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艳鬼

    长期经受巨大压力的人，往往会给自己找一些爱好。

    夹哥和我不同，他那矮小的身躯里隐藏着数不尽的秘密，而且时不时的去墓地，让他的味蕾受了创，所以当年我邀请他和我一起做个吃货的时候，他坚定的拒绝了我。

    于是，他的爱好便成了听戏。

    空城黑道猖獗，提刀耍枪的那群人排斥猎灵师；星城科技发达，更多的还是3D影视。也只有复古的幻城，还保留着老戏的一席之地。

    夜百合花了三天的时间，才找到夹哥的下落。

    拿到那个不怎么出彩的戏院地址时，我还没想好前去的时间，夹哥就带着他的胖瘦跟班，直接来了我的医馆。

    “听说这栋古阁曾经是唐煋名下的，这里应该有个老戏台子吧。”夹哥开门见山的询问。

    他已经脱去了猎灵师的专属服装，换上狐毛皮草，还是不变的黑色，却显得精神不少，尤其是胖瘦跟班也换了西装，那样子还真想大家族的小少爷出行。

    肆无忌惮的将他们打量了一番，我才想起他刚才的问题。

    当初从秦影那里借来这栋古阁，为的只是多占点便宜，像我这种能躺着绝不坐着的人，当然不可能跑去探险。

    所以他的问题，我也爱莫能助。

    见我耸肩，夹哥的目光立即在大堂内扫了扫。

    夜百合正在帮黎辞换药，为了不再变成东方木乃伊，黎辞眼睛都不敢眨下，就怕夜百合乱来。

    正是饭点，漂亮公子哥前不久才说我早餐吃的太多，午餐就只有一些容易消化的点心。

    他太专注手里的食盘，即使认出他就是巫族的少爷，夹哥也仅是皱了下眉头，就直接将目光移向了他身后的小家伙：“那边的鬼童，你应该知道这栋楼里的戏台在哪吧。”

    “咦，店里来客人了吗？”小家伙还不知道夹哥的身份，正好奇他们是不是店里的客人。

    小家伙待在医馆里的这些日子，学了不少经验，也怪夜百合宠着他，一旦做成买卖，最劳累的是我，到头来，享受最多好处的，还是他。

    所以，他比我更希望医馆来客人。

    漂亮公子哥将食盘放在柜台上，在胖跟班伸手要取的时候，刻意朝我推了推。

    等小家伙靠近，他立即瞪着胖跟班，介绍道：“他们是无垢城的猎灵师，这位跟你差不多的，就是赫赫有名的夹哥，至于他身后的嘛。”

    漂亮公子哥摸了摸下巴，还没给胖瘦跟班想出个贴切的称呼，小家伙就举起手兴冲冲的补充：“我知道，我知道，他们就是胖瘦仙童。”

    “比起仙，他们更像鬼。”我好心提醒。

    夜百合解决完黎辞那边的事，转过来时正好撞见我们在煽风点火，她大概觉得夹哥的忍耐到达了极限，赶紧指着东边没有放置药柜的空位，道：“那里就是戏台，靠药柜的墙壁上有开关，可以用来升降。”

    夹哥给了瘦跟班一个暗示，等瘦跟班找到开关，并将戏台升起的时候，胖跟班这才出门将楼外的名角们请进来。

    看着他们熟练的画脸换衣，我挑了挑眉，冲夹哥问道：“你这什么意思？”

    “名角花三儿的最后一场，他想在这个老戏台上唱。”夹哥简单的回答。

    望着他低垂的眼，我猜他应该有些感伤。

    毕竟，从他开始听戏起，一直喜爱的就是花三儿。

    那个把夏天唱成了冬天，把冬天唱成冰窖的名角，据说从三岁起就登台，角色换了千千种种，却始终逃不过一个悲字。

    台上前戏已经开始，胖跟班将正在画脸的花三儿指给我看。

    那人瘦瘦弱弱的，应该只有四十出头，照理说不应该这么早退台。

    我估摸着他摊上了什么事，夹哥似乎瞧出了我的心思，食指轻巧柜台道：“三天后花三儿就要娶妻了，未免媳妇被人笑话，他才决定谢幕。”

    “这是好事。”

    “是啊，是好事。”夹哥应和的点了点头。

    胖瘦跟班都盯着戏台，漂亮公子哥无聊的打着哈欠，夜百合要照管小家伙，唯有黎辞跟我交换了一下眼色。

    夹哥显然在隐瞒着什么。

    我本来不确定，但黎辞也这样认为，我不得不确信。

    戏已开唱，唱的一出《艳鬼》。

    我听过这个故事，讲的是一个刚刚聚灵成形的厉鬼，因为搞错了仇人的身份，所以杀错了人索错了命，枉送性命的老头夜夜拜请枉死城城主还他公道，于是枉死城城主便罚厉鬼借尸还魂前往老头家补偿。

    每一个听完故事开头的，总认为这是一个悲剧，事实上，厉鬼碰巧借了老头儿媳的尸体，还魂后和相公百年好合，还生了一对可爱的双胞胎，因为厉鬼的相公爱妻心切，每天都会亲自为妻子梳妆。

    故事里讲“一颦一笑郎画眉，一心一允盼艳归”，相公替妻子梳妆，妻子便想一直漂漂亮亮的，哪怕她原本只是一个面向狰狞的厉鬼。

    最后厉鬼不再惦记着复仇，枉死的老头也圆了心愿。

    我不知道花三儿为什么选这样一折戏作为谢幕，本着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期盼，我在心底暗暗为花三儿祝福。

    可当花三儿唱到那句“一颦一笑郎画眉，一心一允盼艳归”的时候，夹哥却摇着头，说了一句：“可惜了这出戏，厉鬼虽然和那青年做了十年夫妻，最后却因为擅用禁术引得猎灵师全力追击。”

    “戏是戏，无垢城的规矩是规矩，花三儿应该还没笨到使用禁术来圆自己的成家梦吧。”我挥着手笑了笑，抬头时，却无意间瞧见花三儿的印堂发黑。

    下意识的开启诊断之眼，殷红的颜色，总能对尸气一览无遗。

    人在将死之时，或多或少的会生出些尸气，我接触过那么多将死之人，却从来没见过，有谁比花三儿生出的尸气还多。

    联想到夹哥刚才的叹息，我皱了皱眉，追问道：“花三儿真用了禁术？”

    “五鬼运财。”夹哥平淡的回答。

    就算是名角，在这个老戏不再流行的年代，也赚不到多少钱，花三儿没有贪自己的命，却没能把持住对成家的向往，用禁术换了笔钱，瞒着戏园子里的朋友，给自己买了个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