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走了
今天虎年的春节。中午还不到，郭鹏却和妻子小雪吵了起来。 小雪问郭鹏：“年夜饭除了包饺子，还弄点什么菜啊？”不想郭鹏却一声叹息：“吃什么？吃什么也没意思啊！” 小雪知道郭鹏话里有话，也清楚那话里话的意思——结婚三年多了，小雪一直没有怀孕。小雪有个叫小莉的同学在一家大医院工作，年初两个人曾找到这个同学帮忙做了一番彻底的检查。不久小雪告诉郭鹏：小莉来电话了，说我有病，不能怀孕，治愈的概率极低，她说没有必要治疗了……郭鹏虽然嘴巴说没什么但是心里想什么那就不清楚了。 前几个春节都是郭鹏和小雪回乡下郭庄的父母家过年，今年郭鹏决定不回去了。小雪其实很清楚郭鹏的心思：怕回家以后，老家的父母肯定还要督促他们抓紧要小孩，过去他们也都没太在意，而这次不同了，如果老人知道小雪患了无法医治的不孕症，估计这个年谁也过不好。其实，他们体检的结果出来以后，郭鹏背着小雪利用出差的机会偷偷地回了一趟老家，告诉了父母小雪不能生孩子的这件事，当父母听到小雪不孕的消息后，都很难过，不过，三个人商量来商量去，父母还是主张郭鹏离婚找个可以生育的女人当老婆郭鹏也没办法老人都那样那个老人不想抱孙子…… 而郭鹏，一直拿不定主意。他既不想今生无后，也舍不得小雪。从大学相识、恋爱，到现在已经快十个年头了。郭鹏最了解小雪，她是一个十分看重情感的人，看重得几乎有些执着。如果说因为不孕而离婚，她肯定会受不了的。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郭鹏在心里，还是暗暗有了自己的主意…… 小雪默默地做了几道菜。夜越来越深了，窗外的爆竹声此起彼伏。小雪催促郭鹏：“小鹏，你赶紧去放鞭炮去吧！”不想正在看央视春晚的郭鹏却几乎面无表情地说：“不放了，那都是小孩子玩的，没意思！”说这话时，他特意把“小孩子”加重了语气！ 小雪的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沉思了一会，她终于开口：“小鹏，看出来了，我们两个人要是这辈子不能有孩子，你是不是就想和我分手？” 这话正是郭鹏想要说的，从小雪的嘴里说出来以后，郭鹏忽然感觉到某种莫名的欣慰。他不敢点头，更不敢摇头。 对坐了一会，还是小雪先开了口：“你知道，我是非常看重我们之间的感情的。上大学的时候，包括你在内有好几个男孩子追求我。可是我一直只喜欢你一个人，我曾发誓非你不嫁！当然，我也非常喜欢小孩子，也非常希望我们能有个小孩子。可是，老天爷不给我们这样的机会，我也没有办法啊！同时，我还要告诉你，我觉得爱情与生育的顺序是不可逆的，只能先有爱情，然后才能谈到生育。而不是相反，为了生育去寻找爱情……那就不是爱情了” 对小雪的话，郭鹏不置可否。他没有言语，只是把头更多地低下来。 又过了许久，小雪再次开口：“既然这样，那就成全你，我们分手吧！”说完，小雪穿上外衣，打算离开。 “不…不要…”郭鹏开口，道“就是分手……离婚……也总要等到过完年吧……还有，办手续，也要等到民政部门上班吧……” 听了郭鹏的话，小雪有些颤栗。她苦笑了一下：“既然结果已经注定，过程无足轻重……还有必要等吗”说完，小雪就走出了家门。 郭鹏知道这时候让小雪回娘家确实不妥，但是，正如小雪所说，既然自己期待的就是这个结果，那就顺其自然吧。 郭鹏确实也很难过，但他在努力地承受着。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度过。电视里，春晚主持人朱军开始倒计时，农历新的一年将要开始了。 这时，小雪忽然又回来了。郭鹏好几次欲言又止。小雪开始煮饺子。郭鹏默默地走进厨房，两个人开始吃饭。小雪几次表情不太自然地冲着郭鹏眨眼、微笑，可是这个时候的郭鹏已经铁了心的想要离婚了。他知道，如果自己此时改变主意，恐怕今后就再也没有这么好的机会离开小雪了。 吃完饭，小雪很干净利落地收拾了碗筷。之后，小雪对郭鹏说：“小鹏，这次我真的走了！”郭鹏没有言语，一个人默默地走回了卧室。小雪离去的声音很轻很轻…… 大年初一早晨五点多，郭鹏忽然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吵醒。打来电话的，居然是小雪的同学小莉：“郭鹏吧，你马上到我们医院的急诊室！” 郭鹏一下子蒙了，他看了看身边空空的床铺，很快意识到：一定是小雪出事了！车祸？遭遇歹徒？或者，小雪一时想不开自杀了？ 到了医院的急诊室，医生正在用一块白布覆盖小雪的尸体。郭鹏一下子感觉天旋地转起来。 小莉扶住了郭鹏：道“昨晚我值班，听说半夜送来一个跳河自杀的女子，刚才才看到竟是你家小雪。怎么回事儿，是不是你俩吵架了？你说说，到底因为什么呀？”郭鹏勉强站起来：道“小莉，对不起，这事儿都是我的不对。上次体检小雪不是患了不孕症吗，我爸我妈很伤心，我这心情也一直不好，所以这一段我俩总是有些别扭，但是，我绝对没想到……小雪她会想不开啊” 不待郭鹏说完，小莉忽然打断了他的话：“郭鹏，你在说什么呢？上次你们体检的结果出来以后，我亲口告诉小雪有病的是你郭鹏啊。你的jingzi成活率太低，基本没有治愈的可能！当时小雪还说，就算小鹏不能生孩子，她也要守你一辈子！不离不弃她发过誓的啊，怎么搞的，今天怎么变成了小雪不能生育，你们两口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 啊？郭鹏听完，一下子蒙了。 这时，一位刚刚抢救完小雪的急诊科医生走过来对小莉说：“阿莉呀，你的这个自杀的朋友我们已经尽力了。从午夜12点送来，到现在快6个小时了，所有能想到的办法都用上了，但是我们确实是无力回天啊！” 不等小莉说话，郭鹏忽然一下子拉住医生的手：“你说什么，我老婆是什么时候送来医院的？” 医生十分肯定地回答：“是昨晚12点，几乎一分都不差！这个患者很奇怪，我们抢救了十几分钟，各项体征就开始恢复，还开口和我们说了一句话。但是不知为什么，只维持了不到一个小时，各项指标就迅速恶化，直到刚才确认死亡。” 郭鹏迫不及待地问：“那，那我老婆最后说了一句什么？” 医生告诉他：“开始好像是叫谁的名字，我们没听清，但是最后说的是‘这次我真的走了’……” 郭鹏终于明白，小雪离家后就去了护城河，在那里跳河自尽了。而后来回来和他一起吃饭的，竟是小雪的魂魄。如果当时自己向小雪道歉并且留住她的话，那么急诊室的小雪一定会清醒过来。可惜，自己没有把握住最后拯救小雪的机会？ 想必，小雪是真的太伤心了…才走的… 想明白了这一切，郭鹏再次感到天旋地转起来。并且，这种旋转再也没有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