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22 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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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行寺庭院的清晨，总是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雾晕。 雾不浓，只是若有若无的缠绕着西行寺家的空气，然后消失在那些或有或无的人心里。 爱丽丝闭着眼睛，静静的站在雾里。 一点点的雾从她身边游走，然后若有若无的消失。 爱丽丝感到的久违的宁静。 那是宁静的空气，宁静的世界，以及她宁静的心。 她很少有宁静的时候，无论是醒着，或者是不清不醒。 “呼……” 静静的吐出一口气，金色的长发微微颤抖。 “很少看到你这样呢，爱丽丝。” 不同于往常的语气，爱丽丝听到了一个冷静的声音。 她回过头，略微有些讶异的看着站在一旁的幽幽子。 “呵呵，没有见过我这样吗？” 幽幽子走进了几步，微微眯起眼睛。 “嗯，我一直以为你是那种很乐观的人。” “乐观到什么都不知道，对吗？” 幽幽子笑着接下爱丽丝的话。 “不。” 爱丽丝摇摇头，说道：“你不是不知道，是不想知道。” 幽幽子的眼睛张大了一点，表情也有些变化。 “对不起，我不怎么习惯说谎。” 爱丽丝觉得幽幽子有些生气了，她道了个歉。 “小爱，有的时候我真怀疑你到底是不是10几岁的小孩子。” 幽幽子很认真的盯着爱丽丝。 “你难道是那种活了几百年的老妖婆？” “咚！” “好疼！” 爱丽丝黑着脸，很不客气的踮起脚，狠狠的拍了一下幽幽子的脑袋。 “你会不会说话啊？你才是老妖婆！” 爱丽丝怨气冲天的碎碎念着。 “我是夸你的意思嘛……” 幽幽子揉着脑袋，承受着爱丽丝杀人一般的目光，她觉得很委屈，忍不住加了一句：“我真的是夸你来着。” “那还真是谢谢你了。” 爱丽丝眼角一抽，忍住自己再动手的冲动。 “呵呵，这才对嘛。” 幽幽子丝毫没有听出爱丽丝话里的问题，还在那里没心没肺的傻笑。 “我真是服了你了。” 爱丽丝摇摇头，然后站到一边，不再说话。 幽幽子看了她一眼，知道爱丽丝在思考问题，也没有打扰她。 微凉的晨风卷着某些不知名的思绪，淡淡的流转在若有若无的雾里。 幽幽子看的很细心，她注意到了爱丽丝的眼神渐渐变得没有焦距。 “想事情的时候，和她很像呢。” 幽幽子浅浅一笑，静静的看着爱丽丝。 不知道过了多久，爱丽丝才猛地醒转过来。 “想清楚了吗，小爱。” 爱丽丝转过头去，看见幽幽子正蹲在那里，看着她面前的一朵淡紫色的花。 “不知道。” 爱丽丝对于她想知道的问题，依然没有丝毫头绪，脑子里混沌一片。 “这是什么花？” 爱丽丝还没见过幽幽子对一朵花感兴趣，她问道。 幽幽子身子微微一颤，语气微不可查的有些波动。 “这种花，叫做‘鸢尾’。” “鸢尾？” 幽幽子没有回答，只是呆呆的望着她面前那一朵孤零零的紫色鸢尾。 “喜欢的话，为什么不把它拿回去？” “我的话，永远也没办法。” 幽幽子的表情很落寞。 她伸出手，轻轻触碰了一下那朵鸢尾，然后，爱丽丝沉默了。 那朵鸢尾花，在被幽幽子触碰到的瞬间就枯萎了，然后迅速的化成一堆灰烬。 爱丽丝永远也不会忘记此刻幽幽子的表情。落寞，伤心，遗憾，还有更多的无所谓。 爱丽丝非常讨厌看到这个表情，这会让她想起很多东西。 习惯了不得不追杀meimei的蕾米莉亚，习惯了互相对敌的神奈子与诹访子，以及习惯了自己会死去的小白。 习惯到了最后，就会变成这种无所谓的表情。 那是一层层永远也戳不破的面具，然后还在一层层往上增添。 “你在这里等着！” 幽幽子被爱丽丝愤怒的语气吓了一跳，呆呆的看着她消失在晨雾里。 十几分钟之后，爱丽丝拿着一朵紫色的花跑到幽幽子面前。 “发什么呆？还不快去你房间那里，把它栽下去！” 看着爱丽丝那白皙的面颊上浮现的汗水，幽幽子感觉她心里面某些柔软的东西被触动了。 这个场景，像极了那个人。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的语气有些颤抖。 “收起你那个让人讨厌的表情，我不喜欢。” 爱丽丝没有看她，直接走向了幽幽子的园子。 “……” 眼中的液体让幽幽子的视线有些模糊，两个人的轮廓，渐渐融成了一个隐约的背影。 园子里，爱丽丝把手中的鸢尾花栽种在一个角落。 “鸢尾，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幽幽子像是低语一般的说着。 “‘光之花’。” 爱丽丝挖土的手指一滞，然后比之前更加小心的把鸢尾花放了进去。 “浇水就由我负责，你要提醒我。” 爱丽丝拍拍手，站起身来。 “我会的。” 幽幽子突然展颜一笑，仿佛天使一般的面容让爱丽丝看得一呆。 “谢谢你了，小爱。” “……没事。” 爱丽丝摇摇头，把微微发热的脸蛋转了过去。 “那么，我走了。” “待会，我来你这里吃午餐，记得拿出你的‘储备’。” 