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林母之死2
当林萧阳想通了为什么林家人会知道林翱和林佳盛脖子上的伤口乃是龙啸剑所致的这个关键点后,那么,其它的一切问题,也就都很好理解了—— 因为有人从中刻意引导林家人的思路与查案方向,所以,林家人才会不仅在短时间内就知道,林翱和林佳盛脖子上的伤口乃是龙啸剑所致,更是在短时间内,就确定了他林萧阳是那个“弑父杀侄”的凶手!! 但是,这个从中刻意引导林家人的人,会是谁呢? 如果是六天前的林萧阳,他定然想破脑袋都想不透这个人究竟是谁,但是现在,林萧阳不但想到了,还十分的确定!!! 烛火明亮得耀眼的灵堂中,靠近灵堂那大开的正门处的地方,穿一身单薄的藏蓝色长衫的林萧阳,与穿一身黑袍的林宇两厢尽皆沉默无言地站着—— 站在灵堂那大开的正门处的林宇身姿笔挺,淡薄的唇畔始终噙着一抹云淡风轻的浅笑,连眉眼也带着细微的弧度,看起来心情十分愉悦的模样。 站在灵堂内的林萧阳则保持着右手持剑的姿势,一双如星般闪耀的眸子死死地盯着被龙啸剑指着的林宇,不薄不厚的双唇紧紧抿着,一张俊脸上不带丝毫表情,看不出喜怒。 “孽子!!你想干什么!”安静的灵堂中,忽然响起一道带着怒意的爆喝声,打破了林萧阳与林宇之间的沉默和僵持。 不待林萧阳反应过来是谁在喊话,林萧阳就猛然看见他眼前晃过一抹白影…… 待林萧阳定睛去看时,却见穿一身白色丧服,头戴白花,满面怒色的杨心蕊不知何时已经挡在了林宇身前,将穿一身黑袍的林宇严严实实地护在了她的身后。 看着突然出现,因为此刻护在林宇身前而替代了林宇,被龙啸剑的剑尖指着的杨心蕊,林萧阳愣了一瞬,随即,林萧阳呐呐地张口唤了一声:“母亲,您怎么……” 林萧阳原本是想问杨心蕊怎么也到这灵堂来了,但是,不待林萧阳将话说完,那方,挡在林宇身前,穿一身惨白的丧服,头戴一朵惨白的大白花,一脸怒容的杨心蕊就已经张口,怒气冲冲地打断了林萧阳的话—— 但听得杨心蕊如此怒气冲冲地朝一脸愣怔的林萧阳劈头盖脸地喝骂道:“你这孽子竟还敢出现在人前!若不是我恍惚间听见灵堂这方似有铮铮龙吟,放心不下才赶过来看一看,我都还不知道你这孽子竟然回来了!! 我且不问你今夜为何要出现在这灵堂中,我就想问你一问,你现在举着龙啸剑是想干什么?你这孽子是觉得害死了你父亲和盛儿还嫌不够,你现在还要在你父亲和盛儿头七的晚上杀了你大哥吗?你这孽子究竟和我们林家有什么仇怨!!!” 耳听着杨心蕊这一番黑白不分的喝骂,听着杨心蕊那一口一句的“孽子”,林萧阳那本有些怔愣的面色不由得一黯:为什么他的母亲总是这样,总是不问原由地就定下他的罪名?为什么要骂他是“孽子”?难道他的大哥是她的孩子,他就不是她的孩子了吗?他究竟做错了什么?他的母亲为什么这么厌恶他?厌恶到,竟然认为他会做出那等弑父杀侄的恶行! 虽然心中因为杨心蕊的恶言相向而倍感黯然,但是,林萧阳心中的失落与黯然不过就那一瞬的功夫,转眼间,林萧阳就已经收敛了他面上的黯然神色,转而定定地看着挡在林宇身前,代替了林宇被他手中的龙啸剑直直指着的杨心蕊。 下一瞬,只见面色恢复平静的林萧阳缓缓张口,用面对杨心蕊时从未有过的坚决、不容置疑的语气,一字一句地反驳了杨心蕊对他的污蔑:“母亲,无论母亲心中是如何看待孩儿的,但是父亲和盛儿,的确不是孩儿杀的。” 话音一顿,林萧阳微微转动视线,看向被杨心蕊护在身后,淡薄的唇畔始终带着一抹浅笑的林宇,林萧阳用无比坚定、肯定的语气如此说道:“父亲和盛儿,是大哥他害死的!!” 