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不能容她
翌日清晨浅云殿 自杨雪浛兮闭门不出已经快一个月了。一大早便起了的杜帘影正给花圃里的花浇水，远远的望见宫女袖儿端着早膳送到杨雪浛兮寝殿的门前，心下不由叹息。 她朝袖儿招招手，示意她往自己这边来。 袖儿是个单纯的丫头，她知道浛太妃至今还在生那件事的气。她觉得自己对不起主子，便每日都勤快的赶来主子的寝殿打理内务，希望得到主子的原谅。这些，杜帘影都看在了眼里。 “jiejie有何事吩咐？”袖儿抬起头看着她，一双清澈的眸子眨了眨。 杜帘影拉过袖儿的手，做了个“嘘”的动作示意她小点儿声。见她听话的点点头，便压低了声音说道：“昨日我让你去容霞殿打听的事可有结果？” 袖儿摸了摸脑袋，一时间好像不太记得。过了会儿，终于想了起来，认真的回道：“袖儿去的时候，听里面的张嬷嬷说，小公主正在和澜太妃闹脾气。袖儿便和她打听小公主为何事闹脾气，怎知张嬷嬷说是因为紫虚殿的蘭夫人恐怕殁了，所以小公主才哭闹的。” 什么？杜帘影大吃一惊。她拉住袖儿的手不觉间力道加重许多，追问道：“前儿不才说出走了？怎么才过了一天，就说殁了？你可仔细说话。” 看着杜帘影紧张而严肃的神色，袖儿忽然有点害怕，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我...袖儿也是听张嬷嬷这么说的，没有胡编乱造。jiejie你松开我吧。” “唉......”杜帘影放开了袖儿。细细想来，蘭夫人先前的光景实在不好，这一天，恐怕也是迟早的事罢。她长长的叹息一口，蹲下身子小心翼翼的培养着一株曼珠沙华。 “吱呀”一声传来，杜帘影瞬时间看向不远处的殿门，却并未见杨雪浛兮的身影，不禁摇摇头，接着想现在宫里的情势。 “袖儿她刚刚说的什么？” 兀的一声从头顶传来，杜帘影被惊得紧握一把泥土。愣了片刻，她才察觉是杨雪浛兮，一时间眼角竟有些泛酸。“太妃，你可出来了。” 杨雪浛兮嘴唇泛白，双眼微逡，阳光投在她的身上，越发显得没有气色。她重复的问了一句：“袖儿她刚刚说的什么？” 听她这么问，她必是听到些什么。方才听袖儿提及还好，再被问及，杜帘影心底的感伤越发被挑起，她叹息着说道：“太妃这些日不理闲杂事，可知道那位蘭夫人遭了大难。” “你快说！”杨雪浛兮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这么在意柳纤尘，说恨她，自己的确是恨她的。 杜帘影自认了解杨雪浛兮，从她急切的语气里，她听出来的是杨雪浛兮对柳纤尘的关心。她忍不住会心一笑，缓缓回道：“蘭夫人的父亲因涉嫌通敌叛国，被殿下革职后本只是禁足于府中。而前段日子，却传来丞相遇害身亡的消息。蘭夫人本就身中剧毒，加上丧父之痛，家门大案...” “唉，换做是谁也抵不住这样连番的打击吧。几日前，宫里传的沸沸扬扬，说是蘭夫人离宫出走了。殿下派出了大量的御林军去追查蘭夫人的下落，却没找回来半点线索。奴婢也是心急，昨日便差袖儿前去容霞殿那边打听，谁知刚刚那丫头却说......” 杨雪浛兮沉默了，她想起昨夜的梦。“近日有母后的消息么？”她低头看向那株曼珠沙华，幽蓝色的瞳孔里映出一点猩红。 杜帘影顿了顿，看着杨雪浛兮闷闷不乐的脸，不解的问道：“没有消息传来。怎么这么问？” 弯长的眼睫微微颤了颤，杨雪浛兮淡然回道：“没什么。” 她的目光始终凝视着这朵刚刚绽放的血色曼珠沙华，杜帘影猜她是想家了，便温声宽慰道：“太妃您瞧见了，还是您从梁玉带来的种子。这也是我们成功在宫里种出的第一株呢，证明这花不仅仅能在大漠绽放，在这里，它也可以扎根，也可以开出鲜妍的花朵来。” “是啊...也可以在这里扎根，在这里盛放。”更深层的理解着杜帘影方才的话，杨雪浛兮终于露出淡淡的微笑。 椒房殿 偌大的殿里，着一身绣着孔雀翎羽白襦裙的慕容雨岸正伏案写着什么，旁边并没有一人侍奉。