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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八月十五中秋节,似乎每年到这个时候,天上的圆月都会被乌云遮盖住,所以花溪镇就有了十五的月亮十六圆这个说法。在这本是合家团聚的日子里,几乎所有的人都为不能赏月而感到失望,唯独张达心里挺满足,他是最怕月圆人不圆的时候了,作为孤儿的他,对这种充满欢乐气氛以及团聚的意义的节日最是恐惧。芦雪苑,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带着一股子书卷气。

    可惜的是这座院子既没有芦花也没有飞雪更没有什么汗牛充栋,有的只是破旧的屋舍和堆满墙角的柴堆。刚刚上好药膏,张达便下了床,来到院子里练功了。

    在他和师傅居住的这个简陋小院里,有一棵十多米高,两人环抱的大树,没人知道这棵树有多大年纪,只是自从张达记事起,他就跟师傅一起在这里练功。此刻那大树的树干上正绑着一圈沙袋,袋子里装着的全都是铁砂,而张达身上亦是缀满铁块,正赤着上身在练功。

    “嘿!”张达的双手握拳,飞快的交替击打在铁砂袋上,铁砂粗砾,将他原本稚嫩的皮肤都磨的破皮出血,就连那沙袋上也是落满了斑斑血迹,看的人触目惊心,然而这个小小少年依旧是咬牙坚持着。张达身上头上全是汗水,那些汗如同溪流一样自他头上流下,顺着他的脊梁骨流淌下来,如同一条条蜿蜒的小溪。

    “喝!”又是鼓足劲击出一拳,张达居然是将那铁砂袋击出一个拳头模样的坑窝。抱着沙袋,张达大口大口的喘息着,此刻他体内的血液如同是波涛汹涌的绿罗江,血流滚滚,而伴随着血流一起的,是那勿忧草的药力。张达全身的每一处细胞都像是久行沙漠未曾见水的旅者一样,如饥似渴的狂饮着,绵绵不断的吸收那药力。

    虽然白天身上受了伤,但是经过茅十八膏药的调理,更是加上这下乘七品灵草的药效,张达的伤居然已经好了十之七八。“呼!”

    张达深呼吸一口,拳头终于是从那沙袋上拿了下来,他望着满是伤痕的双手,眼神中透过一丝坚毅,“林胖子,我一定要让你知道我的厉害。”“咳咳,大半夜的还不去休息?”背后传来一声轻咳,茅十八的声音陡然出现。“啊,师傅。”张达转过身来看着他,“我想早日超过林胖子……”茅十八瞪眼仔细瞧着徒弟,当他吃惊的发现其身上的伤已经好了许多后,不由得满意的点点头,心中暗道:“看起来这小子的体质还是不错的,无论是对灵草还是普通的药,吸收能力都很强……”“师傅,林胖子已经学了七杀拳了,您什么时候教我啊……”张达像是走在街上见到糖葫芦就卖不动步子的小孩一样,拉着师傅问道。“嗯,现在看你也是时候修炼武学了。”茅摸着胡须点头道,“既然这么想学,那择日不如撞日,我看就今天吧。”

    他年纪虽然也有五十多岁,但是做事也是不按牌理出牌,与他冷峻的外表一点都不相称。

    “真的吗?”张达兴奋不已,他望着师傅兴奋的跳跃起来,“师傅,我一定会好好的练习!”

    “嗯!”茅十八哼了一声,“臭小子!听好了,这拳法原理我就只阐述一遍,招式也只演练一遍,你能记住最好,记不住就不要怪我了。”茅十八从来对张达的训练都是讲究效率,要求他一次通过,尤其是考验记性的地方,这也造就了张达过目不忘的本领。张达连连点头,这个时候叫他做啥都乐意:“我都记住了,师傅!”

    “这七杀拳师我们门派的密传拳法,只能本门弟子学习。”茅十八缓缓地挽起衣袖,将衣袍下摆撩起掖在腰间,他脚下蹬着一双草鞋,虽然看起来十分寒酸,但是却给人一种精干的感觉。

    “所谓七杀,是有七股不同的力道用以御敌,或刚猛,或绵柔,或刚柔并济……”

    茅十八身形缓缓拉开,一道道拳影便是在空中弥漫开来,其身法时而横出,时而直送,那绵绵不断的拳风便是自他身边刮起。张达不由自主的倒退了四五步,自师傅身上所散发出来的灵力威压已经使得他几乎喘息不来了。

    “师傅的实力虽然已经退步许多,但是却还是那么强,也不知当初他究竟是怎样叱咤风云过?”

    张达情不自禁的幻想起来,而他在心里对师傅的崇敬又是增加了一分。那边,茅十八一套七杀拳已是演练完毕,其身形十分干练的收势,瞪住张达道:“臭小子,你到底有没有在看?”

