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十七年的毕业生
“好久不见了啊。”蓝若憋了半天最后还是只能说出这句俗套的寒暄。 “嗯……自从南北战争回来，我们就没见几面……对了，恭喜你成为权杖三队的队长。”青子衿很诚挚地说道。 “谢谢，我记得，你现在在宝剑组当队长？”蓝若问道。 青子衿“嗯”了一声，然后小声说道：“我……不太会领队，他们问我该怎么做的时候……我都有些懵……” 蓝若愣了愣说道：“呃……这个，你可以向上级反映，然后调到别的组去当普通队员，你的话，应该足以被分配到权杖组的前五个队的。” 青子衿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喜色，她没有看着蓝若，而是盯着自己的脚尖，难得地露出一丝忸怩，小声问道：“那……我可以加到你的队里去吗？” 蓝若沉默了片刻，心中一叹，他怎么不明白她的心意呢？从南北战争两人相依而眠的那一晚，蓝若就明白了。 但是……蓝若自己心中却有着别的郁结——那个火一样耀眼的女子。 因而，蓝若无论如何也无法正视青子衿的这一份感情。 蓝若知道她的心意，却不清楚自己对青子衿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情感。 因为，青子衿凝视蓝若太久了，她的眸子里只映着蓝若的身影，别无他物，这是，如此默然而执着的注视，不催促回复，不要求承诺。 而蓝若凝视红月太久了，偶尔回头，他看见了青子衿的那双漆黑的眼瞳，但是他却忽然发现，自己，并不了解青子衿。 蓝若至今还记得，战场上的那个救赎了自己的拥抱是何其温暖，但青子衿那样的付出，对蓝若来说却又何其沉重。 蓝若曾经下定决心，决不能不负责任地接受她的心意，或者拒绝她的心意，让她伤心哭泣。一定要等自己彻底想清楚再作答复，否则，便是对不起她。 但蓝若平时忙碌，无暇也不愿思考自己复杂难解的本心，可以说是一直在逃避。 蓝若有时候也很怨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不能把自己的心思分得明明白白，弄清自己对青子衿的真心究竟如何，这样，对自己和青子衿都好，但是，情感这种东西，永远是当局者迷，旁观者，也未必清。 蓝若本想委婉地拒绝青子衿的请求，但是看到青子衿惴惴不安地绞着双臂的样子，看到了她光洁的小腿上那道黑灵所伤的，不是很明显的疤痕，话到口边，却变成了：“下次……我去申请把你调来我们队吧！” 青子衿有些惊喜，笑逐颜开道：“真的？” 蓝若点点头，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嗯，真的。” 忽然，蓝若想起了什么，说道：“对了……你比我大两级，如果不留在学校里当老师的话，今年，应该就要正常毕业了吧。” “嗯，”青子衿答道，“六月份就要毕业了，可以不用一边学习一边接组里的任务了，现在两头都要顾，忙得团团转。” “岚茨学长早就走了，红月学姐、黑蜘蛛、夏诗他们也都已经毕业了，今天，洛拉学长也要离开学校，到了夏天，连你也要走……总感觉，这个学院越来越冷清了，有些寂寞啊。”蓝若叹道，情绪有些低落。 青子衿欲言又止，也轻轻叹了一声。 “接下来我们都会很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遇到……所以既然今天遇见你了，就先把这个给你吧……”蓝若一边说着，一边递给了青子衿一个小盒子。 青子衿一脸讶异地接过那个盒子，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就像一只太过活泼的小鹿，简直要蹦出来，她的脸上在不经意间也飞起一团红云。 这是……礼物？送我的？为什么忽然要送我这个……里面……是什么？是缎带吗？是发簪吗？是项链吗？是香包吗？究竟是什么？青子衿表面默然，却在心中飞快地问出一连串问题。 她深吸一口气，有些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盒子。 然后她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盒中，是一块水蓝色的石头，晶莹透明，看成色，这是一块上品偏下的水属性魔晶石，价值着实不菲，而且十分实用，其中蕴含的水属性灵甚是精纯，不仅可以让水属性的灵者快速恢复灵，还可以镶嵌在武器上，与炼金阵组合对魔法进行增幅。 但是青子衿不知为何，有些小小的失望，对她来说，如果蓝若送她的，哪怕是一根只要十几个贝奥铜币的缎带，也会让她更开心的。 蓝若似乎也有些紧张，他飞快地解释道：“我上次去芙蕾雅国执行任务，在那边的一个小镇上看见有卖魔晶的，成色还不错，加个也合适……所以就买了一块……这个，呃，算作预先祝贺你结业吧，嗯……你也经常执行任务，会有些危险，这魔晶还是有些用处的。” 