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二十八章 刽子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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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据我所知，那位最早发现火灾的女同学，大概是巳时中回到寝室的。”见教导主任神色稍有缓和，荆楚卓又趁热打铁的说了下去，“也就是说作案时间只能在巳时三刻前后，否则她看到的火势，不会只有那种程度。”

    “排查一下巳时二刻到三刻之间，其他同学的行踪，就可以大幅度缩小嫌疑范围了。那个时间段，大部分同学都应该是在上课，只要询问一下授课导师，就知道班里的同学有没有来齐了。”

    “如果我们本学院的同学都是清白的，那极有可能就是外部犯纵火。我建议学院报官，让捕快来彻查清楚，否则的话，谁也不知道犯人会不会有下一次作案行动，如果置之不理，势必会继续威胁到其他同学们的安全。”

    “另外，校园论坛的帖子，也要及时删除，以免给学院带来不良的影响。”

    他说得头头是道，教导主任也找不出什么反驳的理由了。

    “好了，这次事故，易昕同学也是受害者。她刚刚受到很大的惊吓，情绪还不稳定。”荆楚卓看了旁边仍是小脸惨白的易昕一眼，再向教导主任点了个头，“我就先带她到我的办公室里坐坐，休息一下，等她恢复过来了，我再来跟您详细商谈后续的应对计划。”

    仍在状况之外的易昕，就这样云里雾里的跟着荆楚卓走了。

    “……小荆导师，我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又来到了那间冷如冰窖的办公室，但这次易昕却没有过多的感到不适，或许是她的心，本就在外界的一系列捶打中凉透了，“您……为什么要这样帮我，您明知道刚才我并不在您的办公室……”

    荆楚卓却向她一摆手，止住了她的后话：“不管你在哪里，导师都相信，你绝不是在做坏事，对吗？”

    易昕木然的点了一个头，荆楚卓欣慰的笑笑，自顾自的为她泡上一杯热牛奶，放在桌上推到她面前。

    “要说为什么，因为导师不想看到一个好同学被冤枉，背上处分。”

    “而且你也知道，导师呢，一向最痛恨的就是b力行为，网络b力，也是b力的一种，我又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我最喜欢的学生受到伤害呢？”

    “最喜欢的学生”……他这话说出时，易昕心头再次升起了一阵异样感。

    从小到大，她曾经是很多导师“最喜欢的学生”，但面对这位奇怪的小荆导师，她却真的很难相信，他对自己的看法就仅仅是这么单纯。

    但是，虽然不知道他究竟想做什么，在自己几乎走到绝境时，确实是他从悬崖边拉了自己一把。就冲这一点，易昕总觉得继续猜疑他是不礼貌的。所以，她勉强将心头那些混乱的思绪压了下去，端起手中的牛奶杯，小口小口的喝着。

    “易昕同学啊，导师想跟你说几句话，你要牢牢的记在心里。”荆楚卓似乎看出什么，慢条斯理的开导着她，“像什么尊严啊，名誉啊，那都是身外之物，只有生命才是最宝贵的。只要你活着，失去的总能找回来。如果生命没有了，那才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你的人生还有很长，不管任何时候都不要做傻事，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要多为你的家人想想。”

    易昕默默的垂下双眸。的确，在教导主任办公室的时候，她确实有过那么一瞬间的万念俱灰。但现在最黑暗的时刻已经过去了，她已经迈过了那道坎，她不会再轻易放弃自己了。

    这样想着，她认真的点下了一个头。

    荆楚卓见此，也是欣慰的一笑。而后，在他眼角悄然染上了几分戏谑。

    “易昕同学，导师帮你解决了这么大的一个难题，我好像还没听到，你向我说一句谢谢啊——？导师印象中的你，应该要更有礼貌一些才对吧？”

    他对自己的帮助，易昕并不想否定。尽管心里对他仍有隔阂，但她还是抱着感恩的心态，轻轻应了一句：“谢谢您……小荆导师。”

    在这一刻，荆楚卓那双向来让人看不透情绪的眸底，飞快的涌起了一丝真实的喜悦。但这片刻的真情流露，却是一闪即逝，就像是井底翻起的一缕微小的水花，很快便再度被浊流吞噬。

    “那好，你下午还有戏拍吧？我也就不多留你了，自己再好好调节一下情绪。”看着易昕将牛奶喝完，荆楚卓又好言安慰了一句，“教导主任那边，我来和她谈，她不会再为难你了。”