    张达连忙点头:“师傅,我记住了。”

    “这七杀拳的七股力道在体内游走,只有你自己才能感受得到,初始时可能根本无法产生力道,或者即便是产生了,你也无法自主控制,这一切都需要你用心领悟,勤加练习,懂么?”茅十八又严肃的说道。

    “徒儿懂了。”

    张达点头。“嗯,夜深了,我该去休息了。”

    茅十八并不像张达所看起来的那么轻松和风光,事实上现在他的灵窍已经濒临涣散,刚刚只不过是一套下乘七品拳法,几乎就已经耗干了他的体力了。

    张达对此并未曾发现,因为此时他的全副精神都是集中在了回忆当中,还不等茅十八离开,他就已经咧开架势,依葫芦画瓢,开始练习七杀拳了。

    “嘿!”张达兴冲冲的打出一拳,砰的一声微响,拳头劈开空气,发出鸣响声。刚刚背过身去的茅十八听到这声音,不由得愣了愣,脚步也是迟缓下来:“这……这混小子!”

    他心里是满意的,因为要想发出拳风破空的响声很简单,力气足够就可以,但是要想这声音配合招数发出,那就必须是力道到位才可以。

    茅十八从张达的动作上就听出来了,他似乎已经摸着了门道。茅十八一步步的往前走着,没有几步远就停了下来,用手捂住腹部,原本是灵窍所在的地方,那种灵力旋转所形成的绞痛令人无法忍受,他的脸色亦是变得惨白无血色。

    灵窍在修炼者来说是极为重要的东西,它是人体内的一个特殊xue道,像是一个容器,可以容纳灵力,而灵力又是辅助战斗的重要物质。

    茅十八深呼吸一口,在心深处对张达道:“混小子,师傅废了,以后就全指望你了。”此刻张达正演练着七杀拳,感受着体内一道隐约的力量沿着周身游走,每到一处,便会给他带来极强的冲击感,而这种感觉也是令他越发的兴奋了。

    清晨,花溪镇游荡着清新的空气,微风吹拂着树枝树叶,发出婆娑之声。

    张达自从昨日学会了七杀拳,便一直沉浸此间,晚上睡了没有两个小时就又爬起来开始修炼。此时的他只是想憋着一股劲儿超过林胖子,却是完全忽略了另外一个事实,那就是他的身体不是铁打的,只不过是rou身罢了。

    “咝!”张达一拳冲出,还不曾收回身子就僵住在那里,原来是他的双肘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劳损,剧痛从肘关节处传来,令张达的上半身几乎都无法动弹。

    “唉,看样子没有灵药和灵丹,我还是不能随心所欲的修炼……”张达心里微叹一声,无可奈何的收势,今天这个样子恐怕是得好好休息一下了,而照这样下去,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追上那个林胖子。

    张达和茅十八所居住的这个院子叫芦雪苑,就只有他们师徒两个,因此显得格外冷清。十一岁不到的张达又正当是玩性很大的年纪,因此平时没事就爱在门派里晃来晃去。

    离开芦雪苑,张达便拐了个弯,走入小巷子里去了。六和派虽然是个半死不活的小门派,但是占地面积极大,据说这里是师祖家祖传的宅子,总共有十几进院落,在花溪镇,这宅子绝对算得上是豪宅,只可惜如今家族也罢,门派也罢,都是没落了,许多院子都没住人,成了门派弟子中一些小孩子的玩耍之处。

    张达便是选了这样一处废弃的花园当作自己玩耍的地方,这园子里有假山有池塘,还有亭台楼阁,只可惜如今都是废弃了。假山上堆满灰尘和落叶,池塘干涸,亭台楼阁也因年久失修而腐朽不堪,整个院子里就只剩下靠墙栽种的一些参天大树还焕发着勃勃生机。

    张达沿着小路缓缓往前走着,心里还在想着该怎样引导力道沿着心脉游走,就在他刚刚来到一处假山旁边时,冷不防有几个少年从假山背后冲出来,他们手里拿着个麻袋,照着张达就当头兜了下来。

    张达顿时就两眼一抹黑,他知道这又是被阴了,而且也知道这恶作剧的肯定是林胖子挑头。虽然上半身被制住,张达还是不住的反抗着,他的双脚使劲的踢腾,期间还踢中了两个人,不过对方人多势众,其中又不乏实力高过他的,所以最终也是无可奈何的被抬了起来。

    “哈哈哈,送这小子去井里乘凉去!”林胖子的声音自麻袋外传来。

    “好你个林胖子,你个菠萝蜜的,你给我等着!”张达吼道。

    “哈哈,我就等你,等你妹来!”林胖子哈哈笑着,张狂的样子令人难以忍受,“兄弟们,把这小子给我丢到枯井里去!”

