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8 雨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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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西行寺家下起了大雨。 或许这么说有些不准确，但是爱丽丝并不是个喜欢以臆想去看待问题的人，她并不知道西行寺家外面的世界会不会也在下雨。 会这么想，也许她也下意识的把西行寺家当做与世隔绝的地方了吧。 不断的听到战乱的消息。铁骑践踏过后，是一片片消失的存在。 爱丽丝并不喜欢雨，这会让她想起很多东西。 当然，她也并不讨厌雨。 这似乎有些矛盾。 雾蒙蒙的天色，雨也似乎比平常的冰冷。 今天的西行寺家，格外的安静。 听说，妖忌老头和厨房大叔打赌，说自己能在大雨中狂奔二十公里。然后，在第十九公里的时候，妖忌老头很干脆的倒下了。 倒不是体力不足，而是手脚冻僵了，动弹不得。 妖忌老头没有瞎闹，西行寺家顿时安静了。 说是安静，不如说是死寂来的准确。 匆匆一瞥经过的人，都是带着一副冰冷而僵硬的表情。 一如这场冰冷的雨。 爱丽丝突然有个莫名其妙的感觉。 西行寺家，简直就像是一口巨大的棺材。而里面的人，仿佛是早已死去的傀儡。 这和之前自己感觉无比热闹的西行寺家，完全是两个感觉。 或许是雨的原因吧。 爱丽丝决定出屋，去找一个人聊聊。 虽然是这么想的，但是她也明白这不过是自己找的借口。 害怕孤独吧。 在这种冰冷的雨里，西行寺家仿佛就剩下了自己。 “啪。” 撑开伞，爱丽丝踏出了屋子。 “师、师父大人……” 一出门，爱丽丝就看到了靠在门边上冻得瑟瑟发抖的魂魄妖梦。 “嗯？你怎么在这里？” “那个……爷爷他被厨房大叔抬回去了，暂时不能指导我练习……所以，能不能……” 妖梦眨巴着眼睛，期盼的盯着爱丽丝。 “唔……” 爱丽丝歪着头想了想。 “那么，你先跟我来吧。” “嗯！” “在这之前——” 爱丽丝回了一下房间，然后拿着一件长袍走了出来。 “先把这个穿上吧，看你冷的。” 爱丽丝把长袍披在了妖梦身上。 “好了，走吧。” “……嗯、嗯。” 妖梦脸色有些绯红，她拉紧了衣领，整个人缩在大衣里，跟着爱丽丝离开了。 “啪、啪、啪、啪——” 虽然雨并不小，但是整个世界回荡的，只有爱丽丝二人的脚步声。 每一脚踩下去，都会溅起淡淡的水雾。水雾在空中聚集，然后又重新变成冰冷的雨，砸回地面。 “这些雨啊，逃脱不了命运呢。” 爱丽丝伸出手，几滴雨水掉到她的掌心，然后又从指缝间流下。 “师父大人，我不是很明白……” 妖梦很认真的听着，虽然她不明白爱丽丝想说什么。 “妖梦，你说——” 爱丽丝抬头看着雨雾迷茫的天际，淡淡的说道。 “‘命运’这种东西，是注定好的吗？” 妖梦停下了正在记录的笔，很认真的想。 “师父大人，对不起，我不知道。” “呵呵。” 爱丽丝笑笑。 “你很诚实呢，妖梦。” “师父大人，妖梦总有一天，会回答你这个问题的。” 妖梦收起了笔，盯着爱丽丝。 “嗯，我期待那天。” 爱丽丝笑着收回手，然后继续前行。 没过一会，就来到了目的地。 “师父大人……您是来找幽幽子大人的吗？” 妖梦停在了园子门前，问道。 “嗯，怎么了吗？” 爱丽丝理所当然的回答。 “那个……” 妖梦突然有些吞吞吐吐的。 “怎么了？” “在我修行未足之前，我不能踏入这个园子的——” 妖梦鞠了一躬，然后站在门旁边。 “师父大人请进吧，我就在这里等着。” 