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何必当初

    司徒平曾是雪野派五大首席羊圈里一只兢兢业业的羊。现在，几经辗转，他终于变成一匹没有牙齿和野心、四处漂流、苟延残喘的狼。

    值得庆幸的是，神木针已取出。

    听到绿袍老祖斩钉截铁谈到“亡羊补牢”，罗知恩不无忧思地看向他，眼神之中偷偷藏着关心。

    司徒平心中的恐惧反而衰减不少。他沉思道，亡羊补牢，说明火石山敌人在内部。如此说来，地下道友与雪野派有极深渊源。猎狐大会之际，雪野派精锐尽出，自己也算了解一二。

    他在心中暗自盘点，不知绿袍老祖想要杀之而后快的，会是谁呢？

    绿袍老祖手上的罗网开始无规则小幅度颤抖，好像不受控制一样。他面有喜色，长长的眉毛一跳一跳，说道：“野狼入网，这东西命不久矣。”

    绿袍老祖两手同时攥紧罗网，低沉的声音说道：“起！”他的手朝上升起，罗网紧绷，左右颤动。绿袍老祖宽大的袍袖朝罗网挥舞而去，引来一阵转动的强大气旋。

    狂风劲吹，一块巨大的岩石发出鸣叫之声。其生生被掀翻，弹入半空之中。露出岩石下的罗网。罗网中却是一坨巨大的雪白。

    绿袍老祖罗网愈加收紧。被困住的巨大雪白发出一声求饶的惨叫，挣扎不已。司徒平早已经认出它。

    他焦急说道：“金乌！”

    他转身上前一步，朝绿袍老祖拱手道：“前辈，金乌乃是蝴蝶谷豢养的灵兽，颇为珍贵。还请手下留情，避免与玄门正宗结下不必要的恩怨！”

    绿袍老祖见精心布置的罗网中除了一只无关紧要的神兽，别无他物，急气之下，须发倒竖。他左手用力朝天空甩动罗网，金乌庞大的躯体随之而动。而后，只见这神兽晃晃悠悠，脱离罗网，朝半空中飞去。

    脱离罗网的金乌化成人形，面对绿袍老祖的拿捏毫无招架之功。绿袍老祖罗网，不是容易对付的。司徒平见状急忙飞身上前，起落之间，抓住自由落下的金乌。

    金乌躺在司徒平怀中，惊吓之余，呜呜呀呀，哀鸣不已。罗网之中，并无绿袍老祖心心念念的黑衣人。

    金乌为何要助黑衣人脱离追击呢？

    绿袍老祖眉头微皱，略一沉思。他朝抱着金乌的司徒平怒吼道：“我还真是小看你啦！你们这两个叛逆，竟然早就勾结，狼狈为jian。本尊今天就开开杀戒，先发落了你！”

    话音未落，一团磨盘大的绿焰直直朝司徒平飞来。司徒平怀抱惊魂甫定的金乌逃窜。慌乱之间，竟没能运用金丹道行抵御。

    司徒平心中暗道不妙，朝旁边闪去。却已经来不及。绿焰环绕着他，迅疾逼近。他本能闭上眼睛。

    等到司徒平睁开眼睛之时，看到绿袍老祖手中长虹一般的绿光，正与消失的黑衣人斗在一起。

    一时之间，两人难分难解，黑衣人竟不落下风。

    那团磨盘一般的绿焰轨迹改变，落入雪中。这宛如浇到雪地中的一锅沸汤，化开一大滩水，威力也尽失了。司徒平依稀分辨出，正是眼前的黑衣人出手挑开逼近的绿焰。

    他到底，会是谁呢？司徒平沉吟半晌，心中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能耐大小尚在其次，知恩怎可不报。司徒平打定主意，放下雪奴，欺身上前。他调用道行，一道黄色光芒朝绿袍老祖而去。

    绿袍老祖手中剑光变幻莫测，速度越来越快。司徒平发出的黄光在他举手投足之间，不一会儿，便化成点点火雨，消失不见。

    司徒平的道行对战局，可以说是毫无影响。

    绿袍老祖和黑衣人激战正酣。两人招式起落之间，竟有一大半是重合的、类似的。两人行动之相似，好像有一面镜子。这是狼与狼之间的战斗，虎与虎之间的交锋。

    绿袍老祖身为创派宗师，自然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雪野派的修炼之道。运用起来，随心所欲。

    随着打斗变得持久，绿袍老祖抖擞精神，双手分别窜出一道绿龙。司徒平不由为黑衣人担忧，急忙再度出手相助。

    突然之间，伴随一声大笑，绿袍老祖凭借两条绿龙将黑衣人围住，圈子越来越小。黑衣人节节败退，闪躲腾挪的空间越来越局促。

    司徒平的剑光急急落到绿袍老祖身上，却如蚍蜉撼树，动也不动。

    陷入困境中的黑衣人危急之中，转而运起道行，守卫自身。重压之下，黑衣人勉强将绿袍老祖的罗网挡住。

    绿袍老祖呵呵而笑，说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逃无可逃的黑衣人冷笑一声，终于开口说道：“今日确实早已为我所知，然而却一刻也未曾后悔。”

    这声音，原来真的是！司徒平认出黑衣人，心中涌起一百多个疑问。

    绿袍老祖朝黑衣人迈一步，说道：“你还真是死鸭子嘴硬。”说话之间，他手中升腾起一团绿焰，将黑衣人吞噬。绿焰中的黑衣人浑身上下微微颤抖不止。他仍用自己的道行化成结界，牢牢守卫。元神依旧坚不可摧。

    绿袍老祖绕绿焰走几步，神情复杂地说道：“没想到你在这绿焰中竟能坚持这么久，这也算是难得了。本座果然没看错你。可惜，可惜。”

    困境中的黑衣人哈哈大笑，说道：“更可惜的是，我却看错了你。二十年光阴，终究是错付啦。”

    绿焰中的道人曾为火石山立下汗马功劳，与雪野派可谓相得益彰。在司徒平心中，一直将他视作真正的火石山剑侠。不知究竟发生何种事情，竟到这步田地？

    绿袍老祖长眉微挑，问道：“错付？若没有这二十年悉心传授，你不过是贩卖茶叶的小厮，能有现在的本事？本座待你们不薄，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

    黑衣人冷笑道：“待我们不薄？亏你还有脸说。那请你回答我，关大伦到底是怎么死的？”

    关大伦乃是在猎狐之战中形神俱灭。

    绿袍老祖轻捋胡须，恍然大悟说道：“搞了半天，原来你是为这点小事背叛本尊。因小失大。”

    司徒平心道，身为首席的关大伦形神俱灭，居然未曾给绿袍老祖带来丝毫触动。

    绿袍老祖干咳一声，说道：“仙林共知，你给我听好啦，关大伦是被天狐同党、红花婆婆金姥姥天魔洗心术害死的。”

    黑衣人发出一声冷哼，不以为然。

    绿袍老祖道：“这个老巫婆造的孽，本尊不会坐视不理，自会替他报仇。现在你该满意啦？”

    黑衣人厉声道：“你还在撒谎！只要大伦金丹不散功，就根本不会死。最糟糕的，不过是道行尽失，变成凡人。”

    绿袍老祖语重心长道：“话不能这么说。你可不能只想这些芝麻绿豆的小事儿。当时情况危急。关大伦元神熄灭，让位于式神。如果不死，便会被金姥姥控制。天魔心月狐转眼能顺利逃脱天劫制裁。孰轻孰重，还需要我教你？”

    黑衣人紧紧护住周身，厉声道：“孰轻孰重，正需要我来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