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文学 - 历史小说 - 靖海王在线阅读 - 第五章 阴谋 (培根)

第五章 阴谋 (培根)

    弗兰西斯·培根对着墙壁又一次演练了昨夜的演讲,这是他准备在下议院的发言。他在推敲着每一个用词,每一处停顿,每一个动作。培根自认为自己是这个时代整个英格兰最好的演说家。他的讲话简洁、有力、扼要,无人能比他说得更好。不像其他的老派议员,他说话从不废话连篇,从不作老生常谈。他的演讲没有一段不蕴藏别具一格的魅力。听众不敢咳嗽,不敢心有旁鹜,否则就要漏掉他的演讲。单凭演讲他就能够cao纵控制听众们的感情和情绪。这也是他无往不利的秘密武器,不管是在法庭中,还是在议会中。

    还有八天国会就要重开,这是詹姆士一世国王登基以来的第二次国会,他需要抓住机会表现自己。在去年的议会中他的《关于英格兰与苏格兰两王国合并的论证及研究》已经成功的引起了国王殿下的注意,并被聘为了皇家法律顾问。他期望这次他有更佳的表现,如果运气的话也许他能够因此在法院或者其他司法部门捞的一份更好的差事。

    他迫切需要一份更好的差事来纾解眼下的困境。他又开始负债了,皇家法律顾问每年区区六十磅的年薪可不足以支撑他过上充分体面而又舒适的生活。如果没有改善,只怕到了明年到了应该还债的时候,他依然拿不出一个多余的便士来。这样糟糕的局面,他曾遭遇过一次。三十七岁那年,他就因为还不上钱惹上官司而被丢进监狱。对于一个绅士来说,没有比这更丢脸的事情了。好在那次还有小艾塞克斯伯爵,是他出面自己从泥潭中拉了出来。

    这一次将不会这么幸运,小艾塞克斯伯爵已经因为他的作证而被送上了断头台。他只能靠自己来解除这次经济危机。谋得一个更好的职位是一条出路,另外一个选择就是结婚。最近他正向亚丽丝·巴汗小姐大献殷勤,培根对这位年轻的小姐并没有太多特别的感情,但是这位亚丽丝亡父却留给了她每年三百英镑的收入和一处六千英镑的房产,即便只是看在这点嫁妆的份上,培根也愿意娶他。但现在他对这一场婚姻也并无把握,他能看的出来亚丽丝·巴汗小姐的母亲和继父对和他联姻还有点犹豫。

    毫无疑问,他的才华和家世对这个土财主家族还是很有吸引力,能一步将他们带入伦敦上流社会的交际圈。他们的犹豫是在于他在上流社会的名声——自从他出庭指证小艾塞克斯伯爵后,他就落了一个背叛的名声。即便他为此专门写了一篇《关于对故艾塞克斯伯爵的指责——培根的解释》的文章对自己的行为进行辩解,但仍未扫清所有留言。从某种意义上讲,王廷为他的出庭而奖励的一千二百磅的奖金实在弥补不了他在名声上的损失,可有什么办法呢,他当时也和现在的处境一样太需要钱了。

    培根一边想着一边出了门,他那华丽的私人的四轮马车就停在门口。漂亮的红色车轮的马车由两匹英俊的成年马拉着,两位穿着黑色的制服的马车夫在马车上高高的坐着。他们见培根出了门,其中的一位马夫立刻跳了下来,体贴的为培根拉开了马车们,并搀扶着培根上了马车。等培根在马车上做好,他并未立刻关上车门,而是躬身对培根小声说道:“上次给老爷您说得事情,您考虑的如何。”

    “吓”培根有点不高兴,马车夫所讲得是提高租金的事情:“我每年给你们十英镑十五先令的租金已经非常慷慨了,还要涨租金。”

    “我们知道老爷一贯慷慨和大方,但新来的珀金老爷愿意出每年十二英镑的租金租用这个马车。只要老爷出相同的价格,我们还是更愿意为老爷效劳的。”

