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玉叶销魂
西岐国都城南郊，鹤仙观白墙青瓦，半隐在山谷之中。临近晌午时分，观内传出一阵琴声，曲调悠扬，仿若仙音。 乌木棱窗悬挂一串七星青铜风铃，迎着微风发出叮当悦耳的脆响。厨房内两名梳着云髻的少女腰间束了围裙，衣袖一直卷到手肘处，嫩藕一般的手臂伸到木盆里，用清泉水“哗啦啦”洗净一盆菜叶。 “浣灵，我来洗花色百合，你去看一看锅里的香粥熬好没有？”紫宁的脸上蕴满了笑意，嘴角弯起，双目莹亮，一副幸福甜蜜的神色。 她这几天吃馒头快要吐了，来到这清净的鹤仙观里，终于有机会一显身手，弄几道小菜解解馋。 月横塘和祺松修仙辟谷，能挨住饥饿，但她和浣灵是凡人，少不得一日三餐。更何况人生吃喝是大事，丝毫马虎不得。 观主净道人恭敬端来一个玄青木盘，送到紫宁跟前，笑着说道：“姑娘，这是你要的东西，都备齐了。”盘中摆了四个花瓷碗，盛了生羊rou、鸡腿rou、熏rou。 鹤仙观是修道静地，原本没有这些荤腥rou类，只有素淡的打斋饭，但紫宁执意亲自下厨做菜，观主净道人令弟子去城中集市买来rou食，备全了材料送到厨房来。 净道人认得山谷中弹琴的年轻人正是昆仑绝皇，鹤仙观这样一个小道观，有仙族第一神君前来驻足，让道人们受宠若惊，顿感蓬荜生辉。 又见紫宁一副小女儿模样，娇憨含笑，做饭十分认真，但身上并无仙灵之力，绝非仙族弟子，一时也猜不到是什么来头。只是绝皇对她甚是呵护，心知这姑娘绝非凡俗之女，因而不敢怠慢。 紫宁谢过净道人，转头悄声对浣灵说道：“幸好西岐国的菜蔬rou类都是给凡人吃的，不然弄一些妖兽的rou来，我还不知怎么煮呢。”抬眸一看日头，已近了午膳时间。袅袅的琴音仍在空谷中缭绕，她微微一晃神，嘴角的笑容泛起。 玄女重生，虽然想不起十万年前的记忆，但她知道自己要找一个人，那就是月横塘。 心中不禁怦怦狂跳，月横塘，他也知道此事吗？ 玄女自洪荒由天地所生，是无极灵根的纯阴之体，十万载重生一次，凡修仙者得玄女做炉鼎，可三年内突破神君之阶。而玄女的传承至尊无上，她一旦成功接受传承，日后修成紫月之眸，便无敌于天下。 这些事情，月横塘已经告诉过她，紫宁不禁黯然：“我不想做炉鼎，我要找到玄女传承，才可与他般配。” 无敌于天下，对她而言，一点也不重要。她得到玄女传承，就是为了永远跟月横塘相陪相伴。 “他是神君，寿命超过数十万年。”紫宁心中微微一颤，“如果我找不到传承，或许只能活到百岁。” 百岁对凡人来说许是长寿，但仙族弟子修炼百年，也只是弹指一挥间。 心里有些烦闷不安，但随即展颜一笑，自我安慰道：“没关系，再过十万年，我又重生了，还能见到他。不管有没有传承，我永远都有机会，跟他天长地久。” 紫宁天性乐观，心想传承的事得看机缘，不由自己决定，既然如此，也不必过于纠结，为此事烦忧发愁，都是庸人自扰。 想到这里，心情登时明亮许多，随即定一定神，用清水洗净了手，将一块嫩羊腿rou拎到案板上，伸手翻了两下，仔细看一看，拿起边上一柄尖rou刀，割下一层肥腻的腴筋丢掉。 接着将羊rou切成大小相等的薄片，用细盐和椒粉香料一起拌匀，倒一点秋葡萄酿的汁液腌了，静等着羊rou入味。 紫砂锅里熬的香粥散出浓郁的气味，紫宁见时间正好，忙将案板上的新鲜菜蔬分开切好，下锅炒成什锦杂烩，又剥些新生的蒜苗丝加入菜中，顿时一股异香飘散整间后厨。 