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浣灵白球
我避开发鸠王宫的天罡阵法,一路追踪昆仑绝皇的气息。 天罡阵法虽然厉害,又是华瑶女帝亲自设的,但对于我来说,它连人影都困不住,无疑就是一个破铜烂铁阵法。 所以我悄悄离开发鸠王宫,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雨渐渐停歇,天上乌云密布,我在郊外一处山坡寻到麒麟的踪迹。 昆仑绝皇十指弹出一道道灵剑,正在驯化五行麒麟,登时黑色、红色、黄色、青色、白色的麒麟身影漫天闪动现形,看得我眼花缭乱,心情澎湃。 这样好的灵兽坐骑,千年难得一只。正所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我若不趁早动手,被绝皇拔了头筹可后悔莫及。 趁着麒麟变身,我偷偷潜入附近的树林中,将天煞灵弓取出去,抽起一根羽箭搭在弓上。用锋利的箭头刺破手心,淋漓的鲜血涂抹在上面,随即打了一个道诀咒语,人箭合一,箭不虚发。 朱红色的箭头发出阵阵嗡鸣声,早已迫不及待离弦而出。我静待时机,只要麒麟变身停下来,这一箭射出去,必然让麒麟沾血,认我为主。 绝皇凝神静气,连续打出几个真气团,将麒麟身上流血的伤口封住。麒麟初时有些抗拒,但逐渐停住了咆哮跳跃,踏着四个蹄子跑到他身边,安静地低俯匍匐,哼哼地喘着粗气。 我见机会来了,手上登时一沉,“嗖”地从树林中翻飞而出,同时拉动天煞灵弓,一道箭光的锋芒卷动着急促的声响直射向麒麟。 “吼!”麒麟猛地惊怒,弓起身子,想要躲避箭头。但我在羽箭上设了仙术咒语,任它速度再快,也绝对逃不过去。 眼见箭头就要射进它一只后蹄,绝皇突然出手,就见白光一闪,没等我反应过来,他竟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姿势抓住了箭尾,“嗖”一下反手将羽箭甩向我。 箭芒卷着劲风疾速射来,我急忙飞到半空中,连翻了两个筋斗,这才躲开了箭头。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绝皇割破自己的手掌,伸向了麒麟兽。 “月横塘,你住手!”我忍不住叫起来,这家伙也想让麒麟认主,我不能输给他。话音未落,我一甩大红袍锦缎衣袖,踏云飞了过去,也将染血的手掌伸出去,“五行麒麟,你认我当主人,今后跟着我畅游四海八荒,必定不亏待你。” 麒麟兽愣了一下,铜铃般的眼珠子瞪着我们,似乎犹豫不决。 绝皇突然露出一个笑容,说道:“我已经给你想好了名字,就叫祺松吧。祺者,吉祥也,又如青松一般傲骨孑然,古雅无双,正适合你。” “真够阴险!”我暗叫一声。 绝皇这一招着实狡猾讨巧,打得我措手不及,因为我从没想过给坐骑起名字,而祺松二字确实不差,我一时间也想不出更好的。 但脸上不愿露怯,于是嘿嘿一笑,故意挤兑他道:“月横塘,麒麟是祥瑞之兽,叫什么祺松啊,故充风雅,它能听得懂吗?依我看来,不如叫富贵更好,又简单又直接。” 麒麟兽登时露出恼怒的表情,龇起两颗雪白的獠牙,朝我低吼一声,然后毛麟大脑袋默默转向绝皇,伸舌头将他手掌的血迹舔干净。 我一看傻眼了,折腾这些天的工夫,心血付诸东流,白费了心机。