    这废园靠近西北角有一口枯井,早已经没了水,深约三米左右,如今张达能够感受得到,自己挣是被抬着向那枯井走去。

    “小子,人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今儿个你就在这井里赏月吧哈哈!”林胖子等人把张达抬到井口处,打开麻袋就将他丢了下去,而后便拍拍手各自扬长而去。

    三米,这高度虽然不算太高,但是却也绝对不算低,因此当张达噗通一声落地的时候,他还是被摔了个眼冒金星,心肝脾肺肾全都跟着颤动了半天。

    枯井年岁已久,再加上十分庇荫,因此即便是早已干涸,其内还是无比潮湿,尤其是井壁,到处都是长满了滑溜溜的青苔,井底更是枯石遍地,黑暗中,不知名的爬虫肆虐横行着。

    张达只有十一岁,到了这样的环境难免是害怕,然而地面上林胖子等人的张狂声音是渐行渐远,终于这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别说林胖子走了,就算是他还在,张达也是绝不会开口讨饶求救的,他拍拍屁股,硬撑着爬起来,在井底摸索了半天。

    “原来这口井还挺宽敞的。”张达自嘲的说道,“现在我也成了井底之蛙啦!唉,练功练得浑身疼,现在又被摔到了井里,还真是凄惨……”

    在井底摸索片刻,张达发现他要想依靠自己的能力从这里爬出去几乎是不可能的,也不知是谁开凿了这口井,井壁居然是完全光滑的石头垒起来的,而且还长满青苔,落脚点都没有一个。

    张达沿着井底转了数圈之后,无奈的一屁股靠着井壁坐下,心里暗暗的想道:“这下可麻烦了,我自己出不去,也不知道师傅何年何月才会发现我掉到井里来了……”转念又是想到那个林胖子,张达心里便是一股怒火腾的冒出,他握紧拳头,在心中暗自发誓,有朝一日一定要把这些都十倍百倍的还给他。

    刚坐下不久,张达忽然感到一一阵徐徐的凉风从脖颈后传来,他不由得诧异道:“奇怪,这井壁处怎么会有风吹来呢?”

    张达回头一看,发现自己身后距离地面约有几十厘米高的地方,居然是有一个一指多宽的小小洞口正在往外透着光芒,而那风也是从这洞内吹出的。再仔细检查下来,他发现原来这里的一块石头居然是活动的,刚才他坐下的时候无意间触及某个机关,将那石头给推了进去,就现出这个洞了。

    这个发现令张达是惊喜不已,他知道这就表示这里是有出路的,他至少不会被困死在这井底。

    张达趴在那里抠了半天,终于是把那洞口机关给摸索出了个门道,并最终伴随着他将手按到一块突起的方方正正的石块上,轰鸣声便自那洞内传来,而张达的眼前也是出现了一个半人多高的弧形入口。

    “这井居然连着一个地道?”张达兴奋了,他低头去看,发现那坑洞的地面要比井底矮上一些,而其中也是积满了水,阵阵水声正从这坑洞通道内传来。

    在试探了一下这水的深度之后,张达发现这水也不过刚没过他的脚踝而已,他这才放心大胆的迈步走入坑洞内。

    脚下的水底十分平整,没有任何凹凸之处,这让张达不由得想道:“菠萝蜜的,这一定不是自然形成的,可又会是谁在这里修建这样一条隐秘的通道呢?”

    不管怎样,这条通道吸引着年纪尚幼的张达,他是完全没有考虑到,通道的另一端或许会有危险在等待着他,好在这一路行来,也是普普通通,没有任何危险出现。

    沿着这条浅水坑通道往前猫着腰走了大概几千米左右,张达眼前是豁然开朗起来,在他眼前出现了一个类似深渊山谷的所在。从那通道中走出来,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圆形的水潭,直径大概在十米左右,潭水是墨绿色的,很是通透,只不过这周围是一片死寂,让人情不自禁的心声惧意。

    水潭旁边到处丛生着蔓藤植物,那些植物纠结交错,沿着周围的山岩往上攀升。张达抬头看了看,在上面那个山口,太阳正洋洋得意的挂在空中,一抹刺眼的阳光投射下来,让他禁不住眯了眯眼。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我难道是来到了……花溪山?”张达吃惊道。

    花溪山是花溪镇外的一座不大不小的山头,距离花溪镇约有十来里路。虽然心中是这样狐疑,但是张达却并不敢肯定,因为他觉得自己似乎并没有走太久,这也是他没有什么经验,忽略了直线距离要远远小于自然界蜿蜒道路的缘故。

    八月间的花溪镇还是很炎热的,经过了一番折腾,张达身上也满是汗水和污物,此刻看到水潭之后,他便萌生了在这里泡一会的想法。

    试探着下了水之后,张达惊喜的发现这潭水看起来是墨绿色的有些冷,但实际上却是十分温暖舒适的,就像是一个天然的大温泉,并且还不深,最中央也过是刚没过他的腰部罢了。

    虽然如此,张达还是在岸边靠着石壁坐了下来,享受着难得的温泉浴。

    坐定之后不久,张达忽然感到身上到处都很痒,那种奇痒令他不由自主的去抓挠,一开始他还没怎么在意,可渐渐地,张达就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他忙低头去查看最痒的地方——肚脐眼。

    在被摔到井里的时候,张达是肚皮朝下的,因此在肚脐处有一些擦伤,可当他低头去看时,却是吃惊的发现那擦伤正在以rou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他之所以会感觉到痒,就是因为那伤口处的皮肤正在飞速的生长着。

    “菠萝蜜的!我是在做梦吗?”张达揉揉眼睛掐掐耳朵,疼痛告诉他这并非是梦境。

    “不是梦,那就是说这里有古怪咯?”他嘀咕着,便开始认真的审视起这潭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