章和吴越,在不至于过于影响湖广军政内务的情况下,始终捆住了骆秉章和吴越的部分手脚,没给这两个汉人能臣以拥兵自重的机会。 还有曾国藩也是如此,以守制在家的赋闲官员身份,举臂一呼马上就是万众响应,在没有得到满清朝廷太多政治和经济支持的情况下,几乎是在转眼之间就拉起了一支兵力过万的强大军队,还是只听命于曾国藩一人的军队,咸丰大帝早就把曾国藩视为了极度危险的提防对象。而官文到任后一边严密监视曾国藩,一边巧妙利用吴越的刺猬性格间接打压湘军,成功的大幅度削弱了曾国藩的实力和声望,同时还能继续利用湘军牵制和削弱太平军,把曾国藩和湘军都玩弄于股掌之间,这份能耐同样是让咸丰大帝万分满意。 在这样的情况下,实际上不管是吴越,还是骆秉章或曾国藩,单独出手想要扳倒官文其实都毫无希望,即便就算拿到什么真凭实据,咸丰大帝也最多不过是把官文降级罚俸,严词叱责,而绝不会收回官文手里的实权,更不会把官文调出湖广。 咸丰大帝只失算了一点,就是万没料到骆秉章这个名声显赫的实权巡抚和前线重臣曾国藩会联起手来收拾官文,更没料到官文能够贪婪荒yin到这个地步,违礼制逼迫地方官向他的小妾拜寿,包养男宠把朝廷官职授予娈童,收受茶商贿赂坐地抽佣,末了还被人抓住真凭实据,招来骆秉章和曾国藩这两个二品大员的联名弹劾,让咸丰大帝这次真是想包庇官文都难了。 “不争气的狗奴才!没用的狗东西!” 骂归骂,把骆秉章和曾国藩联名的弹劾折子摔在了伪龙案上后,咸丰大帝却还是舍不得动听话忠心的官文,脸色阴沉间,心里所盘算的,其实还是如何为官文这个忠心的狗奴才开脱罪名,减轻处罚。 呈递奏折的新任领班军机文庆看出咸丰大帝的心思,便赶紧站了出来为主子分忧,向咸丰大帝进言道:“主子,官文固然有错,但他在湖广任上任职还算勤勉,尚有可恕之情,骆秉章与曾国藩所奏虽然附有凭据,但是否夸大也尚未可知。奴才建议,不妨下旨与湖北巡抚吴越,令他查证骆秉章与曾国藩所奏是否属实,是否有夸大之处,然后再决定如何治官文的罪不迟。” 咸丰大帝满意点头,知道吴越只要稍微有点脑子,看到这样的旨意就肯定明白自己其实不想动官文,然后吴越只要顺着自己的意思上一道为官文求情脱罪的奏折,自己马上就可以就坡下驴,给官文减轻处罚把他继续留在湖广继续当看门狗。所以咸丰大帝也没犹豫,马上就吩咐道:“就照爱卿的意思,给吴爱卿去一道旨意,让他查一查骆秉章和曾国藩的参奏是否属实,是否有夸大之处。” 进言正对了主子的意思,被称为爱卿的文庆当然是欢天喜地的答应,马上下去拟旨意。咸丰大帝则瞟了一眼骆秉章和曾国藩联名那道弹劾奏折,又在心里骂道:“狗奴才,这下子连朕都得欠吴越一个人情了。” 借吴越的手保住官文,咸丰大帝和文庆的算盘虽然打得不错,然而他们却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没过几天时间,吴越弹劾官文的折子也送到了京城,奏折中,吴越不但同样弹劾官文在汉口贸易中坐地抽佣,还弹劾官文的督标滥用非人,大肆招揽社会败类纵兵为祸,踏苗毁田sao扰百姓,扮盗行劫扰乱治安,中饱私囊克扣军饷,直属督标营中烟毒娼赌具全,在民间造成极坏影响,并同样呈上了真凭实据。 还是在看到了吴越的弹劾折子后,咸丰大帝才知道骆秉章、曾国藩和吴越实际上已经秘密联手共抗官文,官文也绝不可能保得住了——咸丰大帝总不至于为了保住罪证确凿的官文,撸掉骆秉章和吴越这两个难得能臣吧?而且就算把官文强行留在湖广,湖广今后也肯定是督抚之间不共戴天,势同水火,不要说是从上游直接威胁太平军,光是人事纷争和扯皮吵架就够满清朝廷喝一壶的。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这么看,召集了几个亲信近臣商议此时,好几个满人奴才都认为绝不能助长这样的气焰,力劝咸丰大帝强行把官文留在湖广,让汉人督抚知道谁是主子谁是奴才,以免其他身份的汉人官员有样学样,联起手来针对满人官员。