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9年己卯（3）

    招娣

    女婴吸够了羊奶，一歪头悄然睡去。鸟儿盖好被单，双手捧起篮子小心翼翼地赶路，羊群在身后默默相随。鸟儿边走边想，自家对面刘妈的闺女翠花跟王木匠成亲三年了，至今没有生儿育女，送给她们家里养着准稀罕。

    鸟儿见证过四个jiejie家里几个外甥外女的成长经历，似乎觉得有吃有穿就是人生。

    快到村口时，篮子里的女婴啼声再起。鸟儿驻足轻轻摇着篮子，女婴哭闹得更厉害了，小肚皮在篮子里打挺。鸟儿蓦然想到，刚才吃饱了肚子，是不是拉粑粑，撒尿了呀。他伸手探进篮子，女婴身下湿漉漉，尿了。

    半路上没的尿片换，鸟儿放下篮子，索性脱了细绸缎的背心塞在篮子底下，女婴得到温柔即刻不哭了。养活孩子真麻烦，这不是大老爷们干的了的事，鸟儿心里在说。

    鸟儿走进村口，月亮已经升到头顶，戌时已过，多半人家早已熄灯进入梦乡，刘妈家的窗户还透着亮光。他喝住羊群怀揣着篮子上前敲门，很快，王木匠出屋迈下台阶，边走边问，谁呀，这么晚了。是我，大宝！王木匠听出是对门羊倌的声音。妈，翠花，大宝哥来串门了。王木匠回头朝屋内招呼道。

    刘妈生平（1886——1949）今年五十四岁，手脚利落，裁缝，烹调，女子家庭两项技艺娴熟。孟柏春十几岁时，刘妈就到孟家做佣人了。刘妈的男人刘叔生平（1889——1959）目前在镇上司马衍家的药铺里司药。

    二十年前的一个春天，刘妈跟着刘叔推着独轮车，载着五箱蜜蜂来到龙泉村前，搭下窝棚开始放蜂采蜜，由于天气骤变，凄风冷雨多日，蜜蜂折损大半，刘叔急火攻心，一下子病倒了。孟柏春的父亲见状，送衣送食送药，刘叔病愈后，开始利用剩下蜜蜂，以蜂针蛰刺，通络止痛，孟柏春父亲的腰不顽疾得到极大缓解。

    在孟老爷允诺下，刘叔刘妈得已在龙泉村安家落户，1915年生一女翠花。翠花二十岁招婿，是爹爹看中的年轻后生，镇上木器铺的学徒王大壮，比翠花大三岁，婚后三年，二人和和美美，只是没有子嗣。

    王大壮拉开门栓，鸟儿托着篮子迈进门槛，直接登门入室。王大壮跟在鸟儿身后好奇地问，大宝哥，篮子里啥金贵的东西呀，还高高在上的。鸟儿答道是孩子。

    男孩女孩，千金。

    哪来的，捡的，

    送给我们家，嗯！

    这时，刘妈听到了鸟儿和门婿的对话，迫不及待地迎接出堂屋门槛。刚要走下台阶，鸟儿疾走两步压低声音说，刘妈，还睡着呢，进屋再看。刘妈笑了，侧身让鸟在先。

    灯光下，刘妈细心察看熟睡的女婴，一头柔软黑发，瓜子脸，弯眉细目，悬胆鼻子，樱桃小口儿。小模样生的不错，刘妈高兴地合不拢嘴。鸟儿问刘妈，女婴多大了。刘妈撩开兜肚，脐带像是刚脱落，半个多月大了。鸟儿说出捡孩子的过程，大壮和翠花来看孩子了。

    刘妈表态说，这个小妮子挺可人的，我要了，不过仨月内，大宝侄子每天拿出点羊奶最好了。刘妈，我一定照办！鸟儿拍着胸脯说。

    鸟儿为女婴找到了好归宿，心里美滋滋的离开刘家，然后把羊群送到孟柏春的后院。

    次日早起，鸟儿生火熬粥，王大壮送过来一坛子好酒，他告诉鸟儿，女婴取名招娣。

    招娣是心理寄托，招娣是宽心丸，治疗女性不孕往往胜过灵丹妙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