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颜琳
喧闹的茶水间微妙地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门口。 “小程最近吃什么了？最近好像长高了。”陈逸东啜口咖啡，笑眯眯道。小喇叭叫程鑫，据说小明叫金金。也不知道她有一对什么样的财迷父母。 扑哧。身后传来笑声。定格的偷窥者们又活跃起来。 小喇叭哼了一声，昂着下巴转身走开。 茶水间欢迎小喇叭，又害怕小喇叭。欢迎是因为想打探八卦，害怕是担心自己一不小心成为八卦中人。 小喇叭百无禁忌，什么都敢说。她的群众基础，怎么能跟善于隐忍、和气待人的陈逸东比？ 陈逸东嘴角噙着笑，从容踱步回自己的工位。 作为公司测试部门的万花丛中一点绿，他在公司看似过得适宜。可，这只是看似。他到底要伪装，到底要隐忍，到底要讨好着那些已婚已育的jiejie们。 再说了，再适宜也要打卡，再适宜也要干活儿，再适宜也逃不过在老板心情不好的时候挨骂。上班，终究是不自在的。 晚上六点半，别的同事吃过晚饭又摸回公司，陈逸东则抓起手机往外跑。自从动了离职的心，他就舍弃了手袋，每天徒手抓着手机上下班。这样溜走时目标不显著。 他大步流星，将公司甩在身后，脑海里响起《再向虎山行》的BGM。 平生勇猛怎会轻就范 何必劝我不要招麻烦 明知我要闯关 …… 回到家，难得大督导已经在家。 大督导还烧了几个菜。宁夏青，糯米rou圆、红烧秘制鹅、蛤蜊斩rou。陈逸东开门的时候，蔡颐正怀着情调拿筷子摆生炝条虾。 糯米rou圆、红烧秘制鹅、蛤蜊斩rou、生炝条虾都是盐城名菜。是丈母娘在家烧好让蔡颐带回上海的。 其中，生炝条虾是陈逸东的最爱。生炝条虾始于江苏盐城沿海县镇，用白条虾制成。白条虾外壳白里透清，生炝之后，鲜、嫩、爽、滑、脆、亮，令人垂涎欲滴。 陈逸东第一次吃时，一筷子连着一筷子，停不下来，被丈母娘捂嘴偷笑很久。 将手机往门边高几上一放，陈逸东从身后抱住蔡颐，脸贴蔡颐后背。 “老婆。”他拖长声音，带几分撒娇。 “洗手，吃饭。”蔡颐摆条虾摆了一半，见陈逸东已归，没了动力，筷子一放，往腰间乱摸的手上一拍，英姿飒爽。 “菜菜。”陈逸东跟在蔡颐身后，手勾着她裙子的腰带。 蔡颐不接腔。 “小菜菜。” 蔡颐闷声不响。 蔡颐去吃房盛饭，陈逸东像尾巴一样跟在她身后进出厨房。 “我今天在茶水间被别的女人揩油了。” 蔡颐恍若没有听见，将碗筷放好，心情大好地落座：“开吃喽。” “喂！你到底有没有听见我诉苦啊。” 蔡颐：“听见了听见了。你变着花样想辞职。我又不肯，我能说什么呢？” 陈逸东：…… 今天说被揩油，真心不是为了辞职。主要是想求安慰。他一个男人外出讨生活，也很受委屈的好不好？ 见蔡颐如此自作聪明，陈逸东的小情小绪沉到心底。他声音清冷，面无表情，问蔡颐：“我要是因为一些事，需要联系你的女朋友，你会介意吗？” “谁？” “我问的是不是介意。” “那要看你想背着我联系谁。” “颜琳。” “她OK。” “曹佳敏？” “她也OK。” “谁不OK？”陈逸东好奇心起。他以为蔡颐的女朋友也就王小芒、颜琳和曹佳敏。看这情形，蔡颐在他面前还藏着掖着什么女友呢。 蔡颐脱口要说一个人名，忽然改了主意，眉梢一抬：“问太多！你想干什么？” “你还藏着一个什么妖精朋友？”陈逸东追问。蔡颐下意识护手机。陈逸东探腰去抢，嘴里念念有词，说什么自己的朋友圈都是公开的，手机都是免密的，而蔡颐却背着自己私藏妖精……说着说着，想起来，蔡颐是老婆，不是一起鬼混的朋友。 这才讪讪住口。 蔡颐不知为何，脸红起来。看得陈逸东莫名其妙，疑心四起。当疑心真正降临，反而不敢声。 三天后，陈逸东牺牲中午午休时间，打车直奔颜琳上班的南京东路。 在20世纪末21世纪初，佐丹奴、班尼路、美特斯·邦威、森马、以纯、真维斯等服装品牌，成为年轻人心中的潮牌。 从出现到辉煌，从辉煌到衰落，这些“潮牌”经历命运浮沉，承载着一代人的土酷青春。 陈逸东正值少年时，魔都少年们已经开始追逐李宁耐克阿迪达斯。 是以，虽然南京西路彼时已经成为外地游客必去的打卡点，他从来不觉得南京路上开的班尼路旗舰店有什么了不起。 颜琳，是班尼路旗舰店的店员。 不过，颜琳到班尼路旗舰店上班时，旗舰店已经从南京西路搬到了南京东路。 从蔡颐和颜琳的免提通话中，他不止一次听颜琳抱怨过服装店店员难做。 正常的晋升通道是店员，店长，区长经理。晋升很难，待遇很低，每个月到手不过四千块。在大上海，四千块除去房租，都不够生活。聊以自慰的，是公司交五险一金。 好几次，陈逸东听得心烦意乱，想喝问一句：既然不满意，为什么不换一份工作？ 只因颜琳不是他的朋友，他不好横插评论。 他通过那些免提通话，得出颜琳懦弱的结论。不过，他倒是从未向蔡颐求证过这个结论。为的是杜绝蔡颐对他的朋友横加评论，妄语乱扣。 陈逸东从网约车上下来。 一下车就看到马路对面，立在店门口眺望的颜琳。 颜琳小个子，大约一米五五，短发，肤白胜雪，眼睛不大，弯弯如月，本应虫二无边，却长在一张严肃的脸。 陈逸东从来没有把从四川来的小小潮品店售货员看在眼里，没想到，自己也有求颜琳的这一天。 陈逸东迈步过斑马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