祺松直接认月横塘为主人,争抢麒麟这一场较量终究是我输了。 绝皇脸上的笑容绽开,更加让我恼火,恨恨说道:“月横塘,你先不要得意。仙道界多得是仙灵之兽,我一定会找到更好的坐骑。” 绝皇双眉轻挑,淡淡一笑,“祺松不是坐骑,他是我的书童。”抬手将一颗丹药塞进麒麟嘴里,又打出一团真气道诀,登时麒麟摇身一变,化作一个青衣青帽的少年书童。 我不禁气结,他故意炫耀化形仙术,存心是要让我丢尽脸面。我当即一跺脚,大红衣袍飘飞腾空而起,在半空中道:“下次见面,我一定会赢你!”随即身形晃动,卷动一股红光飞遁而走,只听绝皇在身后朗声笑道:“不远送了。” 我压抑不住心头的怒火,为什么每次遇见他,都要输一场,他是我天生的克星吗? 说实话,论起才学和相貌,我一丝一毫也不比他差,他会幻形之术得意什么,幻形可是我最擅长的法术。 不知不觉潜回发鸠王宫,在后山的灵洞附近停住脚步,这一片灵洞是发鸠国修炼的场所,洞外密密匝匝种满了柳树,春色已醉,柳条纷飞,自有一种怡人的景象。 “幻形?”我脑中浮现一个好主意,听说发鸠帝君的庶长女在灵洞修炼,只要我化身绝皇,把她诱骗到手,就能让月横塘情债缠身,这辈子也摆脱不掉。 发鸠帝君不会让女儿吃亏的,而绝皇身为仙族统领,不可能迎娶一个道族的庶女做仙后。此计妙不可言,他非栽一个大跟头不可。 不得不说,有一些才华是天生的,比如泡妞撩妹。那时候的我,便已通晓古今所有风流佳事,只要使出一点小手段,可将仙道界的女子迷得神魂颠倒。 当即我摇身一晃,化作一个白衣镶金的翩翩佳公子模样,手持羽扇,剑眉星目,红唇白齿,从外表到神情,都跟绝皇犹如一个模子刻出来。 “横眉往顾云千丈,杨柳深处有佳人。”我缓步走到宽阔的灵洞前,抬扇将洞外风吹飘动的柳条一挑,朗声笑道:“如此美好春色,佳人却孤单在此修炼,且不是辜负了年华韶光?” 无论过去还是如今,我自认这笑容的杀伤力天下无双,一双清亮的眸子投向灵洞中盘膝而坐的少女,笑意露在嘴边,如蜻蜓点水,飞鸿踏月。 少女的目光闪动,顿时一脸俏脸飞红,起身低俯福一福,“小女子芳洛汐拜见昆仑绝皇。” 我细看她的面容,娇俏的脸庞,小小的下巴,衬着一双沁水般的眼睛,有一种惹人怜爱的妩媚之美。当即微笑伸手,将她拉起来,柔声说道:“姑娘是帝君长女,本皇在发鸠国做客,姑娘倒不必如此拘礼。” 一边捏住她柔软无骨的小手,另一边抬指撩开她的发丝,心想这美人虽是道族出身,却长了一副多情容貌,这样的女子一旦沾上,最不容易甩掉。 心中暗暗得意,绝皇啊绝皇,我帮你勾走美人的心,促成这一段姻缘,说不定你以后还会感激我。 手指轻触她的脸颊,白里透红的容色,隐隐透出一股灼热,我微微一笑,“姑娘如此美貌灵秀,让本皇心猿意马,把持不住。”此话有一些露骨,但我懒得费心斟酌,而且她这么快就动情了,倒省了我一番功夫。 芳洛汐低头咬住嘴唇,脸上羞红一片,露出迷醉的笑容,娇滴滴说道:“前些日子父王告诉洛儿,仙族长老已代绝皇前来提亲。洛儿还不敢相信这样大的福分,但如今亲事已定下,洛儿一见绝皇,也总算放下心了……” 说着,一双娇媚的眼睛朝我瞟来,让我顿时一个愣神,什么意思,绝皇跟芳洛汐定亲了? 登时被泼了一盆冷水,兴致一下子消失。他们已经定亲,我调戏她有个屁用,倒给他们牵红线增加感情了。 