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酒后吐真言
甫一进门,孙飞就瞪大了眼珠子,他眼中一向有礼有节的大少爷此时正四仰八叉的摊在床上,头更是仰着伸出床沿。头发耷拉下来,和胡子似的,铺散着挡住了脸。 或许是觉得一蓬头发荡在鼻端嘴前有些憋闷发痒,东方毅鼓腮噗噗地吹着气,试图把头发吹开。只不过这一举动纯属徒劳,气尽发自落,急的他哼哼道:“孙叔,孙叔……把它们弄走!痒!痒!” “哎呦喂,我的少爷啊,”孙飞几步就窜到床边,伸手去扶他,“起来起来,快躺好,”走到近前便闻到一股冲人欲醉的酒气,“不是我说您,怎么喝这么多啊?” 东方毅也不挣扎,任由孙飞费劲巴拉地把他扶起扶正倚着床头。再睁眼时顿觉世界也不颠倒了,鼻头也不痒痒了,他露出一个痴痴的笑容,慢吞吞地说道:“再不喝就来不及了。我就要嫁给公主了,以后饭能不能吃,酒能不能喝,还不得看人家的脸色。” “哎呦喂。” 孙飞听了这话,手脚一软,东方毅失了支撑,往旁边一歪,咚一声磕在了床板上,他也不觉得疼,反而觉得很有趣似的呵呵笑个不停。 孙飞都快吓死了,扯着脖子向外看,生怕大少爷刚刚的话传到老爷耳朵里……他苦恼地看了趴在床上傻笑的东方毅一眼,不明白酒怎么能把人的个性乱到这个地步。 怕什么来什么,正在孙飞庆幸大少爷的胡言乱语没被别人听了去时,门口响起了一个不高不低的声音:“老孙,你先出去吧。” 孙飞浑身一僵,艰难地抬头应道:“是,老爷,”他退到门口,在经过东方赟时一个没忍住说道,“老爷,您别对大少爷太严了。他,他也是……” “老孙,你是府里的老人儿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自己应该有个定论。”东方赟不咸不淡地截断了孙飞的话。 “孙叔,孙叔,你别走,你回来。你回来……” 喝醉了的人经常性的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于周围发生的事情无知无觉,所以东方赟何时到的,东方毅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只是突然间扑捉到了一字半句,似有所感,翻身向外对着门口开始叫唤。 孙飞脚步微微一顿,东方毅性子寡淡,对人从不亲昵,要不是冷不丁喝醉一次。还真听不到这种热忱的话呢。 可他却不敢留,正经的爹就在眼前,却对着一个老仆这么依恋,老爷心里想必不会痛快的,自己多留一刻,大少爷就会多吃一分挂落。 反正,反正明天酒醒了,他也记不住自己做过什么…… 孙飞想到这里,走的更快了,出门后不忘回身带上房门。走到小院外守住院门。把送水送毛巾送醒酒汤的小厮一概挡下,总之是生人勿近,熟人也勿近,谁都勿近。 只要没有外人听见。爷俩有什么话说不开的。 “你不要再装疯卖傻了,为父前来,是有正经事要和你交代的。” 东方赟居高临下的看着在床上撒疯打滚的东方毅,淡淡说道。 “是吗?我以为父亲是知道我多喝了几杯,怕我有什么不适所以来看看我的,”东方毅停止打滚。仰面朝天的说道,“看来是我多想了。” 东方赟听了这话,微微皱了皱眉头,大儿子对他有怨气他是知道的,对此他并不在乎。可大儿子居然会这么沉不住气,在自己面前说这种酸溜溜的话,往日的城府和沉着都去哪里了? 看来还是因为喝了酒的关系。 东方赟即便不相信东方毅喝酒喝到撒酒疯的地步,但也认同了他喝多了,判断力和理智都荡然无存了。 要不要等他清醒了再交代呢? 犹豫仅只一瞬,下一刻东方赟已目光一凝,钉在长子身上:“九月的赏菊会是你作为太常寺协律郎所办的第一个盛会,不容有失。” “孩儿只是协办,总不能越俎代庖越过云大人去吧,”东方毅不为所动,冷冷说道,“再者说来,这赏菊会一年一度,早在十多年前就已沦为过场,别说圣上,便是几位皇子都不会参加,除了那些花匠,谁把这赏菊会放在眼里啊,”他翻身朝里,“说赏菊会就是秋天的豫州花会也不为过啊。” 东方赟心头火起:豫州花会虽然盛大,到底是民间组织的,供民众游乐的聚会。与历来是太常寺承办的赏菊会岂可同日而语。这个毅儿,犯起混来真是够混的。 “明儿一早你就去太常寺,跟着云大人多多学些,不可倨傲,知道吗?”东方赟气归气,面上却不显,只把该交代的都交代完: “这次的赏菊会与以往的不同,是圣上改年号后的第一个盛会,你要广纳天下的圣品,凡是好的,不只限于菊花,好比说之前豫州花会的王花,太后很是喜欢,先前就听说,那本虞美人四季皆可开,四季皆不同。太后难得喜欢什么,皇上孝心甚隆,作为臣子定要满足,知道了吗?” “是——” 东方毅拖长音调回答道,一个“是”说的七扭八拐,起码转了三个音调。 这幅惫懒模样噎得东方赟一窒,张口便要斥责,可想到在门口听到的那席话,什么“嫁公主”,什么“看人家脸色”,终究没说什么,拂袖而去。 东方赟一走,房间里重新陷入一片死寂之中,东方毅瞪着眼睛盯着帐顶,一丝淡淡的忧虑浮上了眉梢。 自己今后的人生,就要在这种日子里度过了吗?今天去网罗太后喜欢的花朵,明天去搜刮公主中意的猫狗,后天去……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心中的不平几欲冲破胸口:情场官场双双失意,再不奋起一搏,他这一辈子都要居于人下。 可他既然做定了这个驸马,在官场注定没什么出路了。难道以后要转战商场不成? 东方毅自嘲地一笑,貌似已经认命,可是心间涌起的念头,却怎么都抑制不住:要是做不成驸马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