耳根子极软的咸丰大帝也一度动摇,几乎就想强行保住官文,打压湖广汉人大员联手斗满的嚣张气焰。 对满清朝廷来说很幸运、也对官文来说很不幸的是,目前咸丰大帝最宠信的臣子肃顺偏巧是一个极度重视任用和安抚汉人官员的人,深知力保官文必然会让吴越和骆秉章寒心,更会导致湖广两省今后永无宁日,故而力劝咸丰大帝放弃官文以安抚地方能臣,并列举出力保官文的种种恶劣后果。 在遭到了政敌柏葰反驳时,肃顺还直接了当的反问道:“柏部堂,既然你觉得为了保住官文放弃骆秉章和吴越也无所谓,那我请问一下,你找谁来接任湖南和湖北的巡抚?你保举的这两个巡抚能不能象骆秉章和吴越一样,一个把钱粮只算中等省份的湖南治理得井井有条,肃清境内的同时不断出兵越境剿贼,一个能迅恢复被战乱破坏的地方民生,同时又战无不胜,屡屡以少胜多,让匪不敢西望半眼?” 骆秉章和吴越对满清朝廷来说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能力都太强,强到了几乎无人可以取代的地步,所以即便心有不甘,柏葰却还是找不出任何话来反驳肃顺。肃顺也没继续理会他,只是转向咸丰大帝拱手说道:“主子,你不愿汉人巡抚过于猖獗的心思,臣明白也理解。但这次官文确实有罪,强行把他留在湖广,无法维持大清法典威严不说,还定然会寒了骆秉章与吴越之心,更会寒了前方将士的心,于军心士气,民生政务而言,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惟有重惩官文,体现国法威严,方是上策。” 盘算了片刻,咸丰大帝这才下定决心,点头说道:“肃爱卿言之有理,也罢,既然是官文自己不争气,让他革职回家养老吧。至于接替官文的人选……,容朕再考虑考虑。” ………… 咸丰大帝的考虑结果让吴越大失所望——咸丰大帝压根就没想过什么让少年有为的大清能臣吴某人就地接任湖广总督,直接就选择了让蒙古正黄旗人、现任礼部尚书花沙纳补这个缺,代替官文来湖广继续监视和掣肘骆秉章与吴越这两个汉人能臣。 驿站的消息远比花沙纳的南下度快,花沙纳还在南下接任途中的时候,吴越就已经知道了官文已经倒台和湖广总督自己没份的事,懊恼之下,吴越还忍不住有些捶胸顿足,万分懊悔的惨叫道:“太仓促了,这次实在是太仓促了,如果早能做好准备,早在肃中堂那里走好门路,这次的湖广总督说不定就是我的了。” “提前做好准备也没用!这一任的湖广总督你绝对没份!” 看不惯吴越的贪心不足,赵烈文直接泼了冷水,说道:“你怎么不想想?你联合骆抚台和曾部堂弹劾官制台,本来就是以下犯上的官场大忌,朝廷如果让你这个弹劾者接任被弹劾者的职位,那以后各省的巡抚为了升官财,还不得象疯了一样的拼命收集总督的犯法罪证啊?各地总督为了自保只能是拼命收集部下的罪证,那天下还不得一片大乱?朝廷怎么可能容忍看到这样的情况?” “还有,你扪心自问,以你现在的年龄和资历,有资格接任湖广总督吗?就算朝廷真的无人可用,或者想找一个熟悉湖广情况的官员接任湖广总督,你头上还有一个骆秉章,他的年龄资历和功绩能力,那一点压不过你?” 被赵烈文锥心刺骨的话驳得很是不好意思,吴越只能是尴尬讪笑,转移话题道:“能不能接任湖广总督其实并不重要,我想当湖广总督,其实就是和官文处烦了,那个老不死的男女通吃,阴森森的专门在背后捅刀子,拉一派打一派的手段又高明,弄得我连想多扩编点抚标都战战兢兢。新来这个花沙纳,咱不奢望他事事处处都向着我们,只求他别向官文一样成天在背后算计我掣肘我就行。” “慰亭,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在京城的时候,应该是见过花沙纳的吧?”赵烈文问道:“他有什么喜好,性格特点是什么,你知不知道?” 吴越更尴尬了,如实说道:“在京城的时候,我没兴趣当官,就没怎么注意去拜见上司认识同僚,连六王爷府上都没跑过一次,所以没见过花沙纳,更不知道他有什么兴趣爱好,性格特点。”