尽管爱丽丝再三劝说，妖梦还是坚持不进去。 “真是奇怪……” 走进园子的爱丽丝，回头看了一眼妖梦的方向。 她能感觉出来，妖梦的眼神有些躲闪，似乎是隐瞒了什么。 还没仔细考虑这个问题，爱丽丝就看到了一个身影。 是幽幽子。 她打着一把伞，静静的立在雨雾之中。 雨掉落在她的伞上，然后碎成一阵雨雾，飘散在她的周围。 隐隐约约的蓝色袍子，在雨中若隐若现。 爱丽丝不禁为之驻足。 那仿佛要消失一般的感觉，让爱丽丝很不好受。 “幽幽子。” 爱丽丝叫了一声，很有些迫切的意味。 “啊，你来了呢，小爱。” 幽幽子转过身来，看着爱丽丝。 不如以往的神情，此时的幽幽子却带着一丝淡淡的忧伤。 “嗯，反正闲着无聊，就过来找你玩了。” 爱丽丝撑着伞，走到了她的旁边。 “呵呵。” 幽幽子淡淡的一笑，然后继续看着落下的雨水。 “爱丽丝。” 幽幽子突然喊了一句。 “嗯？” “你喜欢雨吗？” “不知道。” 爱丽丝很干脆的摇头。 “我讨厌雨，是因为它让我想起很多事情。” “而我喜欢雨，也是因为它让我想起很多事情。” “这些，和‘雨’本身并没有什么关系，所以我不知道。” “呵呵，真是有意思的回答。” 幽幽子稍稍有些意外。 “我只是实话实说，仅此而已。” “那么，我重新问一次。” 幽幽子看着爱丽丝，问道。 “你，喜欢‘雨’，这个东西吗？” “‘雨’啊。” 爱丽丝想了想。 “一开始，就注定要落下，然后碎掉。想逃脱，却又无可避免的命运，倒很是像我呢。” 虽然爱丽丝是面无表情的说着，但是，幽幽子从爱丽丝的眼睛里，看出了深深的阴霾。 “所以，应该是喜欢吧。毕竟，我不可能讨厌自己，不是吗？” 幽幽子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爱丽丝的过去，似乎比自己预料的要深沉很多。 “今天的雨，似乎不太一样。” 爱丽丝突然说了一句，打断了眼前的沉默。 “啊，是不大一样。” 幽幽子伸出手，几滴雨水在她手上溅开。 “雨灵，今天有很多。” “雨灵？” 爱丽丝并不知道这种东西。 “嗯，你也许看不到。来，拉着我的手。” 幽幽子伸出一只手，拉住了爱丽丝。 “这是……” 爱丽丝的眼前，突然多出了很多东西。 迷蒙的雨中，飘荡着许多的白色影子。 “嗯，这就是雨灵。” 幽幽子点头。 “如果你仔细去听的话，还能听到他们说什么。” 爱丽丝照着话去试了。 “我要报仇，报仇！！！！！” “杀！！！！！！！” 雨雾激荡而起，白色的影子上，散发着强烈的怨恨。 许许多多的白色影子绞缠在一起，发出震天的嘶吼。 爱丽丝下意识的退了一步。 “没关系的。” 幽幽子握了一下爱丽丝的手。 “他们，都不过是一些死在雨中的怨灵而已。” “死在雨中的……怨灵？” “嗯。” 幽幽子淡淡的看着绞缠的白色影子，说道 “如果死在雨中，而且有着强烈的执念，就会化为雨灵。” “通常，雨灵只会存在很短的一段时间，没有多久就会消散的。” 爱丽丝仔细的看了一下眼前的雨灵。 “一、十……恐怕有好几千吧，在这里的雨灵。” 密密麻麻的白色影子，爱丽丝也只能大概的估计一下。 而且，爱丽丝发现了一个问题。 白色的雨灵，还在不停的增多。但是，这些雨灵都不受控制的，渐渐飞向园子里的那颗巨大樱花树，然后消失不见。 “这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雨灵？” 幽幽子表情稍稍凝了一下，然后又恢复过来。 “这些雨灵，都是被这棵树吸引过来的。至于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雨灵，你也知道的。” “我……知道？” 爱丽丝稍稍想了一下。 “……” 注意到爱丽丝的脸色突然变得很差，幽幽子笑了笑。 “看来，你明白了呢。” 爱丽丝一想，就明白了。 只要爱丽丝闭上眼睛，回荡在她脑海里的，就是她在每天的噩梦里都能看见的那张面孔。 惊慌而稚气的面容，仇恨和绝望的瞳孔，然后就是她面前的，手上滴着鲜血的自己。 “战乱啊，战乱……” 幽幽子仿佛叹气一般。 “只有战争，才会产生这么多的雨灵，这么冰冷的雨。” “冷雨，是死者的眼泪。” 一滴雨水溅到爱丽丝的唇边，依稀有些咸味。 她不知道，这是自己的眼泪，还是死者的眼泪。 “每当下雨的时候，就是逝者哭泣的时候。” 幽幽子喃喃的说道。 “不知道，这么冷的雨，会有多少人哭泣。” 白色的雨灵嘶吼着，把对方互相撕碎，然后一起归向虚无。 冰冷的雨，让爱丽丝禁不住缩了缩身子。 “这就是为什么，在下雨天的时候，都是祭奠死者之时。” 幽幽子解释道。 “或许吧。不过，为什么我没有看见西行寺家里面有人在祭奠？” “呵呵。” 幽幽子笑得有些奇怪，很有些嘲笑的意味。 “你觉得，一群生活在棺材里的僵尸，需要去祭奠什么吗？或许，他们只需要祭奠自己就够了。” 爱丽丝微微一怔。 这个莫名其妙的比喻，却让她有些在意。 “开个小玩笑罢了，别在意。” 幽幽子似乎看出了爱丽丝的想法，笑着摇摇头。 “……” “对了，你也该给妖梦布置一些训练的东西了，要不然妖忌来了又要说你。” 幽幽子拍了拍爱丽丝的肩。 “嗯，你说得对。我走了。” 爱丽丝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幽幽子目送着爱丽丝离开，又把眼神投到了雨中。 迷茫的雨雾中，幽幽子的身影渐渐消失。 “妖梦，久等了。” 门外，爱丽丝看到了呆呆望着雨的妖梦。 “妖梦，妖梦？” 爱丽丝推了她一下，妖梦才猛地惊醒过来。 “啊，师父大人，对不起！” 她连忙深深鞠躬。 “我看着看着雨，就看呆了……” “嗯……我问你个问题。” 爱丽丝想了想，问道。 “师父大人请问。” “你，喜欢雨吗？” “不，不喜欢。” 妖梦很干脆的摇头。 “哦，为什么？” “雨这种东西，充满了迷茫，我不喜欢。” 妖梦的眼神很坚定。 “呵呵，不错呢。” 爱丽丝笑了笑。 其实，妖梦并没有说出真实的原因。她只是觉得，暂时没有必要告诉爱丽丝。 “那么，给你的练习，已经决定了。” “师父大人，请问是什么？” 妖梦一副期待的样子。 “妖梦。” 爱丽丝手一指，指向了雨雾。 “去斩开雨吧。” “什么时候完成了，再进行下一步。” “斩开雨吗……” 妖梦看着雨雾，眼神一凝。 “我会做到的！” 回去的路上，爱丽丝遇到了一位厨房大叔。 “啊，爱丽丝大夫，你好。” 大叔施了一礼。 “嗯，你好。” 爱丽丝还了一礼，然后问道。 “妖忌那老头，怎么样了？” “妖忌剑师？” 厨房大叔有些疑惑。 “我今天都没见到他啊，怎么了？” “嗯？他不是和你们打赌什么的……” “哎呀，那只是瞎传的，不知道是谁说的。” 厨房大叔苦恼的挠挠头。 “哦……那谢谢你。” “大夫不用客气。” 此时，西行寺家外某个不起眼的地方。 “……” 魂魄妖忌，此时正默默的站在那里。 从天而降的雨水，在他身前半米的地方，就自动被弹开了。 此时的魂魄妖忌，仿佛一把出鞘的利剑，冰冷的雨水都要避让三分。 “妖夜……” 妖忌俯下身子，将一束仿佛墨染的樱花放到一个青色的无名石碑前。 “又是雨天，你会怀念吧。” 妖忌呆呆的看着石碑，眼神里混杂着不明不白的情绪。 “你是在哭，还是在笑呢，妖夜？” 没有人回答他。 “哗——” 冰冷寂静的世界，唯有单调的雨水声在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