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6章 交换
深秋，七妙宫总坛老君山，依旧满眼郁郁葱葱，生机盎然，不过万绿丛中，偶尔也会点缀少许金黄色。 总坛某间陈设简单，却幽香暗涌的厢房之中，七妙宫当代宫主林青鸾与无极门当代掌教真人萧凡对面而坐，萧凡腰身挺得笔直，神态雍容儒雅之中带着必要的恭谨之意。一位体态苗条，秀美无匹，只有神情略显淡漠的娇美女郎，规规矩矩站在林青鸾身后，正是林青鸾的嫡传弟子，七妙宫当代圣女辛琳。 萧真人此番前来老君山拜访林青鸾，再没有受到阻拦，连对他最反感的花婆婆，也不曾再出手。倒不是花婆婆转了性子，更不是七妙宫改了规矩，而是这一回，萧凡有预约，得到了林青鸾的许可，辛琳亲自下山接他上来的，一路畅通无阻。 此刻，林青鸾面前摆放着一个古色古香的木匣。七妙宫主见多识广，自然是大有眼光之人，一眼就看出这个木匣是真正的古物，市场价格至少在百万以上。萧凡却将其实实在在当成了一件盛放器物的小家具来使用，完全没有当成是值钱的古董郑而重之地收藏起来。 林青鸾的脸色，较之辛琳更加淡漠，当着萧凡的面，毫无表情地打开了面前的木匣，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着三本古籍，尽管经过精心装裱，也还是看得出来，这是真正的古籍，单论价格，绝对在木匣之上。如果论价值，那就更是无价之宝。 林青鸾的双眼瞳孔，蓦地收缩。 这三本典籍，正是止水观一直收藏着的，七妙宫散失多年的功法传承。 这是七妙宫的奇耻大侮。 任何一位七妙宫主和重要弟子，都知道这三本典籍，是落在无极门手中，一直都想方设法要弄回来，数百年来。俱皆未曾得手。多年之前，林青鸾和止水祖师那次赌局，止水祖师提出来的赌注，就是这三本典籍。只要林青鸾赢了。这三本典籍便立即还给七妙宫。而辛琳，就是林青鸾的“赌注”。那时候，林青鸾刚刚接任宫主没多久，年轻气盛，想都没想便一口答应。 然后，辛琳便去了止水观，和萧凡一起生活。 这件事，是林青鸾的逆鳞，任何人只要在她面前一提起，青鸾宫主立时便会勃然大怒。多年来，七妙宫所有人都知道这回事，谁都不敢开口议论，万一被宫主知晓，可不是玩的。 这三本典籍。就收藏在止水观，辛琳早就翻阅过，萧凡根本就对她完全不设防，止水观任何密室，都对辛琳无条件开放。但辛琳恪守着规矩，没有和七妙宫的任何一位同门提起过有关典籍上的功法，连对林青鸾都不曾说过。 林青鸾是何等骄傲的性子。怎么可能靠着徒弟“牺牲色相”去换回这三本失落的古籍？真要是这样将这三本古籍拿回来，那将是林青鸾毕生的耻辱，比当年输给止水祖师还要令她无法忍受。 但是现在，这三本古籍都完完整整地摆放在林青鸾之前，萧凡主动将它们交还七妙宫。林青鸾从未跟萧凡提出过这样的要求，辛琳更没有开过这个口。完全是萧凡自愿归还。 林青鸾的眼神，只在三本古籍上轻轻一扫，便即移开，脸上神色依旧淡漠无比，没有丝毫变化。冷淡地望了萧凡一眼，冷淡地说道：“你什么意思？” 无事献殷勤，必有大图谋。 古有明训。 对于无极门的每一位传人，林青鸾都有着天然的警惕性。不管萧凡表现得如何有情有义，如何斯文儒雅，都不能让林青鸾稍有懈怠。 萧凡欠了欠身子，缓缓说道：“前辈，晚辈想求阅《惟珍祖师文集》，不带走，不抄录，只看三天。” 《惟珍祖师文集》，林青鸾曾经以之示萧凡，萧凡也恪守规则，只看了和“清灵丹”有关的记载，并未浏览其他内容。但从这本册子上，萧凡清楚地知道，七妙宫其实应该是一个术法传承，而不是这么多年来，江湖同道认定的武林门派传承。李惟珍不是一位豪侠，而是一位术师，同时也是一位宰相。他不大可能成为一个江湖流派的始祖之一。 萧凡很想了解一下，这位“惟珍祖师”在术法上是否还有其他的独到之秘。 从他记载的“清灵丹”配方来看，萧凡认定，最起码李惟珍会是一位炼丹的宗师。而通常要想成为炼丹宗师，在术法上的造诣就不能太低。比如辛琳，她就是一位炼丹好手，尽管辛琳不懂相术占卜，也不懂风水堪舆，但严格来说，这些不是修道者人人必修的功课。