把话头一扔，爱丽丝就急匆匆的走掉了。 “这孩子……” 幽幽子笑着摇摇头，专心的看着地上那朵刚刚栽下的鸢尾花。 另一边，爱丽丝走进了正厅。里面依旧是空荡荡的，除了那一扇突兀的木门。 “吱呀——” 推开斑驳的木门，爱丽丝走了进去。 这里有一些她想知道的东西。 “11月9日，天气不好。” 拿起那本日记，爱丽丝翻开了某一页。 “有的时候，我会在想，世界上是不是有一种叫做‘命运’的东西，冥冥之中掌控着一切。” “我承认我很害怕，很憎恨这种‘命运’。” “我已经因为战乱失去了父母，为什么还要让我接受这种‘命运’？” “我已经知道了，这个恐怖的园子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一个星期前，我亲眼看到了一个仆人毫无知觉的走到那棵树下……” 写到这里，笔迹很扭曲，仿佛是蕴藏着极大的恐惧。 “还有，那个少女……上次见过的那个女孩，她居然是西行寺家的大小姐。” “西行寺家的大小姐，是唯一的‘钥匙’。” “只有西行寺大小姐在她的‘死亡’降临之时心甘情愿的去死，没有丝毫怨气，才能化解西行妖的诅咒。” “我一开始以为这是仆人们之间流传的谣言，但是我错了。” “剑师和家主，专门召集大家，证实了这一点。” “甚至，连那个少女，也当场亲口承认了这个说法。” “‘他们说的没错。’少女依旧是笑眯眯的，没有丝毫的不快。” “‘你们可要努力了哦，不要在哄得我心甘情愿去死之前就死掉了哦~’” “听着这些话从她嘴里说出，不知道为什么我非常难过。我不知道她是如何笑着说出这些残忍的话。我甚至不敢直视她。” “人群散去了，我要离开的时候，那个少女拉住了我。” “‘诶，你来陪我玩一会吧。’” “我想拒绝的，但是我没有说出来。” “她清澈的眼睛里，我能看出有着某些颤抖的东西。” “经历了和父母的生离死别，我似乎比其他人更能看透人心，虽然我从来没有为之高兴过。” “她也不说什么，只是自顾自的在玩，我只是在一旁看着她。” “‘为什么要拉我来，你自己玩不也很好吗？’我不知道是怀着仇恨——知道只有大小姐才能化解西行妖的诅咒，所有人都把大小姐视为和西行妖一样的妖怪了——还是不解的感情，问出这个问题。” “她没有说话，只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这个时候，我有些感谢我那个本事了。虽然她还在笑着，但是我能看出她心里面正在哭泣。” “‘对不起！’我立即道歉。不知道为什么，我并不希望这个少女难受，即使她是……” “‘为什么要道歉？’少女看着我，轻轻的问着，像是风中的细语。” “‘对不起！’我不知道要说什么，所以我就重复刚才的话。” “少女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突然笑了起来。” “‘如果你以后都陪我玩的话，我就原谅你。’” “我没有拒绝。因为我找不出拒绝的理由。” “‘呵呵，这就对了嘛。’少女似乎有些高兴，说道：‘哄得我开心的话，说不定到时候我就心甘情愿的去死了哦~’” “又是这句话，我心里面冒起一股无比的愤怒。” “‘你给我闭嘴！’我恶狠狠的吼了出来，把少女吓呆了。” “‘你再说这种话，就给我找其他人去！’我忘了自己是个下人的身份，像对待自己的meimei一样毫不留情的大叫。” “‘为什么？’少女的声音不同于往常的柔和，而是有种说不明意味的波动。” “‘为什么……我哪知道为什么！？总之你闭嘴就是了！’我心里面此时烦乱得很，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她。” “‘为什么？你不想要活下去吗？’” “‘当然想！’没有人不希望自己活下去，尤其是像我这样从战乱中生还的人，对于生有着强烈的欲望。” “‘想要活下去，你打算哄我开心，然后让我心甘情愿去死吗？’她的话毫不避讳，也很正确，但是却像一把刀一样不停的刺着我的心脏。” “‘我不知道！你给我闭嘴，西行寺星子！’我用尽全力的大吼。” “她没有说话，只是怔怔的望着我。我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于是也不去看她。” “‘呜……’我听到了一阵低低的啜泣声。我知道是她，但是我不想去安慰她。” “她转过身跑开了。直到她离去了很久，我才有勇气转过头来，看着地上那几滴清亮的眼泪发呆。” “我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我只知道，现在我很迷惑。” “如果说我有什么欲望，那就是活下去。但是，她就不想活下去吗？” “我很好奇，她的欲望是什么。” “‘去知道她的欲望吧’这么想着，我答应了自己去和她接触。” “或许，这只是我为了满足自己欲望的借口，我不否认。” “我也，逃不出自己的欲望呢。” 笔迹末尾，字形仿佛一张扭曲的笑脸，正嘲笑着。 不知道，是嘲笑那些欲望，还是那些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