于是我连忙松开手,清一清喉咙,正色说道:“本皇贸然来灵洞,毕竟不合仙族规矩,也不该搅扰姑娘修炼。来日方长,这就告辞了。” 没等芳洛汐开口,我晃动一个身形,“嗖”地飞出灵洞。 一路隐身往王宫去,越想越气,对付绝皇不会这么困难吧。 正闷头走着,忽见前方来了两个宫衣打扮的小侍女,各自手里托着一个玉色盘子,上面盖着娇红绸布,朝着外宫门的小径走去。 我心里好奇,一路跟着她们,只听一个侍女说道:“娘娘命咱们给紫宁送药膏子,她一个做饭丫头哪辈子修来的福气,竟让娘娘记挂着。” 另一个侍女撇嘴道:“可不是,连这难得的万年雪莲丸都搭上了,咱们彤公主被女鬼吓晕过去,娘娘也不曾给她一颗雪莲吃,此事当真让人百思不解。”说着眼神左右瞟动两下,低声道:“莫不是娘娘跟紫宁有什么渊源,听说帝君正为此事烦恼呢。” 她旁边的侍女瞪起眼睛,“这话别说出来,万一被娘娘知道了,咱们的小命不保。” 两人脸色都变了,连忙住口,匆匆忙忙往外宫门走去。 我一听来了兴趣,华瑶女帝给紫宁送万年雪莲丸,如果我暗中给她加一副佐料,再引绝皇前来搭救,那可有好戏瞧了。 …… 晨间外宫门的大院子里一片安静祥宁,一间破落的小屋子里,紫宁半侧身子躺在榻上,目光透过窗棂,望向外面一片片开得繁盛的粉白杏花。昨天好容易摸回来,要不是运气好,她此刻还在尊桦宫里爬呢。 男式白缎里衣的血迹早已干涸,凝固成一道道殷红色的血痕。紫宁将衣裳折平,心想:“这衣裳不洗也好,上面还留有他的味道。”鼻子凑近那衣裳,深嗅了一下,忍不住脸红起来,心中悸动不已。 白球抱着鼓鼓的肚皮,正躺在榻桌上的麻布堆里呼呼大睡。昨晚紫宁将家里能吃的东西都给它填肚子了,这小家伙身形不起眼,食量却大得惊人,对什么东西都好奇,连首饰盒都想吃下去。 若不是她不许白球碰那柄扇子,它早把折扇连带玉佩都吞进肚子了。紫宁瞅着它圆滚滚的肚子直发愁,心想:“这小貔貅是一个光吃不拉的仙宠,这年头养个宠物可不容易,主人都吃不上了,还得饿着肚皮给它吃,这是何苦呢?” 梁子夜那本《仙道界灵宠灵物图谱》记载,貔貅有嘴无肛门,能吞万物而不泄,所以能招财进宝,吸纳四方之财。这小东西还能赶走邪气,带来好运,别名为“招财神兽”。 看在貔貅能招财进宝的分上,紫宁也就不跟它计较太多,见白球睡得香甜,随手用两个帕子折叠一床小被子,暖暖和和地盖到它身上。 不得不说,感情这种事甚是奇妙。紫宁双手托着下巴,半身伏在榻桌上,一双眸子瞅着白球,那一团露出外面白绒绒的小脑袋,两个尖耳朵耷拉着,用小爪子遮住,这副睡相越看越可爱。 房门一响,有人轻轻推门而入,步履轻巧,是一个容貌清秀的少女,小小的瓜子脸,眼眸又大又亮,身形纤柔,穿了一件绿裙。紫宁定睛看去,努力从头脑里寻出一些记忆,原来这是膳房打杂的小侍女,名唤浣灵,平日里与她交好。 浣灵见她依坐榻上,快步来到她身边,脸上笑嘻嘻的,“宁儿,你伤了这么久,可算醒来了,真是担心死我。”看到紫宁嘴唇干裂,立即去倒了半杯清茶,端与她喝下。 紫宁早就干渴难耐,捧起粗瓷茶碗,咕噜噜大口喝完茶水,咧嘴冲她一笑,说道:“浣灵,你放心,我身上这点小伤痛不算什么,休养几日就痊愈了,只是担心我阿娘,她年纪大了,却还要受这样的罪。” 她对浣灵的记忆尚未完全磨合,说话感觉有些生疏。 