浣灵深深嗅了一口香气，笑道：“宁儿好手艺，这样香的味道，吃一碗还想再吃。”当即拿了大白瓷碗，将炒好的什锦烩菜盛进去。 紫宁摆好案板，切了滚刀熏rou、鸡腿rou、芥蓝、冬笋、胡萝卜、红椒，炒一道熏rou什锦鸡丁，又用鲜藕、豌豆、丝瓜、青笋合在一块，做出家常的素蔬鲜。 羊rou则炒熟配上百合，将秋葡萄汁淋了少许，翻两下出锅。拿来一个青白瓷盘子，羊rou盛在中间，泛着油光酱色，与白百合、青红椒、绿葱头、黄姜搭配，如一盘子花团锦簇，莹艳生辉，甚是诱人。 又将一叠新鲜紫苏叶子洗净，用淡盐水浸过两遍，整片摆在青白瓷盘边上。紫宁对浣灵笑道：“这两日饿瘦了，今儿午饭可要多吃才好。”饭菜用双层的大食盒装起来，随手将凉调的醋拌萝卜小菜一起放进去。 鹤仙观的西厢院落宽敞静谧，种了满院子的花树，粉黛色的矮墙围出一隅清雅的雀台静室，布置得整洁闲适，檀香袅袅，灵气飘散。 朝南的窗阁四扇敞开，乌木雕花的檐下挂了一串串金灿色的仙道铃铛。 窗阁外飘飞片片落花，碧草青树层叠错落，缭绕着一丝丝淡隐的仙气。远处是一片幽深静谷，从雀台中望去，美景一览无遗。 长形乌木桌摆放窗前，紫宁坐在月横塘侧面一旁，身着碧水色的云霞锦绣深衣，身量纤柔，娇颜如花。 榻桌上摆好四菜一粥，四副碗筷整齐相对。紫宁笑意颜开，转眸凝神望着月横塘。 以前她啃干馒头，他就静坐一旁盘膝而视，这回他们摆桌一起吃饭，却是几日来的头等大事，紫宁心中压抑不住激动，欣喜之情阵阵升腾。 月横塘穿一件浅白细绸宽松袍子，盘膝坐在宽榻上，颔首肃目，两道秀挺长眉向上，仿佛隐入乌黑发鬓之中。 他近日察看紫宁生出一种仙骨灵气，虽没开始修炼，但境界已与一般凡人不同，丹田隐隐盈溢出真元，贯通缭绕奇经八脉。 只是玄女传承没找到，紫宁就无法真正踏上修炼之路，她丹田内虽有真气，但是不会控制运用，犹如一块上佳璞玉，必经玄女传承的雕琢才可成一件美器。 月横塘五岁炼仙，十岁领受昆仑宗门的万载传承，故而弱冠年岁达到神君之阶。仙族十二门虽也有传承，但远不及昆仑传承深厚，四大仙族长老修炼十余万载，至今也没能打破修炼瓶颈。 所以玄女炉鼎对仙族弟子而言，也十分重要，也就是说，谁能得到紫宁做炉鼎，必能迅速突破神君之阶。 玄女重生，天下相争，仙族弟子并非都品行高尚，一旦听说紫宁是玄女重生，必然会闻风而动。 书童祺松一袭染青的细布衣裳，靠近雕花窗边坐着，目光从紫宁转到月横塘脸上，见主人面色黯然，心中也不禁有些忧虑。 修仙者通常都勤于修炼，靠服用丹药，一步步提升等阶，这不仅要耗费无数灵花仙草，而且耽误时日，快则上千年，慢则数万载。如果用玄女修炼，便能一劳永逸，超越其他人。 麒麟是仙界瑞兽，最懂知恩图报之情，紫宁曾经对他有恩，祺松实在不忍见她沦为修炼炉鼎。心中暗想：“玄女重生，一定会引来争斗大乱，仙道界人人都要争抢。”双眸中透出一丝哀伤，“紫宁真是太可怜了。” 他们连日躲开云祖的纠缠，隐在这深谷道观中暂避，也是为了不让玄女的身份过早暴露。她身上虽蕴藏了醇厚真气，但不懂修炼功法，仍然无法自保。 紫宁掀开紫砂锅的盖子，一阵清幽的香气慢慢飘散弥漫，月横塘双眸有了一丝光色，不由精神一震，脸上黯淡一扫而散。 他抬眸问道：“这是什么饭，香气很清甜。”