辛琳内力深厚，深通药理，这才是炼丹师必备的条件。 林青鸾冷冷地盯着萧凡，目不转睛，似乎很想看透这年轻人的表层，了解他的内心深处，到底在想什么。 三本失落数百年的古籍，仅仅换取《惟珍祖师文集》三天的阅读权，在绝大多数人看来，这个便宜，七妙宫占大了。萧凡其实就是找个借口，将这三本古籍无偿还给七妙宫，纵算不能就此化解无极门与七妙宫多年的纠葛积怨，最起码也要取得林青鸾的好感，从此不“追究”他和辛琳之间的事情。 恰恰这点，又是林青鸾的逆鳞。 她决不能接受无极门给她的“施舍”，更不能接受以爱徒的处子之身去换取什么好处。 但在萧凡而言，这笔账其实另有算法。 这三本古籍，原本就是七妙宫的，还给七妙宫乃是理所当然，所虑者，只是交还的方式和时机而已。三本古籍记载的内容，萧凡早就已经烂熟于胸，而且他交还原本的同时，尽可以先录副本。因此实质上无极门不会有任何损失，绝不会有人认为这是无极门害怕七妙宫所以才认输服软的。 而萧凡在以此取得林青鸾好感的同时，还能浏览《惟珍祖师文集》，以萧凡的天赋，三天时间，足以让他将一本不厚的册子从头至尾背下来了。 故而，萧凡其实是占了大便宜的。 每个人的观念不同，所以计算方式也完全不同。 不过，林青鸾并未直截了当地拒绝萧凡，稍顷，淡然说道：“本宫藏书阁，对你开放三天，你想看什么就看什么，不会有人阻拦你。” 这就是林青鸾答应和萧凡交换的条件，惟其如此，林青鸾才觉得公平合理，她和七妙宫都没有接受无极门的“施舍”。 “师父……” 一直规规矩矩垂手侍立不吭一声的辛琳，禁不住讶然抬起头来。 “嗯？” 林青鸾的目光，严厉地扫了过去，辛琳连忙闭上嘴巴，低垂下小脑袋瓜，俏脸微红。 “多谢前辈！” 林青鸾这个交换条件，似乎早在萧凡的意料之中，当下也不推辞，再次向林青鸾欠身为礼。 萧凡很清楚，林青鸾这种性格，那是真正的说一不二，她既然这么讲了，你要么接受，要么拒绝，想要劝她改变主意，简直就是难于上青天。 他此番前来七妙宫，求阅《惟珍祖师文集》，其实不是第一重点。万一在此事上惹恼了林青鸾，后面的事，那就压根不消提起，免开尊口了。 “前辈，晚辈还有一事，要和前辈商量……” 萧凡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笺，恭恭敬敬递给林青鸾。 林青鸾眉头一蹙，将纸笺接了过去，打开一看，是一张药方，上面用漂亮的行草体写着十几味药材的名称和份量。 “前辈，这是一张药方，我希望前辈能够亲自过问，请七妙宫的师姐师妹们出马，把这张药方配齐，时间越快越好。” 林青鸾淡然说道：“这是什么药方，你自己为什么不去配药？” 林青鸾看得出来，这方子上虽然只有十几味药，却无一不是珍稀药材，甚至不少郎中当了一辈子中医，对其中的几味药，只怕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也亏得她是七妙宫的宫主，精通医理药理，才没有被萧凡难住。 萧凡坦然说道：“不瞒前辈说，这段时间晚辈有很多事要忙，实在是分身乏术，所以才来和前辈商量。” “商量？你这是商量么？你是在下指令吧！萧凡，你觉得，你可以命令七妙宫？” 林青鸾双眉猛地一扬，声音之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怒意。 “前辈言重了，晚辈绝无此意。这个药方也不是为晚辈自己配的，是为迦儿配的。药材配齐之后，炼制出来的丹药，对迦儿大有裨益，甚至可能将迦儿的体质改变得更好。晚辈原本是要亲自去配药的，但这段日子确实太忙，真的抽不出时间来，这才想请前辈帮忙。” 萧凡也不生气，不徐不疾地说道。 辛琳偷偷瞥了萧凡一眼，美眸之中飞快地闪过一抹诧异之色。她当然知道萧凡对自己的情意，这个方子既然是为她配置的，在萧凡而言，原本应该是一等一的要紧，可现在，萧凡却说他实在抽不出时间来。却不知道到底还有什么事情，在萧凡心目中，比她更加要紧。 辛琳相信，那一定是天大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