浣灵并未察觉不妥,倚靠榻边坐下,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瞅她,笑着安慰道:“宁儿不必着急,宫里太医来了几次,开的一些金创药,都是仙道洞府进贡的灵丹呢。太医都说不碍事了,没伤着筋骨,林娘很快会好的。” 小屋内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药气,两人一起转头,看向躺在榻上的林娘,这时正迷糊睡着,脸色虽还苍白,但呼吸平稳均匀,应该没有大问题。 浣灵的目光转到紫宁手边的白色衣裳,有些奇怪问道:“这是谁的衣裳,怎么有血迹?”她随手拿起来,见是一件宽肩敞袖的里衣,十分惊讶,抬眼看她,“这是男人穿的里衣?” 紫宁满面通红,低头不语,实在不知该怎样解释。浣灵急道:“宁儿,这衣裳是怎么回事?我把你当亲jiejie一般,连我也不肯说吗?” 犹豫了片刻,紫宁蹙眉抬眼看她,“浣灵,不是我不信你,而是我……,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昨日救了我。”突然想到一件事,登时心凉了,暗骂自己是笨蛋,她只知道月横塘是仙族公子,却忘记问是哪一个仙族的。 仙族共有十二门:昆仑、蓬莱、蜀山、罗浮、瀛洲、令丘、终南、丹xue、峨嵋、首阳、潇湘、洞庭。仙族十二门的弟子数十万,她只是发鸠国一个小侍女,要想找月横塘,可谓是大海捞针了。 浣灵见她脸色变了,一副悔恨怨念的模样,忍不住皱眉问道:“昨日那样大的雨,你怎地跑出去了?为何会与他在一起?”紫宁身上伤未痊愈,却居然跟一个陌生男子见面,她越想越是奇怪。 紫宁长叹一口气,心想:“能不能找到他,全看缘分了,谁叫我脑子这么笨,连他的门派也忘记问。”不过幸好知道他名字,多打听仙族的人,说不定有办法。随即朝浣灵一笑,“其实也没什么事,我昨天出去散步,不小心迷路了。” 当下只说自己误入内宫,迷路回不来,碰巧被恩人所救。浣灵不疑有别的,吁了一口气,用手指轻戳一下她额头,微嗔道:“宁儿,你总是这样胆大,内宫也是随意出入的吗?昨日帝君受伤,内宫的人闹得忙乱,才没人注意你。若被侍卫们撞见了,非打板子揭一层皮不可。” 紫宁双眸一转,调皮地伸一伸舌头,从枕头底下拿出折扇,自言自语笑道:“还好没把扇子带出去,才没让雨淋湿了。”扇柄上透出一股沁人心脾的凉意,手感却是十分润泽。 浣灵见那扇子泛着莹光,上面垂挂一块莹透的翠色玉佩,十分精致贵重,好奇问道:“这折扇哪来的,也像是男子用的东西。”伸手要拿来看,却被紫宁反手藏在身后,红着脸说道:“浣灵别看了,这是……这是我恩人的扇子。” 见浣灵一脸迷惑,紫宁将月横塘抛扇救她性命的事情说了,浣灵越听越奇,忍不住问道:“你是说,这扇子的主人,还有昨日救你的恩人,是同一个人?” 紫宁用力点头,眼波中透着无尽柔情,“可惜,我不知道他是哪个门派洞府的……”双目一垂,神情略有些落寞。 浣灵是外宫门膳房的小侍女,年纪比紫宁小一岁,性情十分天真。见紫宁低头沉默,仰头凝神一想,笑道:“宁儿,你想打听恩人的消息,也是容易的。及笄宴那日的事,宫中许多人知道,去问一问膳房的管事,兴许她们清楚呢。” 紫宁一愣,连忙抬手制止她,摇一摇头说道:“千万别去,及笄宴的事,帝君不许人提起,你若去打听,定要惹来一身祸。” 