赵烈文一听苦笑,只能是尽到一个参谋长的本份,赶紧派人去向马秀儒、李卿谷和多山等人打听关于花沙纳的情况,以便投其所好,帮助吴越与即将到来的新上司花沙纳打好交道。 ………… 吴越和赵烈文四处钻山打洞的打听关于花沙纳情况的时候,同在湖北省城里的官文也已经知道了自己乌纱帽即将落地的消息,万念俱灰的同时,官文当然也把吴越、骆秉章和曾国藩这三个无良下属恨到了骨髓里,咬牙切齿的要报这一箭之仇,在卸任前最后恶心吴越等人一把。 恶心曾国藩好办,之前就已经逼着曾国藩答应出兵去救江西,离任前只要逼着曾国藩出兵九江,再给一直关系良好的江西巡抚文俊打个招呼就行,出了名刁钻刻薄的文俊有的是办法收拾胆敢以客欺主的曾国藩。 恶心骆秉章也好办,此前扯皮归扯皮,招架不住官文的一再逼迫,在无法确定官文是否就此倒台的情况下,吴越和骆秉章还是被迫答应了官文把湖广军队扩编到六万的扩军计划,并各自承担一半的军饷钱粮。官文在卸任前只要抓紧时间让军机处批准这个计划,就足够让钱粮吃紧的骆秉章恶心上不少时间。 惟有对吴越官文是无计可施,既抓不到吴越的把柄,更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让吴越吃瘪。不过还好,就在官文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什么主意的时候,一封意外到来的求援信却提醒了官文——在不知道官文已经快要倒台的情况下,老朋友僧格林沁派人送来信函,请求官文帮忙在汉口采购一批吴军骑兵装备的马上利器左轮枪。同时僧格林沁还明白告诉官文,说他现在囊中羞涩,得请官文帮忙先垫着银子,等他缓过这口气再设法偿还。 “天助我也!” 僧王爷的书信就象一道灵光一样,一下子就照亮了官制台的全身上下,因为官文突然想到,花沙纳和僧王爷一样都是蒙古人,天生比较亲近,同时花沙纳和僧王爷一样,都有着酷爱书法和诗文的爱好,话语肯定比较容易投机。而自己只要把花沙纳和僧王爷撮合成了一对,以僧王爷和吴越的彼此痛恨程度,花沙纳和吴越在湖广能够和平相处那除非是太阳从西边出来。 再接着,官制台还马上想到了让花沙纳和吴越见面就彻底翻脸的办法——受战乱影响,汉口的武器交易基本上就是有价无市,但凡有什么军火马上就会被抢购一空。而吴越自己筹资建立的大冶枪炮局能够少量生产左轮枪,只要能够引诱花沙纳向大冶枪炮局伸手,吴越这只小刺猬铁定会把花沙纳扎得满手是血。 想到这点,乘着还有点时间,官文马上就活动了起来,立即给僧格林沁写信说明自己即将离任的情况,也把汉口的军火情况告诉给了僧格林沁,让僧格林沁知道只有吴越手里有军火现货,建议僧格林沁乘着花沙纳南下必须经过河南的机会,全力讨好把花沙纳争取到他那一边,然后才能通过花沙纳弄到吴越手里的武器。 最后,官文还万分恶毒的挑唆了僧格林沁一句,说是大冶枪炮局虽然是吴越自行筹资建立,但是如此重要的一个衙门不能由满清朝廷直接掌握,于江山社稷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末了,官文放下毛笔,暗暗狞笑道:“小蛮子,就算你为了讨好花沙纳适当让步也没用,以僧格林沁的德行,今后不把你的大冶枪炮局盯死才怪!” ………… 算计吴越的不止官文一个,被迫联名弹劾官文的骆秉章和曾国藩在收到花沙纳接任湖广总督的消息后,也全都在考虑这么一个问题——没有什么上司会喜欢打小报告的下属,有弹劾官文的前例在先,花沙纳只要不傻,上任后就一定会提防自己,绝无可能与自己交心。 而要想让花沙纳的办法也有一个,就是让花沙纳知道谁才是官文倒台的罪魁祸,是那个坏种暗在汉口茶叶贸易中坐地抽佣的消息,又是谁早就拿到了罪证却隐忍不,关键时刻拿了出来要挟同僚弹劾上司!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