    安顿好易昕后，荆楚卓重新回到了教导主任的办公室。

    彻查纵火犯一事，教导主任并没有意见。但当荆楚卓直接和她谈到“不要给易昕处分”时，一向秉公办事的她，眉头就渐渐皱得紧了。

    “你说的我都清楚！但事情闹得这么大，易昕同学又确实违反了学院的规定，如果不处理她，会让人觉得我们公然给优等生开后门！别的学生都会有话说的！”

    “主任，对于您的顾虑，我有不同的看法。”荆楚卓露出他一贯的温文笑容，言语之下却是暗藏机锋，“我知道，您总想一碗水端平，但要是这个核心就是错误的呢？如果在一个大环境里，努力的人和不努力的人，得到的都是一样的待遇，那谁还愿意去努力，您以为的公平，恰恰也是最大的不公平！”

    “更何况，难道您觉得现在的学生群体就是平等的么？踩在普通学生头上作威作福的，不是那群所谓的‘x霸’么？”

    “您想要避免的，恰恰是我想要推行的。就算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给了优等生优待又怎样？不给优等生优待，难道还要给像容霄那样的小混混优待吗？”

    “我们要培养的，应该是思想上的勇者，而不是空有力量的莽夫。”

    教导主任抬手按m了一下眉心。记得这小荆导师刚来的时候，就说出了一番“暂免追查作弊学员，顺藤摸瓜，一举捣毁替考产业链”的惊人理论。那时她就觉得，教师队伍中来了一个异类。看来这段时间，是他温和了太久，让自己忘了他隐藏的獠牙啊……

    “话是这样说，但那群学生呢？”她摘下眼镜，继续轻揉着鼻梁，“你也不是不知道，一个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哪天又该给你捅到网上去了……”

    “关于这件事，我想您不用担心。”荆楚卓微微一笑，镜片上折射出一道幽光，“如果他们真的想‘讨说法’，院方可以搞一次突击彻查行动，相信在很多学生的寝室里，都能查出几样违规电器来。到时候，咱们就严格照章办事，该处分的处分，一个都别想跑。”

    “真到那个时候，我相信很多人就愿意息事宁人了——呵，本来也是么，既然自己也不干净，就别尽盼着别人倒霉了，双方各退一步，海阔天空，不是很好么？”

    “并且，我提出这样的建议，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荆楚卓并不给教导主任思考的时间，紧接着又说了下去。

    “这次事件，很明显就是有预谋的，是冲着易昕同学来的。犯人，很有可能就是我们学院的学生。”

    “对方很清楚，对于一个像她这样的好学生，受一次处分意味着什么。那个人想毁掉她，还想利用学院的规章制度当q，甚至完全不顾及宿舍楼里其他学生的生命安全，这样一个恶毒自私到极点的恶徒，如果学院还是只讲法理，不讲情理，那不正好顺了他的心意？”

    “这个……不能吧？”教导主任被他这番推测吓到了，“咱们学院里，都是一群十多岁的孩子，这个年龄懂什么啊，就算同学之间闹闹别扭，也坏不到你说的那份上吧？”

    “呵……孩子。”荆楚卓冷笑一声，这个词似乎唤起了他最深的轻蔑，眼底油然积聚起一股恨意，猛然一俯身，双手支撑着玻璃桌面，“可别低估了这群‘孩子’的恶，他们可以坏得你想象不到……特别是这个年龄段，是最无法无天的时候，就算是犯了错……犯了罪，也能够合法的减免刑事责任，所以他们可以肆无忌惮的伤害他人……”

    “更可怕的是，他们自己什么都清楚——”

    “需要我给您找一些未成年犯罪的案例吗？让您看看这些‘孩子’，一旦狠起来可以狠到什么地步，连成年人都得自叹不如……”

    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他不再像那个风度翩翩的青年导师，仿佛有什么猛兽，从他身体里被放了出来。

    “……小荆导师啊，你需要冷静，你有点太激动了。”良久，教导主任才皱着眉说出一句，“我也并没有完全否定你，但是什么事咱们总得调查清楚，你说是吧？特别还是这么严重的指控，不能糊里糊涂就让咱们学院的孩子们背了黑锅啊……”

    “抱歉，我失态了。”荆楚卓终于从那阵情绪中恢复过来，推了推眼镜，给了教导主任一个歉意的笑容，“您说得对，任何一位同学都不应该被冤枉，所以，易昕同学也不应该背这个黑锅，不是吗？”