虽然青子衿的神色只有一瞬的不自然，但蓝若还是察觉到了，他感觉后颈有些出汗，暗自思忖是不是这个礼物送得太便宜了啊？青家可算是北境一等的名门望族，最好的上品魔晶甚至是极品魔晶恐怕也是司空见惯……我送这个礼物似乎有些多余了…… 蓝若越想越感觉送得不合适，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如果不太喜欢的话，我换个别的……” “喜欢。”青子衿说道，她语气的干净利落让蓝若都怔了一下。 “真的……喜欢？”蓝若问道。 “嗯……因为……你送我这个，是担心我，对吧？所以我很开心，也很喜欢，谢谢你。”青子衿淡淡地笑着。 听青子衿这么说，蓝若反而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他干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表情，然后说道：“时间不早了，我们去中央广场吧，洛拉学长的毕业欢送会要开始了。” 青子衿道：“嗯，我们去吧。” 蓝若转身而去，而青子衿含笑打量着蓝若的背影，却微微撅起了嘴，低声说道：“你明明知道，无论你送什么给我我都会喜欢的，但是……人家毕竟是个女孩子啊……就不能送点带女孩子味的东西吗……真是个缺乏想象力的……” “呆子……”青子衿低声说完这句话，自己忍不住笑了。 “咦？你笑什么？” “没什么啦，快走吧。” 御灵院的中央广场很是开阔，今天却挤满了学生和教职工，数十张长桌上放满了各色酒水、精美甜点、熏rou烤rou，供人自取。 蓝若还记得，四年前，在这个广场上曾经举行了一场星空下的华尔兹舞会，而今天，聚集在这个广场的所有人只为一个人而来，那人就是洛拉。 蓝若从几天前就开始惦记着洛拉的毕业典礼，执行任务时都不敢拖拉，生怕错过了洛拉的毕业典礼。 洛拉是御灵院创始以来年纪最大的毕业生，因为他在御灵院学习了整整十七年，御灵院的标准就读年限是九年，每年，都有很多成绩优秀的学生提前毕业，也有不少成绩差劲的学生推迟毕业。 但是，洛拉是一个奇葩，他是御灵院创始以来也能排进前三位的全能型学生，也是御灵院创始以来惟一一个读了十七年书还没毕业的学生。 他没毕业，是因为他曾经下定决心，要把御灵院三院所有的课程全部学遍全部拿到顶级评价，他才肯毕业，而今天，他最后一门课程魔动力学的评分已经出来了——S级，于是他毕业了。 其实，在这门课分数出来之前，所有人就已经开始为他准备这场宏大的毕业典礼了，因为所有人都毫不犹豫地相信他会考出顶级评价，所以，发放成绩的这一天，就是这位苦学十七年的学霸学长的毕业日。 洛拉平时大部分时间都很低调地在大螺旋回廊顶端的小花园里，但并不代表他知名度不高，他，一直是御灵院所有人的梦想、目标、偶像，因为他温柔，他阳光，他可靠，他强大。 他入学那年参加了三院会武拔得头筹，自那以后霸占了三院第一席宝座整整十七年，他博学多闻无所不知，就连御灵院的老师们都得低头向其请教学问，私底下都尊称他为大老师！他是一个跨越十七年的传奇。 蓝若想起了和洛拉在小花园喝的那几盏茶，那天有些炫目阳光，透过小花园上方的穹顶，很有些梦幻的感觉，而今，这位前辈也终于要毕业了啊，真是……有些让人感慨。 黑压压的人群开始sao动起来，主动分开一条通道，洛拉修长的身影缓缓走进人群中央，他用柔和的声音说道：“谢谢大家为我相聚于此，和大家相处的这些日子，是我这一生最快乐的时光，每天和你们交谈，看你们学习，听你们倾诉，让我很满足，真的，谢谢你们。” 人群中，一个学生叫了起来：“我也要谢谢学长总是耐心地教我我不懂的题目！” 这人一喊之后，人群立刻嘈杂了起来，一个学生流着眼泪喊道：“学长你不要走，你走了我们茶道社向谁请教问题啊！” 一个男生牵着一个妹子的手高声道：“谢谢学长让我不要放弃，我现在终于追到我喜欢的妹子了!” 他身旁的妹子甩开男生的手也高声道：“洛拉学长，现在我发现我喜欢的人是你！” 然后又有更多人叫喊了起来…… 随着几个人走进人群中央，沸腾的人群终于冷却下来。 那几人是御灵院三个学院的六位校长，就连这六位校长都专程来参加洛拉的毕业，炼金院院长星屑之帕斯卡当了洛拉十几年的导师，这个干巴巴的老头有些颤巍巍地和洛拉拥抱，洛拉屈腿弓身，让自己的身体比帕斯卡要矮一点，帕斯卡有些伤感地说：“好孩子，你走了，我都没有人可以讨论炼金术了。” 洛拉微笑着说道：“我虽然走了，但还是时常会和你见面，希望老师不要在意那些别的事情，有什么话尽管对我说就好了，洛拉永远是御灵院的洛拉，我也永远是你的学生。” 帕斯卡欣慰地抚了抚洛拉金色的头发，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