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文学 - 历史小说 - 颠倒火焰周世宗与符皇后故事在线阅读 - Sect. 128. 晋王殿下(2)

Sect. 128. 晋王殿下(2)

    将郑仁诲直送出大门口后,君贵走入影壁内。面对着花树繁生的庭院,他深吸口气,在石阶上坐了下来。

    曹瀚等互相看看,上前道:“殿下想是累了?臣等替殿下搬了杌凳出来坐着可好?”

    君贵摇摇头。见部从们全都侍立一侧,个个摩拳擦掌、面带兴奋,便笑道:“这里没外人,你们也不用站着了,都坐下吧。大好的府宅,大好的花木,大好的天气,你们也享受享受……”

    孙璘原本是个爱玩耍的,见主官倡言“享受”,正合己意,忙笑道:“殿下如此好兴致,要不臣去叫些酒菜到这里来用?也算是我们哥儿几个替殿下暖宅了。”

    林远听孙璘如此说,便嘲笑道:“嘿,瞧你出的这是什么主意!晋王府第一宴,还号称暖宅呢,却放着屋里好好的桌椅不用,反而要在这里野餐?倘若日后被夫人知道宅子就这么马马虎虎地被‘暖’了,怕不会着恼么?”

    君贵不禁一笑:“夫人不会着恼的!孙璘说得对,新宅第一宴,咱们就在这里吹着风,赏着花,吃着rou,喝着酒,岂不是最好?孙璘,这事儿就交给你,好酒好rou,尽速去置办。至于钱嘛……”

    曹瀚、邓锦俱欢快道:“臣等这里还有!”“有的是呢,殿下不必cao心。”

    君贵的俸禄,常年放了一部分在亲随部将手中,以备他们腹心小集团的各种私下用度,曹瀚、邓锦都会算账,便担当起了管理这笔钱的责任。君贵自己是不cao心的,只是偶尔问问还有没有,还够不够。

    这也算是历代名将带兵的一个传统。好的统帅,总要将俸禄薪资的一部分甚至大部分贴补给部下将卒。远的不说,后汉开国之君刘知远、后周开国之君郭威,都是这样做的。当然,像君贵这样建立一个亲随小金库,则是更进一步的做法。

    晋王府的暖宅第一宴,就这样以大皇子及其左右部将在宅院中野餐的方式举行了。有酒,有rou,有菜,有军歌,有嬉舞,有投壶,有相扑,有欢声笑语,还有酒酣之后,大家没上没下搂抱在一起、莫名其妙的嚎啕大哭……。

    跟对一个主官,对任何一个需要在官场中打滚的人而言都是那么重要;而对于一员战将,这样的机缘就显得尤其珍贵。那是命运。是命。是性命。是生死相托的豪赌。赌对了,跟对了,纵死也值得。

    当年官家郭威基于自己的意志毅然选择追随刘知远,就是这样的一场豪赌。目今国朝的一切政军局面,都是那场豪赌衍生出的结果。

    而现在,他们也已经为自己下过注了。

    澶州。镇宁军军治后苑。朱雀房中。

    君怜与朱雀在几案两侧枯坐着,一言不发,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

    她们并没有拿本书来看看,或者拿支笔来摆弄摆弄,以掩饰这种微妙的紧张气氛。两个人彼此既然熟悉到那样的程度,这种掩饰就是无效的了。

    弦似乎绷得越来越紧,将断未断。

    这种僵持的局面并不是由谁的哪句话、或者哪个行为引发的。事实上,君怜来到朱雀房中后,两人只简单地用眼神互相打了个招呼。形势之箭似乎已在弦上了。她们都欲言又止,心照不宣。

    后来,就演变成了这个样子。

    对朱雀而言,目下的局面很清楚:君贵和君怜的封诰已经诏示,东京的晋王府已经落成,很快就会有人来迎接晋王家眷入京。君怜他们肯定要准备搬家了-搬到天子脚下去,搬到他们的皇族身份里去。

    她不喜欢京城,那是她梦碎心伤之地;她喜欢自由,而皇族注定不自由;她属于孤独-她虽然畏惧却乐意葆有这种天马行空的孤独,而君怜则属于家族—终有一日,君怜还会属于全天下。众声喧哗。

    何况,还有自己与君贵在抄家问题上的心结,哪里可能那么容易就完全解开。

    气质与情感的撕裂现在成了问题的肯綮,弦在这个意义上绷紧了。

    然而就君怜这方面而言,她不可能让弦断掉。君怜的意愿其实远比朱雀的单纯,君怜的心中没有朱雀那样的纠结。不纠结,处理起问题来就会冷静、爽利得多。

    “……朱雀,我看这些日子以来,观音似乎很听你的话呢……”良久,君怜柔和地开口道。

    君怜的音量恰到好处,朱雀不能装没听见,只得无可无不可地一笑。

    君怜恳切地看着她:“朱雀,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好不好?”