见碗中晶莹剔透的香粥，如同点点的黄色红色小花次第盛开。端起在鼻尖轻嗅了一下，顿觉被百花环伺，煞是好闻，忍不住舀了一勺轻轻细品。 “百花粥。”紫宁笑吟吟道。 此粥熬了两个时辰，入口嫩滑，温暖香甜，又有一股薄荷的清香气。月横塘忍不住多吃了几口，意犹未尽。 修仙之人到了神君境界，可以完全辟谷不食。但月横塘跟紫宁在一起，见她很喜欢吃东西，也就随她心意，决定将这些饭菜都品尝一遍。 浣灵低头一瞥白瓷碗中的烩菜，色泽鲜艳的菜样混在一起，宛如黄昏后绿意树梢顶的一团灿烂云霞，好奇问道：“宁儿，这叫什么菜？”以前跟紫宁一起在发鸠国膳房当差，并没见过她做这道菜。 紫宁轻声回答道：“菜名曰随心所欲，也可称随意。” 话音甫落，祺松目光看过来，一双眸子尽是空灵神气，不解问道：“为什么叫随意？” 紫宁目光转向他，侃侃说道：“随心随性，无所顾忌；意不自满，便可畅意。故而名曰随意。” 月横塘将粥碗放下，若有所思。 紫宁心中一颤，知道他为玄女之事烦忧，随即目光透出一缕温柔，缓缓说道：“玄女十万年重生，从洪荒算到今天，至少重生数百次。如果抢到玄女的人都练成神君，为何如今仙道界的神君这么少？” 祺松眉头一蹙，不解问道：“那是什么原因？” 紫宁的眼眸往月横塘身上一转，说道：“玄女既由天地灵气孕育，就一定顺应了天意，修炼者妄想用玄女当炉鼎，那便是与天对抗，当真打错主意了。我想，就算他们想抢，最后总会有一些缘故，让他们抢也抢不到。” 褀松微微点头，“没错，既然他们抢不到，我们也不必太过紧张。一切因果，自有天定，随意就好。”抬筷子夹了一口放在嘴里，喃喃道：“原来这便是随意。” 月横塘的眼中顿时蕴笑，目光中颇有赞许，也夹了一口吃下去，赞道：“好味，好菜。随意，畅怀。”嘴角向上一挑，露出柔和的笑容。 静室里的阴郁之色一扫而尽，刹时一片春光旖旎，四人欢笑开怀，吃得津津有味。 紫宁的眸子深深望向月横塘，心想：“还没发生的事，根本不必烦恼，开心过眼前的日子就好。”见他笑容如花开，无比灿烂，不由得心中怦怦，乱了平稳的节奏。 半晌回过神来，连忙将目光转开，指着一碟颜色鲜脆的四鲜素菜，说道：“这一道虽是普通菜式，但有独到之处。你们尝一尝，很好吃的。”双颊微红，话音里带着一缕紧张的颤声，这是她专为月横塘做的，费了不少心思。 缓缓抚平心情，紫宁喉间空咽了一下，心中暗笑：“紫宁啊紫宁，你也太没出息了，照这样下去，以后每顿饭跟他一起吃，非得心脏病不可。” 月横塘微闭上眼，作势嗅一嗅，点头笑道：“果然有些香气。”伸筷子夹了一片鲜藕，慢慢咀嚼，随即点一点头，忽道：“这道菜色味俱全，理应搭配一个好名字，我倒想出一个。” 紫宁转眸看他，好奇问道：“你说说看，是什么好名字？” 月横塘微微一笑，“残红惜春，雨轻风色，沥沥梅子黄。天亦不老，心如双丝网；情犹难绝，织成千千结。” 他梦中身穿紫色纱衣的幻影，正是十万年前的玄女。月横塘凝眸注视紫宁，嘴角溢出一抹怜惜的笑容。玄女与紫宁合为一人，但她眉间那一道紫月之眸，前世恩怨，未解之谜，都犹如细丝织成的网罗一般，系成一个个散乱的结，缠绕他的心底。 紫宁侧耳静听，他声音轻缓柔和，仿佛回到初见那日，她满身鞭伤，他轻轻扶起她，在耳边温柔细语，浑身散出一股清雅的檀香气。 