虽然他现在还不知道他这位大哥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他已经可以确定,他那位父亲,还有他那个他至今只见过一面的大侄儿的死,都与他这位大哥脱不了关系!! 虽然他林萧阳对他那个才见过一面的大侄儿没什么感情,但是,他仅仅只是想到,这么小的一个生命就这么被人杀害了,他心中都会忍不住难受,而他那位父亲的死…… 初时得知林翱的死讯时,林萧阳在蒙了一阵儿后,其实一直是不愿意相信他那位父亲已经过世了的。 直到那夜,林萧阳悄悄潜进林家本庄,看见了林家人为他那位父亲和他那个大侄儿搭建起来的灵堂,以及围坐在灵堂周围做法事的那些僧侣后…… 林萧阳才终于不得不承认,他那位父亲,是真的已经故去了…… 面对他那位父亲的死,他哀伤得不愿意去面对事实,想要逃避事实,可是反观他这位大哥,看啊!他这位大哥笑得多轻松,笑得多好看…… 有谁,有哪一个正常人,能在突然丧父又丧子的情况下,还能像他这位大哥一样,如此地谈笑声风,又笑得如此的愉悦? 可是,他这位大哥却能在这种突然丧父又丧子的情况下,在这灵堂中,笑得如此的愉悦! 难道是他这位大哥不正常吗?不!他看他这位大哥正常得很!! 他这位大哥能在他的父亲、他的儿子的棺木前笑得如此的随意、愉悦,只能是因为,他这位大哥,早就知道他的父亲、他的儿子,会死! 不止如此,他的父亲,还有他那个大侄儿的死,定然与他这位大哥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不!也许…… 他的父亲,还有他那个大侄儿的死,就是他这位大哥一手制造的!!所以,他这位大哥对于这突然丧父又丧子的惨况,才能表现得如此毫不在意,更无半分哀戚之意—— 当林萧阳如此一条一条地理顺了思路,越发确定,林翱和林佳盛的死跟林宇脱不开关系时,杨心蕊接下来的一番话,却如同一盆冰水,将林萧阳的满腔哀愤悉数浇灭,更将林萧阳那颗guntang的心,浇了个透心凉—— “那又怎么样?林家上下谁不知道,你父亲本就已经没什么时日可活了,也就这两个月的事情了。你父亲早死晚死都是个死,何不早死早超生,省得活着受罪,还拖累了我们这些活着的人! 还有盛儿,盛儿他自幼憨傻,文不成武不就,一个十岁的孩子了,连本都背不全,此等憨儿,说出去就是个耻辱!一个憨儿,死了也就死了,左不过盛儿还有个聪明的弟弟!”杨心蕊这近乎吼出来的话语,充斥满了整间灵堂,也充斥满了林萧阳的双耳。 这方,凝眸看着杨心蕊,耳听着杨心蕊这一句句怒吼,林萧阳只觉心中似猛地划过一道闪电,有一种拨开云雾见天日的恍然大悟,但是同时,也有一种被欺骗利用的哀怨悲愤…… 心中在瞬息间划过这种种复杂的情绪,最终被过滤筛选留下来的真相,却让林萧阳的面色,忽然间一片惨白,甚至,连持着龙啸剑的右手,都开始有些无法抑制的颤抖。 也许是因为杨心蕊这番话太过没有人性,也许是因为突然间得到的真相,林萧阳的面色不仅忽然间惨白了下来,同时,林萧阳也沉默了下来。 林萧阳就那般直挺挺地站着,双眸一眨不眨地看着杨心蕊,久久都不曾再有任何言语与其它动作。 在明亮得耀眼的烛火下,林萧阳就这般面色惨白、神色怔然地看着杨心蕊,看着他那位母亲,许久许久…… 两厢沉默了不知多久,林萧阳才突然仿似回魂了一般,缓缓张口,声音轻缓又带着几分怔然地唤了一声:“母亲……” 然而,林萧阳这一句“母亲”的话音还未唤完,先时还沉默着的杨心蕊就再一次张口,朝林萧阳怒喝道:“我不是你母亲!!孽子!!还不快将你的龙啸剑放下!!” 