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车轮毂毂一笑扬
一夜无话。 转日清晨,苏幕遮神清气爽的起床梳洗,准备用些早饭后就招呼书虫一起出门。昨日在将军府时她还犯愁,阿姨进了宫声息全无,而分舵的封禁也没有解除,这事又已经不归东方将军负责了,想打探些消息都无从下手。 谁知心血来潮的去了趟争鸣轩,听了回书的功夫就得知了林诺林大人现在专办此案,又在书虫的提点下知道这林大人正是在戎州分舵前以一语相助的轿中人。 更重要的是,咱有认识人啊。 苏幕遮很是笃定地想道:我们与林姑娘,应该算得上患难之交了吧。 当当,当当。 剥啄房门的敲击声响起,打断了苏幕遮的思路,她没问来者何人就快步到了门边,拉开了房门,果不其然看到了书虫的面庞。 她欢快的招呼道:“虫伯,早。吃了吗?” 书虫敲完门后,只听房内腾腾咚咚的脚步声响,便能想象这女子欢跳着来开门的模样,可即便听出她脚步轻快,心知她心情不错,也没料到她的情绪竟如此高涨,下意识地接了句:“没有。” 苏幕遮窜出房门,顺手关门挂锁:“那吃点去,走着。” 在和煦的氛围里双方用餐完毕,苏幕遮伸伸胳膊,精神抖擞道:“出发。” 书虫岿然不动:“去哪里?”问是问了,他也基本能猜出,她大概是打算直奔林大人办公的地方击鼓鸣冤了。 苏幕遮眼珠一转。嘿嘿笑道:“去林府。” “哦?”书虫饶有兴味,“我还以为你会剑指要害,直接杀到林大人面前呢。” 苏幕遮哈哈一笑,书虫和她熟稔之后,居然也会时不时的戏谑几句,这让她觉得很是愉悦。她故意摆出老神在在的样子,解释着反驳道:“那怎么能行。先从林姑娘那里探探口风嘛,说不定能请得动她为我们说项说项,若是上了公堂,林大人就是有心徇私也拉不下脸啊。” 书虫听了这话。哭笑不得:心思还挺活泛。这样迂回也好。不然依她的脾气,说不准会犯下“咆哮公堂”的罪状。 只是这林府也不是说进就能进的。 二人一壁谈说,一壁向外走去。雍京街道纵横,一望无际。他二人初来乍到。对路线都有些陌生。也不愿问人或乱猜,索性沿着苞谷路又走了一会儿,最终找了间车马行雇了辆车。 车夫是一个三十几岁的大汉。手稳步沉,很有两膀子力气。他一望便知苏幕遮二人是外乡人,于是说话间带了一分热情和三分自矜:“二位放宽心,保管将你们安安稳稳地拉到地儿。想去哪里啊?我们雍京可游览的景物多着呢。” 苏幕遮吹开鬓边的发丝,含笑道:“我们要去林府,您可知道?就是新任的光禄大夫林诺林大人的府邸。” 车马行的车夫日常里跑遍整个雍京,对于那些高门大户也算了如指掌。可林诺身份与别不同,虽是两朝老臣,但毕竟在交州呆了十几年,才新调入京,算是新贵,那车夫听说他们要去林府,愣愣地反问了一句:“哪个林府?”随即反应过来,这话不符合自己老京人儿的身份了,找补似的说了句,“在北城吧。是不是在朱雀大街上?” 苏幕遮与书虫对视一眼,前者笑着说道:“您要是不识得,我们再……” “识得,识得,”车夫说话间加了两分小心,“定在那两条街上,先上车,上车。” 苏幕遮笑而不答,只客气道:“那咱们出发吧。”说罢她利落地钻入车厢,招呼书虫同坐。 书虫坐在靠外的位置上,并没有放下卷好的车帘,他一反常态,不再一径沉默,而是在闲聊中试探,在寒暄中获取:“这位大哥,雍京这两天可有什么新鲜事吗?” “那可就多了,雍京多大地方,多少人口,每天不得发生百八十件新鲜事儿。” 车夫斥马催走,没有回头,只随口应了一句。 “说两件来听听。”苏幕遮道,她已知书虫的用意,自然要如此接话。 车夫挠了挠头:“这……没头没脑的,说什么好呢?”他闷头想了一阵后,又道,“对了,二位刚来雍京,还没去过城外的玄青观吧。” “玄青观?” 车夫听她话中意,竟对这地方一无所知,说话间不由得含了两分笑意:“就在城外的小青山半山腰上,玄青观的道长可是法力高强,求什么来什么,要什么有什么,前几天那狄员外才大锣大鼓地去还愿,说是请乌青子道长算了一卦,结果真得了个小子,把狄员外美得呦……” “等等,等等,”苏幕遮哭笑不得的打断他,“有没有别的类型的新鲜事啊?” 车夫瞪眼道:“别的类型是哪个类型?”他嗐了一声,“我又不是那酒楼茶馆里的‘包打听’,还能啥事都知道。” 书虫望了苏幕遮一眼,示意她往车里挪挪,自己则伸手放下了车帘,隔断了里外。 “虫伯,怎么不问了?” “因为想知道的已经知道了,”书虫顿了顿,“他说得对,既有‘包打听’,回头寻一个,想知道什么问什么就是了。” “包打听”是一类特殊的人群,他们成日介混在人多热闹处,从别人的谈话里收集消息,再卖给有需要的人。只要出钱给他,他也不论贵贱,什么消息都出卖得。 苏幕遮以往并不知这类人的存在,听了书虫的描述后,也认可他的观点,以银钱交易确实直接方便的多。 “话说你打算怎么进林府?” 又行了一阵后,书虫骤然开口问道。苏幕遮凝神思索:“高门大院的规矩多,先递个贴子给林姑娘吧,”她说着目光炯炯地瞪着书虫身背的布袋,一副“觊觎”的表情,“虫伯是不是已经写好了。” 书虫打开袋子,边取纸笔边道:“现写也可。” 苏幕遮连忙趁此机会一窥书虫的书袋子,就见一沓各色纸笺,裁的整整齐齐的。她眼尖的瞅准一张,积极说道:“用那个洒金笺,亮闪闪的,瞧着好金贵的。” 书虫为之失笑,但他用纸自有自己的规律,当下抽出一张洁白坚挺,莹润如玉的玉版纸,右臂悬空地在纸上写了起来。在颠簸的马车上写的字竟比伏案写的还稳,不见丝毫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