不由得遐思飞散，目光透过氤氲的饭菜热气，望向身边的月横塘，微红着脸说道：“原来如此，莲藕和丝瓜都有细丝，缠在一起就犹如双丝网，织成千千结……” 月横塘微微颔首，竟也不敢迎向她的目光，伸筷子夹了一口双丝网，清脆生香，却别有一番清肃之意。 空气中飘散出一股淡然的情愫，浣灵瞪着一双大眼睛，左瞅瞅，右看看，不懂两人说什么，不禁有些迷惑，悄悄问道：“宁儿，千结丝网，那不是蜘蛛精吗？” 紫宁脸色一红，祺松看在眼里，登时“噗”地笑出来，挤一挤眼睛说道：“蜘蛛精留给你们吃，我吃这一盘。”目光盯着面前一盘菜，用筷子夹一口熏rou和鸡丁。 紫宁神色有些娇羞，为了避免尴尬，眼眸连忙一转，指着菜盘笑道：“祺松，这也有名字，还是一个好典故。” 熏rou暗香，鸡丁滑嫩，搭配芥蓝冬笋，味道更是鲜美。月横塘脸上带着一抹笑意，凝眸看她，等她开口说典故。 紫宁笑颜绽开，摇头晃脑道：“此菜名曰两情相悦。” 三人都怔住了，这明明是一道鸡丁熏rou，菜名却叫“两情相悦”，当真有点奇怪。 紫宁见三人不明所以，不禁有些得意，侃侃而谈道：“话说熏rou和鸡腿本来不认识，它们一个长在猪身上，一个长在鸡身上，根本不相配。不料它们一见钟情，彼此十分投缘。熏rou甘心刀切成片，鸡腿情愿变成rou丁，只求双双入锅，用guntang香油一起炒过。熏rou的香气融进鸡丁，鸡丁的软嫩渗入熏rou，它们这样情投意合，当真是两情相悦。” 祺松和浣灵目瞪口呆，彼此相望一眼，浣灵忍不住惊呼：“它们一见钟情，双双入锅，用guntang香油炒过，这……真可怕呀！” 月横塘双眸一闪，划出一阵暖流，忍不住颔首微笑，见紫宁说的有趣，忍不住想逗一逗她，故意问道：“既然两厢情愿，这些又是什么？难道熏rou和鸡丁两情相悦，中间还夹着冬笋芥蓝不成？” 紫宁眸子瞪了片刻，急声说道：“这……这些冬笋、芥蓝都是配菜，不能喧宾夺主！”夹了一筷冬笋往嘴里一放，狠狠咀嚼了几下，突然想起芳洛汐要嫁入昆仑，登时一股难以抑制的酸楚油然而生。 黯然之色一闪而逝，心中暗暗想道：“紫宁啊紫宁，你是玄女重生，一定能跟月横塘相配。就算他娶了仙后仙妃，你也不要放弃，不然就沦为冬笋芥蓝，一辈子当配菜了。” 心中一动，目光飘向摆在一旁的百合羊rou，眼眸轻转，说道：“这里还有一道菜，你试一试可好吃。” 一看是羊rou，月横塘已觉腻歪，他是修仙者，素日饮食清淡，对油腻的rou类很难下咽。但不想拂了紫宁的心意，淡淡笑道：“这么鲜亮的颜色，看着也好吃。” 紫宁在旁边铜盆里净了手，笑着说道：“我教你这样吃。”从盘边上拿一片新鲜紫苏叶，夹了羊rou百合青椒，整整齐齐摆在叶子上。十根手指一合，包成一个小小的团形，递给他道，“张开嘴巴，哇一口吃光才好。” 月横塘看那小小紫苏叶包成的团子，忍不住露出笑意，“没见过这样的东西，倒要尝一尝。” 他一张开嘴，紫宁将一团子塞了进去，露出一个小小的鬼脸。 月横塘刚一咀嚼，辛辣、浓香、甘苦、麻涩各种刺激味道涌入鼻腔，脸上顿时泛出两团绯红，眼泪跟着流下来。 坐在对面的祺松一愣，问道：“主人，怎么哭了？”他虽称月横塘主人，但瑞兽的性情纯然天成，毫不遮掩做作，因而说话并不拘谨，都是随性。 月横塘摆一摆手，半晌才把那一口嚼净咽下，呼出一口气道：“这么辣……”他从没吃过紫苏羊rou，只觉得这辣味虽呛，却别有一番风味。 “紫苏配白玉百合，加爆炒羊rou、生姜、葱头、辣椒，吃下去泪眼朦胧，大有销魂之感。