    教导主任轻轻叹出一口气，抬起头直视着他。

    “小荆导师，我也实话跟你说吧。易昕同学，是我从初等部一路带上来的，我对她的感情比你深。我没有想到，今天竟然是你主动站出来，替她说了这么多话，老实说，我挺意外的，你能告诉我是为什么吗？”

    荆楚卓又恢复了那深不可测的假面：“因为要培养一个好学生很难，但要毁掉一个好学生却很简单。今天即使不是易昕同学，是任何一位同学，我也都不会置之不理的。”

    “更何况，易昕同学品学兼优，这样的学生是学院的宝藏。试问，学院最珍贵的财富，不由我们这些教职人员来维护，又由谁来维护呢？”

    “至于易昕同学父母那一边，就由我去沟通吧，”荆楚卓嘴角的笑容愈发深邃，“您没有什么意见吧？”

    ——不久后，重新回到自己办公室的荆楚卓，拨出了一个通讯。

    “喂，您好，请问是易昕同学的母亲么？”

    “我是她的导师，我叫荆楚卓，您叫我小荆导师就好。”

    “您看什么时候方便，咱们约个时间见一面，谈一谈易昕同学的学习和生活，可以吗？”

    ……

    天圣学院附近的一间网吧内。

    消失已久的杨露娜正坐在角落里，双手在键盘上噼里啪啦的敲打着。而她面前的屏幕上，正显示着易昕的微时空主页。

    校园论坛的帖子被删了，她就转战私信。从刚才到现在，她已经前前后后注册了几百个小号，疯狂的对易昕进行言语h炸。

    她是了解易昕的，也最清楚她的弱点，知道怎样用最犀利的语言，攻击她的软肋。

    而她的目的也只有一个，就是用网b的力量，逼迫她z杀。

    早前的放*药，还有这次的制造火灾——前几天她让同伙帮忙引开宿管，自己偷走易昕寝室的钥匙另配了一把。易昕接到的神秘通讯也是她打的，就是为了把她从寝室调开，让她失去不在场证明——都是为了借刀杀人。如果是容凰在失控之下杀了她，或者是她z杀，那自己就不需要负刑责。

    可以让仇人去死，而自己又能全身而退……没有比这更完美的事了。

    “易昕……如果我说几句话就可以对你造成伤害，那我一定会不遗余力的去做的……”杨露娜疯狂的敲击着键盘，“如果靠着网络就可以把你逼死，我很乐意充当这个刽子手！”

    “让我们看看，你什么时候才能到极限呢？到了极限，你就去死吧……死亡才是你的归宿！”

    昏暗的网吧内，仅有荧幕散发出的微弱光芒，映得杨露娜的面庞一片瘆人的青白。而她那因兴奋而瞪得极大，略显外突的眼球，不断扯起狞笑的嘴角，还有眼中正疯狂闪烁的仇恨，让她原本还算漂亮的脸，看上去就像一个可怖的女鬼。

    ……

    等她回到家的时候，母亲立刻就迎了上来。

    “露娜，你之前都去哪了？”母亲看起来忧心忡忡。

    杨露娜故作轻松的耸耸肩：“就是忙工作上那些事，跟您说了您也不懂的。”她假意伸个懒腰，“娘，我好累了，我先进屋里休息一下，吃饭了再叫我。”

    “露娜，等等，你还要瞒娘到什么时候！”这一次，杨太太却没有被她轻易糊弄过去，她攥住女儿的手臂，脸上都因过度的焦虑失去了血色。

    “已经有捕快联系过我了，说你涉嫌一系列寻衅滋事……让你明天去县衙配合调查。你这段时间神神秘秘的，就都是在忙这些事吗？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你已经是在犯罪了啊！”

    “你还是在对付那个叫易昕的小姑娘是吗？”知女莫若母，杨太太很清楚女儿在想什么，“娘知道，你爹的事，你一直都把账算在她的头上……可我们是生活在法治社会里，你真的弄死了她，你也要坐牢的啊！”

    “为了你，我曾经去给她下跪，我求她不要跟你计较……娘已经失去了你爹，娘不能再失去你，娘不想找任何人报仇，只想咱们母女都平平安安的，你为什么就不能理解娘的苦心呢？”

    “娘，你说什么……”杨露娜愣住了。母亲的描述，化作一幅真实的画面，反复在她脑中闪现。接着，一阵强烈的愤怒和仇恨席卷而上，彻底冲垮了她的理智。

    “她不配让你下跪……她承受不起你的下跪！她该死……我要她死，我现在就要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