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做主
春柳没想到，她和春桃出去找个刺脚芽的工夫，家里又生出了事。婶子找来的杜家在村里还算德高望重的两个长辈，正在家门外坐着。 还有赶来看热闹的几个女人，站在不远处，小声嘀咕着什么。看到春柳，都是又摇头又叹气的。 “老大家的，老二家的，如今大海又不在家，这件事情，你们就这么定下来，于情于理说不过去。依俺看，还是等大海回来，你们再商议。”杜毅民是杜家村最年长的老人，又读过书，村里各家各户有什么事，都找他。 “老哥说的对。”杜毅仁是杜大海的远房二伯父，在旁边点头称是，又劝周氏。“大家知道你是一片好心，但这毕竟不是小事，等你哥哥回来，商议了再定吧！” “我愿意听二位伯父的。但只不知嫂子怎么想。”周氏思忖片刻，看了杨氏一眼。 “不用等俺当家的，这件事，俺就做得了主。”杨氏根本瞧也不瞧躺在床上的婆母，生怕多看一眼就沾到自己身上。“再说也是俺娘愿意到老二家去的，不是俺赶她去的。也就是老二家的要请大家来做个证，要俺说，这本是俺家的事，只要俺们都愿意，又有啥？” 杜毅民和杜毅仁对视，很明白杨氏这话有说他们多管闲事的意思。 都知道这个女人是不讲道理了，这是怕他们劝住了周氏，赶不出去人。 春柳见家门口这么多人，不知又发生了什么。难不成是娘和婶子又吵了起来，惹来了乡邻？ “婶子，俺回来了！”春柳说着，将找来的刺脚芽递给周氏。 春桃见这么多人，早就又带着春成到一边去玩了。春花则一直在杨氏身后站着。 “二位伯父请先等等，我先去给娘止血。”周氏接过刺脚芽，对杜毅民二人微微行礼，转身进了屋子。 春柳对二人也是微微行礼，便想跟着进屋看奶奶，不想，杨氏却叫住了她。 “春柳，你别走。” 春柳回头看着杨氏，眼中微微露出一丝诧异。这么多年来，她可是第一次听杨氏叫她的名字。从前，不是死丫头片子，就是小崽子之类的。 杨氏一看这死丫头的样子就生气，好像她真虐待了她似的，众人面前，却不得不先忍着。 “今天你这两个爷爷来，是俺和你婶子商量着，让你和你奶奶去给你婶子作伴。你知道，她一个寡……一个人，带着孩子也不容易。也怕人家说三道四，你愿不愿意去？” 春柳听杨氏这话说的倒是挺讲道理的模样。只是，二叔走了也不是一两年了，春桃也大了，这时候才想起来婶子一个人带着春桃不容易，这话说出去，也就唬不知道的人罢了。 定然是杨氏此刻见奶奶磕着了，一时半会干不了活，多嫌着奶奶，顺便把早就碍眼的自己也打发出去。 “丫头，俺和你二爷爷想着等你爹回来再说，你自己的意思呢？”杜毅民问道。 因素日听闻这个春柳也是个有主意的，在家里不是很听话，才总是被爹娘嫌弃，如今倒想看看，这丫头的说法。 是不是也闹着要走？ “这事自有爹娘和奶奶婶子们做主。俺怎么都行。”春柳心里虽十分愿意到婶子家去，但也跟奶奶一样，担心拖累了婶子。更担心等过段日子看奶奶好了，能干活了，爹和杨氏在去婶子家闹。 何况这么多长辈在这里，她也实在不好自己做决定。 “二位爷爷，不如问问奶奶的想法。”春柳想了想，又道。“要是奶奶执意要走，爹应该也不会拦着。” 她觉得，爹虽平日不爱干活，也常和奶奶争犟，但这么大的事，尤其是把奶奶赶到婶子家这事，却未必会同意。主要是担心传出去，在村里不好听。 不管怎么说，奶奶也是爹的亲娘，不像是对她，还可以说是她不懂事不听话什么的。 “对对！”杨氏并未听出春柳话里的其他意思，第一次觉得这丫头还很看眼色。“问问俺娘，她要是愿意去，俺家当家的不会拦着。毕竟孝顺孝顺，孝不如顺嘛！” 杨氏这话一出口，看热闹的那几个女人立刻轻笑起来。 村里男人们不管这个，可是女人们是最爱家长里短这一套的，谁不知道杨氏一进家门，就跟她婆婆不和，更因着春柳这孩子，没少跟婆婆拌嘴。 “笑啥笑？有啥好笑的？”杨氏立刻瞪着那几个人，真奇怪今天来的人中，没一个跟她说得上话的，要是帮她说话的几个来了，就不会这么麻烦，早把那两个碍眼的打发走了。 还用问那死丫头的想法？她有什么可想的？ “谁家没有个勺子碰着锅沿的时候？你们家里，就没有吵过架？”杨氏又大声道，越发觉得自己有理。 “嫂子这话说的不错。”周氏给婆婆止了血，又出门来，见杨氏正跟大家伙儿叫嚷，怕她一时忍不住，又说出什么难听的来，连忙接口。“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不过这事，还是等哥哥回来再定吧！” “咋？俺就做不了主？”杨氏从进这个门就看不上小叔子媳妇那个劲儿，一味地假装大家闺秀，无事的时候还想敲打两句，何况如今有事，又有人在。“俺知道你读过书，娘家也曾风光过，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别在这跟俺绕来绕去的。愿意把娘接过去，你这就接，别拿你哥哥当借口！只要娘自己愿意，就是你哥哥回来，也没有不同意的！” “嫂子这么说，只要娘和春柳点头，我们这就回去。只是，今日既然请二位伯父和大娘婶子和姐妹们来了，那就请大家做个证。”周氏说着，又对杜毅民施礼。“还请伯父帮忙写个字据，将来要是有什么说法儿，这白纸黑字的，总比空口白牙的让人信服。” 杜毅民原本也是个读书人，又兼平日也听自家女人和儿媳妇说过这边的事，心里对这个知书达理的侄媳妇，原本就多几分赏识。如今听她说的句句在理，那杨氏又迫不及待想赶人，根本不想等杜大海回来。 没办法！看来今日这事，就只能他和杜毅仁给做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