门窗侍女已按她之前的吩咐全部洞开，这会儿便有习习的晨风拂面而来，招惹得殿中蝉翼般轻薄的纱帘不断飘转。 除了她偶尔蘸墨搁笔，便只有鸟笼里一对蓝色鹦鹉啾啾叫着，你一嘴我一嘴的抢夺主人刚刚洒下的粟米。这时，她耳中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大概来的人正走到殿外的西廊。 她迅速将手中的活儿停下，仔细的将方才所描画的碧落皇宫地形图压在一叠纸的中间，旁人一眼瞧不出来的位置。然后若无其事的提起笔，在另一张洒金宣上洋洋洒洒书下几行字。 他进来了，只有他一个人。慕容雨岸抬头看向他，温柔浅笑。便起身走下来，朝眼前的人福身施礼：“恭候殿下！” 箫钰到底还是挤出一道笑容，上前揽过她的腰环进怀里。沉默了会儿，他松开她，拉起她的手说道：“雨岸，还好你一直在。” 慕容闻是言，越加清楚柳纤尘在箫钰的分量，早已不是轻易说抹去就能抹去的。她微笑着，将头偎在他的肩头，温软好听的声音说道：“臣妾明白此刻殿下的心还悬着，蘭夫人的事臣妾也始终觉得过意不去。倘若那日柳家的人入宫来报丧，臣妾没有自作主张将他们带去紫虚殿而是将他们拦下，倘若蘭夫人对丞相遇刺一事并不知情，这一切便不是如今这般模样。” “这怎能怪你...”内心越发怅茫而不安，箫钰终是推开慕容，踱步至窗前，两眼望着那只装着鹦鹉的金丝笼子出神。 慕容见他愁眉不展，而自己却并非能解他心病之人。只是，君王的情爱又能恒久到几时？不过如同草木，荣枯也不过四季。就好像当初和他初见，第一眼那刹那间的倾心何曾令我怀疑呢？时至如今，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为人所取代。 “箫钰，有一天你会明白的。因为你爱她，我才不能容她。”她看着箫钰清峻的背影，心底默念着。“嗯~”她忍不住闷哼，是肚子里的小家伙又调皮了，带给她一阵的疼。 箫钰回头看向她，她的小腹部显怀还不明显，但她好像有了些细微之处的变化。这种感觉难以名状，却让人觉得很舒服，他想，这大概就是为人母者天生的一股温柔吧。 这时，他忽然察觉这椒房殿好像少了点什么，思绪便不由自主的飞到柳纤尘逃出宫的那夜。便试探一问：“雨岸，弱雪呢？这几日怎么都不见她？” 慕容并未觉得诧异，早知他会来问自己的。她低眉淡笑，一双柔美的手轻轻在小腹上抚动，如同闲话家常般语气回道：“前两日臣妾特许她回乡敬母去了。听闻她养母病重，嘱托来京城经商的乡人传来消息。她这丫头服侍臣妾多日，自然不能让她遗恨未能及时尽孝。” “是这样？”箫钰凝视着她的脸，顿了顿，补充了一句，“之前不曾听闻她尚有养母在世，全当她是孤女，朕原本还打算替她寻门好亲事呢。” “哦？”慕容面色微微泛起红云，她好像忽然想起些什么。箫钰对她接下来要说的话感到好奇，与此同时，他也打消了对弱雪那夜为何恰巧也出宫一事的疑虑。 慕容缓缓凑到他的耳边，低声说道：“殿下可知道，前些日子湛王爷问臣妾讨要弱雪这丫头来着。” 箫钰抿唇，他对箫湛的事儿可不怎么轻信。但还是配合的问了一句：“雨岸如何回他的？答应了？” “还没有。再过三日，湛王爷就要迎娶纳兰大将军家的浅薇小姐。据说，纳兰浅薇是个任性的美人胚子。偏生弱雪丫头也心高气傲着呢，所以臣妾并不认为弱雪可以服侍好湛王爷。”慕容一边说着，神色间倒是认真不少。 “雨岸，你素来周到。对于一个丫头的事也如此尽心打算，真是难为你了。”箫钰点点头，心想箫湛的眼界那么高，几时装得下纳兰浅薇之辈呢？更何况...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湛王爷就快大婚了，殿下是该让他回宫准备准备了。”她复又依偎在他怀里，轻轻说道。 “是啊。朕已经派人诏他回来了，母后那边也需要人陪陪。”他漫不经心的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