她昨日在彤公主房中的衣箱里,听见几人议论,知道宫中侍女对她看不顺眼。心想:“此事最好不要提起,宫里那些人不好惹,好像个个都恨我似的。” 浣灵主意不多,见她这样说,便点头道:“你说得是,咱们这样的粗使小侍女,就该安分守己,安稳过日子才好。”说着,在紫宁手中看那扇,见展开的扇面是一幅秋色远山图景,淡淡的墨色,几笔勾勒,轻柔的点染开来。 画的似是一处飘渺的高山,环绕着一重重的仙气薄雾,浣灵笑道:“这倒像是哪一处仙境,这扇子的主人,是一位仙族公子吧?” 紫宁微微点头,思绪又凌乱起来,心想:“月横塘是仙族公子,我是发鸠国的小侍女,这差距也太大了吧。”仙道界的男女相恋也看门当户对,仙族之人不可能喜欢出身道族小国的女子,而且还是一个没修炼的凡人。 浣灵看她皱眉的样子,两手一拍,抿嘴开玩笑道:“我看得出来,宁儿很想去找恩人,将来要以身相许呢。” 紫宁正恍然出神,听她一说,顿时脸色更红,忍不住“呸”一声,“好你个浣灵,尽拿这样的话打趣我。”嘴上这样说,心里却一片愁闷。 忽地想起在一片粉红桃花下,梁子夜拉住她的手,眨动一双细长的桃花眼,笑道:“宁儿,你若爱上我,就以身相许好不好?” 心底划过一抹微痛,紫宁深深叹了一声,心道:“别再想了,既然永远回不去,就要忘记过去,忘记梁子夜。” 一阵香风扑来,浣灵一把搂住她的胳膊,眨动双眸,郑重说道:“宁儿,咱们这样的下等侍女,婚事由不得自己,你若能找到恩人,尽力报恩便是。以身相许的事,以后提也别提,咱们不能做主的。” 发鸠王宫的侍女多是自幼卖身,长到十七八岁,由宫中管事指配婚事,美貌俊俏的侍女许配侍卫,长相差一些的就配给外宫门的男仆。 紫宁一抿嘴,说道:“怕什么,我在心里想他,不让人知道就是了。”浣灵伸一手指刮她的脸,笑道:“宁儿说这样的话,羞也不羞!” 紫宁心中无限惆怅,她从小是一副好强的脾性,人人说宁儿伶俐第一,机敏第一,口才第一,只有举世无双的男子,才降得住她。 她以为举世无双的男子是梁子夜,那时的两人简直是一对绝配,一个是天才女厨师,一个是神话人类学家。但是梁子夜却提出分手,“你这丫头,也许命中注定的男人不是我。” 浣灵看着紫宁,将她鬓边一缕碎发拨弄整齐,说道:“膳房管事让人传话,你伤势若好一些,便过去点卯帮忙,月钱不少你一分。”紫宁这时才想起,她是一个小厨娘,得去膳房干活才行,点头道:“我这就换衣裳,咱们一块去膳房。”浣灵笑着起身,帮她去拿衣裳。 紫宁突然想到一事,一下拉住她的手,恳切问道:“浣灵,那么多人怀疑我下毒,你为什么信我是无辜的?” 浣灵双眸弯起,抿嘴一笑,“咱们自小一起长大,还不知道你的为人吗?就算别人都说你下毒,只要你自己说不是,我就一定信你。”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挂着执拗的笑容。 紫宁心中一股热流涌动,泪水在眼眶里晃荡,忍不住说道:“我运气真好,身边有浣灵,什么难事都能扛过去。”浣灵轻抚一下她的发丝,微笑说道:“放心吧宁儿,这一辈子咱们互相照应,什么也不怕。” 衣裳袖子又宽又长,紫宁费力穿好了襦裙,抬手摸一摸青绿色的麻布衣裳,见衣衬里褪成灰白一片,衣袖软塌塌的垂下来,边角露出了一条条半截的断丝,襟摆下面还缝了几处补丁。 衣裳的颜色又旧又暗,勉强够遮体的。