羊rou温补，百合清热，紫苏散寒，生姜辣椒葱头发汗，行气宽中，调脾胃气滞，解胸闷呕恶。”紫宁吟吟笑道：“这道菜名，叫做玉叶销魂。” 窗外一丛一丛的绿意树影，浣灵见她笑颜绽放，面如春花，跟绝皇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笑道：“宁儿怎地想出这样灵巧的菜名，玉叶销魂真好听。那些御厨起的菜名，尽是什么十全富贵、永享仙福，只听菜名就一口也不想吃。” 紫宁脸上透着红润，想了半响，笑呵呵望向月横塘，说道：“知离梦之缠绵，念别情之断魂。玉叶销魂者，黯然神伤，惟梦中离别而已。” “梦中离别——”月横塘震了一下，白皙的脸庞褪尽血色，按在桌上的手指微微一颤。 口中喃喃自语道：“离梦缠绵，别情断魂……”他半晌双眸闪动，眼底泛起一层淡淡的雾气。 玄女重生，紫月凝眸，十万年前为谁而死，十万年后为谁而重生。心底隐隐一痛，却如火烙一般，印在最柔软的地方。烙印既已深沉，离梦便也销魂！ 她的重生，难道不是为了寻找他？ 紫宁见他颔首不语，以为是辣得厉害，已经说不出话。登时暗暗偷笑一下，从食盒里端出一碟醋泡萝卜，递到他面前，“这个也好，你尝一尝。” 月横塘抬眸一愣，“这又是什么？” 修仙之人，理应守住仙族的清规才对，口食之欲，当真会误了修行。他有点后悔和紫宁吃这一顿饭，只感觉险象叠生，环环都是圈套。 低头垂目看一眼那碟萝卜，红心白皮，脆脆生生，是一道很平常的菜色。伸出筷子夹一口尝了，酸甜中带着一股香脆，十分开胃。 紫宁双眼转动，轻瞄一下闷声不响的月横塘，“这菜式有一褒一贬两个名，贴切又应景。”停了片刻，慢悠悠说道：“褒的名曰‘心里美’，贬的名曰‘花心萝卜’，你要选哪一个？” 祺松一听这个，登时明白过来，不禁暗笑：“怪不得紫宁说了这么多，原来气恼主人与芳洛汐的婚事。”忍不住想提醒月横塘，又不敢说，连忙塞进嘴里一口饭，咳嗽两声，差点喷出来。 月横塘明知紫宁故意如此，却也不揭破，两道俊眉微微一挑，提起筷子又夹一块萝卜，在眼前翻来覆去端详半晌，喃喃说道：“贬的名字更好听。只不过我选了花心，这一块白生生的醋萝卜却要恼了。” 祺松的眼睛瞅向紫宁，再也强憋不住，终于笑喷出来。连忙抬袖掩住，眼中全是灿然之色。 紫宁的脸顿时涨红，“你……”不禁又羞又气，半晌说不出话来。她本想拿醋萝卜嘲弄一下，暗讽月横塘与芳洛汐纠缠不清，却反过来被他算计了。 浣灵蹙一蹙眉心，不明白他的意思，觉得十分纳闷，双手扭着帕子说道：“绝皇只用筷子夹那萝卜，放在嘴边却不吃，磨来蹭去的，醋萝卜更要恼了。” 月横塘一愣，白玉般的面容上微红闪过，连忙将萝卜放进嘴里，慌乱咀嚼两下，才算掩饰过去。 紫宁一张脸红得透透的，一阵风吹得檐上的串形铃铛摇晃，哗啦啦一片细碎声响。“浣灵，你……不许再说了……”她这一叫，声音脆亮，娇滴宛转，听起来犹如害羞撒娇一般。 浣灵茫然愣住，抬眸瞅着对面两人，见他们都红了脸，也不知是何故。登时一脸委屈，低头自语道：“我说醋萝卜，又不是说宁儿……” 祺松再也憋不住，哈哈笑起来：“主人，你若不吃光这醋萝卜，必是人生一大憾事。世人万万想不到，仙族第一神君，竟被醋萝卜整治了。”抬手将醋泡萝卜摆到月横塘面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