    那群有钱又粗鄙的乡绅们向候鸟一样涌入伦敦,就是这帮乡巴佬们太高了伦敦的物价。可有什么办法呢,像这么漂亮的私家马车在伦敦也是很难租到的。培根无力的摆了摆手,不耐烦的说到:“好吧,就按这个价格吧”

    马车车轮飞快的滚动将培根带到了国会大厦,培根刚下了车,还没有走出几步。就听到有人身后高喊自己的名字。他回过头,看到蒙特伊格男爵正朝着自己挥着手。蒙特伊格男爵是上院议员,而且还是国会中少有的天主教徒,很少和培根打交道。培根很奇怪,便停下脚步。等候蒙特伊格男爵走到身边。

    “培根先生,你是国会里最聪明,最博学的议员,前两天我在家中收到了一封很奇怪的匿名信。我想请你看一看,信中到底写得是什么意思。”

    培根接过蒙特伊格男爵递上的信,打开一看,上面写着

    “男爵阁下:

    本人曾蒙男爵阁下以朋友相待,时刻留意于大人的安危。因此,本人恳请阁下寻找一个借口,借故缺席本届国会。这是因为上帝和人类不谋而合,都想要惩罚这个时代的罪恶。阁下切勿轻忽,接机回到乡下的领地暂避,不难全身免祸。此次尽管表面看起来风平浪静,但在我看来这次议会将遭受重创,参加议会的成员已是四面楚歌却还不自知。。阁下切勿轻视良言忠谏;本人的建议纯属善意,绝无其他意图。愿阁下渡过危难,阅后请焚毁此信。鄙人愿上帝赐福阁下,善用此信而蒙圣佑。“

    这封信写得言不达意,培根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只能揣测道这封信在暗示国会将出现大事,写信的人劝蒙特伊格男爵不要参加国会,这到底是警告还是讹诈,培根也拿不定主意。他便问道:“这封信是哪里来得。你能认出是谁写的吗?“

    蒙特伊格男爵犹豫了下,还是摇了摇头:“是两天前的清晨男仆在门口找到的,我实在想不出是谁写的这封信。也许只是一场恶作剧吧?“

    培根知道他会有所隐瞒,他演扬了扬手中的信,说:“从信中的语气来看,不像是恶作剧,再说这样的恶作剧,对谁都不会有好处。“

    “那我应该怎么办呢?“蒙特伊格男爵接着问道。

    培根想了想,:“这件事不可太疏忽,还是应该交给是索尔兹伯里伯爵处理。新封的是索尔兹伯里伯爵是国王的国会秘书,有责任负责国会的安全。说起来索尔兹伯里伯爵罗伯特·塞西尔的还是培根的表弟。但这层亲属关系却从未给培根带来过任何好处,培根曾低身下气的向这个表弟请求一个爵士头衔,就连这样的请求也未得到他的答应。

    培根和蒙特伊格男爵找到了索尔兹伯里伯爵,伯爵扫了一眼信后,把它丢到办公桌上,满不在乎地说道:“我亲爱的表哥,这太小题大做了吧。不过是一件恶作剧的匿名信而已。”

    培根压了压心中的怒气:“伯爵阁下,千万不能大意,我听说有一些天——”他突然想到身边的蒙特伊格男爵就是天主教徒,硬生生的把天主教徒这个词吞了回去“有一些人对国王不满,怕他们会借国会召开生出事端来。”

    罗伯特表弟只是傲慢,但并不是个傻子,他想了想问道:“那应该怎么做?”

    “不动声色,严加戒备。”

    “好吧,这件事情我知道了“索尔兹伯里伯爵头也不抬的送客了。

    在接下的日子里,一切想往常一样平静。到了十一月四日夜里——国会议会召开的前一弯,仍然没有任何事情发生。培根有点怀疑自己的判断了,难得那封匿名信仅仅是一场恶作剧。

    十一月五日,原定国会召开的日子。培根赶到国会大厦,立刻感受到了不同以往的气氛。守卫的卫兵们多了一倍,早到的国会议员们,三三两两的围成圈子议论纷纷。培根上前去打听,才知道国会被推迟了——就在昨天夜里,挫败一场阴谋,据说抓了几个人,正被关押在伦敦塔。