又一次,杨心蕊的话,就如同那寒冬腊月里的极寒冰水,将林萧阳那颗本就冰冷了的心,彻底冷冻凝结…… 在杨心蕊这句话喝出口后,林萧阳的面色比之先前,更加惨白了几分。但是!林萧阳的面色虽然惨白成一片,但林萧阳持着龙啸剑的右手,却分毫未动。 并且,林萧阳那原本有些微微颤抖的右手,在杨心蕊这句话说出口后,反到渐渐停止了颤抖,渐渐……将重达逾五斤的龙啸剑端得无比稳当,比之前还要稳当。 不是林萧阳不愿意听杨心蕊的话,更不是林萧阳有意与杨心蕊反着来,而是,林萧阳真的无法放下他手中的龙啸剑—— 他的母亲,他这位母亲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要将他的父亲,还有他那个大侄儿的死,全部栽赃在他的身上,现在,他这位母亲……竟然还要反过来让他将龙啸剑放下? 呵呵……他林萧阳……还真是个特别不招人喜欢的存在。 他这位母亲面对杀夫、杀孙之人,还真是白般袒护,万般纵容啊!他林萧阳,可真没他这位母亲的肚量! 不!!是他林萧阳还没有像他这位母亲一样疯狂得失去理智!! 明明杀父之人就在眼前,叫他……如何能放下龙啸剑!!! “母亲都知道?”与林萧阳的沉默不语不同,被杨心蕊严严实实地护在身后的林宇却是突然如此面带疑惑地问了一句。 听见林宇的问话,杨心蕊当即转身,面向林宇。 “是,母亲都知道,母亲什么都知道。但是宇儿,你别担心,母亲不怪你,真的不怪你。”一改面对林萧阳时的满面怒容,微微仰头看着比她高出半个头,穿着一身黑袍,面色有些莫名的林宇,杨心蕊十分和蔼地冲林宇如此柔声笑语。 抬手,摸上林宇那张和她自己有三分相像的脸庞,杨心蕊唇畔挂着浅笑,一字一句地如此说着:“宇儿,就像母亲刚才说的,你父亲本就已经没什么时日可活了,也就这两个月的事情了。你父亲早死晚死都是个死,何不早死早超生,省得活着受罪,还拖累了我们这些活着的人!还有盛儿,盛儿他自幼憨傻,文不成武不就,一个十岁的孩子了,连本都背不全!盛儿现今死了也好,以后等你老了,要将家主的位子传给晨儿时,没有盛儿这个傻大哥在前面挡着,就没有那么多麻烦了。” 那方,站在杨心蕊身后,手持龙啸剑的林萧阳听完杨心蕊这番话,默默地垂下了脸,借此遮住了他脸上的所有情绪,只有右手中持着的龙啸剑,始终端得无比稳当…… 而这方,听完杨心蕊这番话,林宇只是沉默了须臾,就缓缓抿唇,朝杨心蕊笑了笑。 笑过后,但听得林宇声音轻柔地道了一句:“母亲,您真疼孩儿。” 抚摸着林宇的脸颊,杨心蕊笑得越发和蔼了,出口的声音也越发轻柔:“傻儿子,瞧你这话说的,林家上下,只有母亲最疼你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在杨心蕊这番话说完后,林宇忽然微微俯身,将薄唇凑到杨心蕊耳畔,而后,只见林宇勾唇,露出一个颇为怪异的笑容。 薄唇微启,林宇用无比轻柔的声音,用仿佛带着几许魅惑意味的语调,缓缓地说道:“既然母亲这么疼孩儿,那母亲……就最后再疼孩儿一次吧!” 听着林宇这有些怪异的语调,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言词,杨心蕊忍不住微微往后仰头,想要看向林宇俯身到她耳畔的面容,同时,杨心蕊口中疑惑道:“宇儿你说什……” 一句话没有说完,杨心蕊只觉得她的右肩似被什么重重地打了一掌,虽没有伤及她的筋骨,但是那一掌力道之重,令她的双脚不由自主地往后连退数步。 所有的变故,就发生在这短短的一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