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回宗

    “官人，奴家错了，不应该对你那么凶……只是如今大错已定，我们……我们有了夫妻之实，今后奴家只能跟着你了……”虽然知道自己并无此番心意，可不知道为什么，话说出口，青灵还是陷入了羞涩之中。

    青灵楚楚可怜，说实话，当初随着骊山老祖修行，青灵道心极高，若不是此番经不住诱惑，趁着滔滔洪水，吃了些人，又怎么会遭受报应，落到修为大退的地步呢。

    张泽万万没有料想到，青灵会说出这番话。但不知道为什么，张泽还是松了一口气，很明显，他希望眼前的女子留下来。

    青灵一边说着想要追随张泽，从今往后，跟在张泽左右，用心照顾伺候的话，心中却不住提醒自己“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假的，总有一天我要将这人吞下肚去”。好在这少年目光清澈，面对着赤身裸、体的自己，没有半点亵渎之意，否则青灵羞愧之际，又无力杀人，若让这小子逃脱了，真不知若何是好，心魔一旦生成，恐怕一生难去。

    “哼，我便跟着你，总会有机会报仇的！”青灵手臂环抱在胸前，恨恨地想着。

    对于女子心中的诸多活动，张泽自然无法察觉，只是这位云岩剑宗的小小杂役在此事表现了天不怕地不怕的一面和一名男人应该有的担当：“既然这样，姑娘便随我回宗吧，日后不论光阴如何，不论天崩地裂，我定会用心看护姑娘的。”

    说的倒是真心话。

    “呵，这个就是男人可笑的诺言。”青灵心底一阵无力。

    但不管怎样，事发突然，虽然令人难以接受，但青灵最终还是接受了张泽一同回宗的提议。如今仙妖混杂数万年，仙门中出现妖怪随从，似乎并不是一件新奇之事，很快，青灵从芥子袋中取出两件衣服，一件扔个张泽，一件自己穿上。

    似乎是“破罐子破摔”的心情，青灵细细地一件一件穿着贴身衣物，却也没有回避张泽，一时间，春光无限。

    张泽呆呆的望着这名姑娘，说真的，他还是没有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脑袋中忽然出现的莫名声音，以及眼前这位极美的女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任凭张泽怎么想却始终没有答案，自从昏迷之后，一切记忆全无，无奈之下，只能勉强接受即成的事实，如今大雨已经停歇，洪水也不在肆虐，剩下的事情只需要交给官府就好了，思来想去，张泽还是决定先回宗门。

    离开云岩宗时，张泽领了这七年来的所有俸禄，光银子大约有一千多两，这笔钱在世俗之中，算是巨款，可在仙门内，却只能买些下品药材，张泽资质不好，修仙进城缓慢，想着这笔钱与其花在自己身上，倒不如反馈给乡里。

    张泽是孤儿，此番返乡，除了拜见当初有恩于自己的长辈之外，又散了一大笔钱，在乡中开办了私塾，返程时，花了些银子买了辆马车，如今身上只留下一百多两银子。

    张泽、青灵二人一路同行走着，却几乎没有说上一句话，偶尔目光相接，十分尴尬。渐渐的，青灵发现，这夺取自己宝贵元阴的男子似乎也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可恶，平日里彬彬有礼，虽然不曾多说一句话，却对自己照顾得无微不至，凡事都能替自己着想，倒也十分暖心。

    每次这么想的时候，青灵又摇摇头提醒自己，警惕地想着，人类都是虚伪的，这不过是他们的表象罢了，呵，想要骗本姑娘，没那么容易，总有一天，我要把你吞下肚去。

    如今青灵修为跌落至化形境界，这是妖怪中重要的修行阶段，一旦进入化形期，妖怪们便拥有了变化成人类或者其他生灵的本事，相当于人类的“凝魂”阶段，一身修为较之以往大有所进。

    说来奇怪，那一天在洪水之滨，青灵失去了最宝贵的元阴，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天来，青灵发现自己身上起了某些奇特的变化，修为境界虽然因为命门被迫而大大跌落，可如今青灵修为比起以前似乎更加夯实，而那连师父都无法替自己掩盖的命门，似乎也就此消失了。

    失贞结果虽然难以接受，但不管怎样，也不全是坏消息，好歹也算“因祸得福”，和张泽相处了这么些天后，青灵逐渐释然，哎，都怪自己当初太贪心了。若不是想吃掉眼前这个人，又怎么会发生后续那么多事情呢。

    静下心来，青灵便又察觉，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然对于这个炼体初期的少年产生了好奇感，偶然聊天，知道了那天张泽是因为救人，才昏迷在江边，不免觉得奇怪，就他这样的修为，怎么会有胆量和滔天的洪水搏斗，奋不顾身去救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人，难道不怕死么。

    还有，既然张泽修为如此孱弱，那么那天伤到自己的人那道剑光又是从何而来呢？对于这个困惑，张泽不曾说起，青灵也始终没问，但不管怎样，青灵心中有一个奇怪的想法，总觉得这个问题的答案，自己总有一天会知晓的。

    她没有发现，这样的念头，其实便是人类常说的，依赖感和信赖感。

    和青灵一样，张泽同样也有许多困惑，通过这些日子以来同青灵简短的对话，张泽知道了那一天事情发生的始末，一切似乎都和自己神识中那突然出现的声音有关。那说话的人，究竟是谁？张泽心中有不尽的疑惑，可奈何修为低微，神识孱弱，努力了好多天，却没有办法在神识中找到当初的那道声音，只能暂时不了了之。

    除此之外张泽也注意到了剑匣的不同，自从那次昏迷之后，那个多年前自己从山涧下捡回的巴掌大的剑匣似乎变沉了很多，红木一般的材质也越发光滑，匣上纹路越来越清晰，张泽不免想到，那一天的变化，是不是和这个奇特的匣子有关。只是人在路途，每日奔波，倒也来不及细细琢磨，就这样过了小半个月，云岩剑宗到了。

    云岩剑宗位于虎丘山上。虎丘山是东洲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中排名最末尾的几座灵山之一，云岩剑宗式微，自百年前便屈居此地。

    青灵随着张泽来到了虎丘山下的云岩城，却不肯跟他进宗。

    张泽倒也不勉强，说道：“我是云岩剑宗外门杂役堂柴房的一名领事，姓张名泽，这些日子多谢姑娘相伴。姑娘若有心在此地等候张某，张某必定时时探望，不敢有忘。”

    张泽从小接受儒家教育，虽是“修仙者”倒也还尊崇儒家的伦理纲常，自己和眼下这名姑娘既有了夫妻之实，便应负责到底，若是姑娘点头，甚至要将人迎娶回家，因此告别前郑重地说了这么一番话。

    青灵却好似并不上心，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放心好了，你房子既已帮我租好，我便安心住下，你也不必常来看我，有什么事，我与你联系就是了。”

    青灵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作为蛇妖，青灵所修之道，最怕心魔业障，如今和张泽一夜云雨，已成青灵心中某种障碍，若不能圆满化解，今后恐怕再难寸进，短时间内她是不会离眼前这名小杂役太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