紫宁心想:“看我这境况,显然是仙道界最底层的渣渣。”叹了一口气,谁叫她命运多舛,被车撞飞不说,还穿越到一家穷困破落户来。 这时忽听“咕咕”一声,白球瞪着小眼珠子醒来,一见浣灵,登时从手帕里滚出来,振一振小白翅膀飞到紫宁跟前,叫道:“羲儿,羲儿,你快告诉我,这小丫头她是谁?” 浣灵正帮紫宁系腰间的宫绦,抬头看见一个长翅膀的白毛小东西,嘴里叽叽喳喳说话,登时吓得双手捂耳,尖叫道:“啊!这是什么东西?” 白球十分生气,挥动两只小爪子,叫道:“你真是个傻丫头,我是仙宠,不是东西!” 紫宁连忙安抚浣灵,给她解释这是一只小貔貅。浣灵心中的惊恐慢慢消失,虽然觉得仙宠会说话很怪异,但毕竟在仙道界长大,关于仙人的事情听过很多,当真是无奇不有,仙宠会说人话也没什么大不了。她愣了半晌,小心翼翼问道:“小仙宠,你肚子饿吗,我有核桃给你吃吧。” 她性情纯真,对白球的样子很喜欢,伸手从衣袖拿了一个核桃,递到它的小爪子里。白球用两只小爪子抱紧核桃,笑得十分开心,咕咕叫道:“我叫白球,是最白的仙宠。” 浣灵被它逗乐,双眸紧盯着它,认真点头道:“嗯,你是最白的,也是最好看的小仙宠。”紫宁见白球用力啃那核桃,咬得“嘎嘎”直响,也跟着笑道:“浣灵,它最能吃东西,恐怕整个膳房都不够吃。” 由着白球在一旁啃核桃,紫宁想时候不早了,也该梳头发去膳房。她将满头油亮的长发披散开,往铜镜前端正坐下,望着眼前一把发旧的银梳子,不禁有些发愁,这发髻该怎么梳啊? 仙道界女子的发髻多用仙娥高髻,既清雅又贵气,透出一股脱俗纯美的娇柔韵味。但她不会梳发髻,抬手摆弄几下齐腰的长发,没有橡皮筋绑头发,连个马尾也梳不起来。 在镜子里紧蹙眉头,身后的浣灵瞅着她,奇怪道:“宁儿怎么了,愣愣的不梳头发?”紫宁当然不能让她知道真正的原因,红着脸支吾起来,“我一时想不起来,这发髻怎么梳呢?” 正啃核桃的白球咕噜一句:“羲儿是笨丫头!”扭着小脑袋继续啃核桃。 浣灵在镜中打量紫宁,有些惊讶,不解地问道:“素日你最擅长挽头发的,那些百叶髻、长凤髻、双压髻,你全都梳得最好。今日怎么不会梳了?” 紫宁笑得有些尴尬,拉住她的手道,“浣灵,我被鞭子伤到筋了,手上酸得紧,使不上力道。好meimei,你来帮帮我吧。”随手递了一把木梳子给她,自己拿起铜镜,仔细在镜中看着。 浣灵“哦”了一声,顿时释然,接过来梳子,慢慢将她鬓边的碎发拢于头顶,再向上盘成两个环状,环中插戴了一条红绢绫子,作为一点装饰,简单又不失大方。 端庄简洁的发髻便梳好,紫宁看了很是喜欢,从镜中端详了两眼,见桌上有一个木质的首饰盒,翻出里面的小匣子,找了一根银枝的玉兰簪子,斜斜插进发髻上。 再定睛看向镜中,见映出一个美人素衣素颜,青丝如瀑,秀眉轻蹙,面色看似有些憔悴,但一双眼眸却安静明亮,熠熠生辉。这面容与现代的自己十分相似,但清秀中又多了一些娇俏贵气,心想:“虽是厨娘的女儿,却生得一副美貌俊容。” 这时白球抱着核桃飞过来,在镜子边上盘旋了几圈,小脑袋瞅一瞅紫宁,十分老成地念叨:“凌波步,横塘目,千山万水,月冥一盼顾;红酥手,紫眸醉,百转千回,玄女双泪垂。” 紫宁登时一惊,手上的梳子跌落镜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