    “……什么忙?”

    “我估摸着,大约再过几日,父皇和君贵遣来接取咱们的人就会到了,咱们就得带上仆从和细软辎重大搬家。我身子不便、精神短,管不了太多的事;唐mama和廷献他们,又要负责行李和一应杂事;东方氏性子柔,降不住音儿,一路上,你就替我管着音儿吧,好不好?”

    朱雀不语,垂目思索应对之辞。

    “也无需你亲自看顾,你只需管好东方氏,替她拿主意就行了,她自会遵你的嘱咐照料音儿的。只是委屈了你,不能经常骑马,要陪我们在车里窝着了。……”

    朱雀仍旧不语。

    君怜起身来到朱雀身边,拉着她的手道:“朱雀,我知道你不爱坐车,本不该这样委屈你。连我自己,有时候也更乐意骑马。可是我现在身子不适,常常头晕难受,长途旅行,怕是只够勉强自保,难以顾及更多。搬家事大,千头万绪的,倘若你不来帮我,我真不知怎么才能支应得开……”

    君怜的话语音调婉切,山泉般一字不漏渗入朱雀耳中,让她感到非常、非常难过。在她心目中,天底下没有君怜支应不开的事;何况,君怜手下还有那么多得力的人。可是,君怜却以这样的方式对自己曲尽挽留之意。

    这是她们十几年的情谊中从未有过的交流方式,表面亲热,其实疏远,表面轻松,其实痛苦。说的人还没有怎样,听的人已经受不了了。

    “翚娘……”她叹了口气,试图制止君怜。

    君怜沉静地看着她,眼睛里却泛起了一层泪光:“……凡事都要我拿主意,实在太劳神了……朱雀,你来帮我拿主意吧,你总得帮我……”

    朱雀知道再抵抗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了。

    反正只是回京城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岁月有隙,还没有到最后的时刻。

    一念已定,她恢复了惯常的嘲笑态度:“……哼,翚娘子可真会使唤人哪。刚才不是说只让我照料观音么?怎么三说两说的,又给我加了这许多活儿?……你若再这么着,我就不干了啊。”

    君怜惊喜道:“这么说,你答应啦?”

    “……哼,说得这么可怜,我敢不答应么?”

    “好呀,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君怜容色大振,揉着太阳xue缓缓站起身,“事不宜迟,榷娘,你左右无事,索性现在就开始替我筹划吧?……我干坐了这半日,实在乏得很,可要好生歇着了。”说着,她便走向榻边,去找软垫来倚靠。

    “好好,翚娘子辛苦了,赶紧歇着你的去。”朱雀忙过去帮她,一面忍不住揶揄道:“唉,我真是受不了,这才正常了多久,你就又变成这种娇滴滴的样子了?-真不知道你家君贵这些日子是怎么惯着你的!”

    君怜见朱雀恢复了往日任性不羁的辞色,心下大慰,也不反驳,在被褥堆和软垫上靠舒服了,方悠悠笑道:“何须别人惯着?我又不是铁打的,累了还不许叫唤一声么……”

    五日之后,郑仁诲率部从抵达澶州,奉旨迎取护送晋王家小入京。由于搬家行动早已在朱雀和廷献等的计划筹备中,只用了三天时间,军治后苑中的一应人员和物事就全都整备待发了。

    与此同时,另一道有关人事安排的诏令发布,接任澶州节度使的人选,正是郑仁诲。由于郑仁诲原来是郭氏亲随,官家便谕令将郭氏牙兵留一半在澶州继续镇守。

    与郑仁诲一起回到澶州的,还有曹瀚。按照皇子的调派,辅助郑仁诲担任留驻澶州的郭氏牙兵统领的,正是曹瀚。

    从以上两道人事安排可以看出,大周的龙兴之地,被官家父子托付给了最信任的亲旧故将。

    因皇子妇蔡国夫人符氏身子不便,返京车队的行进速度相当缓慢,日均行程也被刻意缩短了。每天总是辰时后才发车,酉时之前就停毂入住驿馆。

    又七日之后,皇子妇蔡国夫人符氏一行抵达京师,皇子荣率部亲迎于城外郊亭。稍事休整之后,皇子荣携妻女直入宫城,拜谒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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