    具体发生了什么,没有人能说的清楚,有人说是在国会下面埋了火药,也有人说是抓到了准备刺杀国王的刺客。众说纷纭没有结果。议会的绅士们抱怨几句,也就散了。

    随后的几天,不断听到有天主教堂被抓。各种消息都传了出来。培根现在可以确信那些阴谋者果然就是国内的天主教徒们。但具体的细节直到在半个月后的一场宴会上他才知晓。这是他正在追求的亚丽丝·巴汗小姐的继父帕金顿举办的晚宴,来得客人除了培根外大多数都是外地的乡绅,但还有一位与众不同的客人——查贝兰爵士,他参与了十月四日夜的行动。

    这份经历立刻让查贝兰爵士成为当晚最受瞩目的明星,他被一群小姐夫人们围着要求讲述那晚的经过。培根也端着酒杯远远的站在外围,但耳朵却对查贝兰爵士的话一个字都没有漏过。

    “我记得下午两点的钟声刚过,我奉了索尔兹伯里伯爵的命令带领士兵对国会大厦的地下室进行检查。正撞见那个匪徒。老实说,他是个相当勇敢的人,看到我们后没有一丝毫的慌乱。我当时问他,朋友,你是干什么。他非常平静的回答,哦,是珀西先生的仆人,在这里照顾他存放在这里的燃料。“

    查贝兰爵士捏着嗓子,学着两人对话的情形。

    “当时他答的太平静了,整个房间内也只有一些木碳和柴火。国会大厦的地下室本来就是存放煤炭的地方,煤炭卖光了后就租给出价最高的人做仓库。所以当他是照看珀西先生存放的燃料时,第一时间我并没有起疑心。但是出了门后,我仔细一想,就发现不对的地方。珀西先生平时很少进城,为什么会在这里存放这么多燃料呢?我决定带人埋伏在四周,察看个究竟。“

    查贝兰爵士得意洋洋的晃着脑袋,向周围的女眷们炫耀他当时的英明。

    “到了后半夜,那个匪徒果然无声无息的摸了回来,我一看到他就下令士兵们把他团团围住,他捉住并捆了起来,,一搜他的身,发现了一块怀表、一砦引火木、一点火绒和几段缓燃引信都是些点火的器材。他还穿着一双装了踢马刺的靴子,看来是准备点火之后就立马逃跑。我立刻下令搜索房间,当把那些木碳和柴火搬开后,猜一猜,我找到了什么?“

    查贝兰爵士故意卖了关子,停顿了下才接着说道

    “火药,满满三十六桶火药,如果这些火药被点燃“查贝兰爵士突然提高声音,”轰隆隆——。“

    四周的夫人小姐们受到惊吓,配合的或用折扇或用芊芊小手遮掩住嘴巴。查贝兰爵士非常满意自己制造的戏剧效果,他继续讲下去:

    ““如果这些火药没有被发现,在国王演讲时被点燃,那么国王,大臣,上下院的议员们都会被炸飞上天。感谢上帝,我们是在房间外抓住的这个匪徒。若是等他进了房间再抓捕,万一他狗急跳墙,把火扔到火药堆里,我们会和他一起炸得尸骨无存”。

    旁听的人一阵sao动,不停的有人称赞上帝,保佑英格兰。培根也听得心惊胆战,想到在国会这么多天以来,脚下一直踩着三十六桶炸药桶,不能不让人后怕。

    “这个匪徒到底什么来历?“有一位乡绅问道。

    “是一个西班牙的雇佣兵,和其他的同谋者一样,是个狂热的天主教徒。”这一回答很快把话题引到了清教徒们对天主教徒的声讨上去。

    但培根听到了自己想听到的一切,除了没有听到自己的名字。查贝兰爵士丝毫没有提到是他最先洞察了此次阴谋,并告知了索尔兹伯里伯爵。火药阴谋被粉碎了,国王和英国被拯救了,可是他却未从中得到一点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