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 仙君神妙
修真一脉信奉天人合一，蝴蝶谷也不例外。蝴蝶谷最擅长的道行均是与灵兽共同成长。此种修炼，以缩骨之术为根基，按照阴阳五行理路，数百年来，英杰辈出，遂得发扬光大。代代剑仙精研一灵不昧，达到极高造诣。 而“管中窥豹”是蝴蝶谷最负盛名的道术之一。 蝴蝶谷深信，天下所有飞禽走兽与世人同为万物之灵。大家共担日月风霜，同享雷霆雨露。能在山川河流中生存下来的各种生灵，均是造化杰作。 而每一项杰作蕴含内在的统一、协调、秩序与难以言传的美。 所谓合抱之木，生于毫末。而早在毫末之中，亦将合抱之木准备妥帖；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小小鸟卵之内，亦将五脏潜藏。万物生灵，孕育于微尘。故而，大中有小，小中育大。大小互易的缩骨之术，是为一灵不昧的根基。而在一灵不昧道行深处，定然可以小见大。 “管中窥豹”之术，便是借由生灵的羽毛、指甲、血液、毒素等物，推测生灵本体的一种道行。精深微妙之处，甚至能用指甲拼凑出详细容貌，甚至于纤毫毕现。 司徒平曾在松霞学宫读到相关记载，却从未见识过。这基于血缘的道术，乍听上去，与一音大师叶缤传授的“万物寻主”颇有一些相似之处，但出发点却大为不同。 花思邪早就觉察到让罗知恩受伤中毒的是这一根五彩斑斓的黑。其必是来源于藏在暗处的道友。故而，他打算借助管中窥豹，一探幕后真凶真容。 可惜的是，花思邪天性自由，缺乏耐心，太过贪玩，学艺未精。虽然拼尽全力，扇面上只能得到一团模糊的苹果和枝枝叶叶。这连是人是鬼都看不分明，如何知晓其真容？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 花思邪一边擦汗，看着扇面上逐渐消失的枝枝叶叶，面色凝重，不知在想些什么。片刻之后，伴随一声呼哨，他抬头看着天上罗网，眉头微皱。 司徒平追随他的目光，抬头看着七彩丝线，心中担忧。他提议道：“来都来了，不如我们先去仙馆楼阁里面看一看？” 此时罗知恩在仙馆楼阁外面略微休息后，伤势缓和一些。她服下一颗金丹，灵力亦有所恢复。她疲惫地睁开眼睛，和花思邪交换一个目光。两人俱朝司徒平点头。 司徒平催动体内第二金丹，逐渐推动木门。木门把手在他手中，忽而往前吸引忽而往后推扯，好像一条滑溜溜的鱼。司徒平意随心动，自然而然运用第二金丹道行，手上的灵力随着木门变化而变化。如呼吸一样自然，他将木门稳稳控制在手掌中。运用之时，司徒平似乎都未曾察觉第二金丹。 如此看来，这金丹已经逐渐融入。元磁精英不仅帮他摆脱五锴针的纠缠，而且理顺金丹运行周天，与体内奇经八脉同频共振。 突然之间，随着一声撞击，司徒平脱手，仙馆楼阁房门大开。他低头看去，雪奴竟已挤入其中。 三位同窗顺次进入仙馆楼阁。司徒平抬眼望去，房间内的布置与第一次来的时候，并无太大区别：正中是一个巨大的平台，平台方方正正，好像一块巨大的豆腐。平台的外围低，中间高。外围低处彼此勾连连成一片，蓄满淡蓝色的液体。中间凸起部分有棕色有绿色有白色有黄色，高高低低，错落有致。 罗知恩似乎体力不支。她找个安稳之处坐下，整理鬓角乱发，双腿盘起，调理气息。 花思邪小心翼翼，环视四周，并无异样。站在他肩头的小猫咪金乌，亦神色严肃。片刻之后，花思邪凑上前去，轻摇折扇，观摩九州地形图。他绕着高台走了两圈之后，指指点点不无兴奋地说道：“平州城王气森然，乃是红尘俗世之巅峰。而三大玄门正宗各据一方，俱是幽微灵秀处。这在地形图上都有明显标识，与别处显然不同。” 此言不差。 说话之际，金乌纵身竟跃入地形图上。它伸出前爪，拍打地形图上一个独一无二的赭红色火焰形状标志物。 这标志，仍矗立在名不见经传的火石山顶。 正是近几十年冉冉升起的雪野派勃兴之处。司徒平指着火石山，点头道：“此处主人似乎对仙林门派演变发展，颇为了解。连火石山都有一席之地。” 花思邪抬眼看着火石山上金乌爪下的小火焰，嘴角上扬，脸上是轻蔑的笑容。他收起折扇，说道：“如此紧随当今仙林形势变幻，而做工巧妙之极，还真是颇为难得。” 司徒平伸手，揪住自己耳朵，说道：“主人虽隐居于此处，接近数千年，仍能知晓天下大事。” 花思邪展开折扇，送出一阵风，吹动火石山上的火焰。他微哂道：“什么怪物能在此隐居千年？你又是如何得知？” 面对这疑问，司徒平目光中有一点茫然。他如实说道：“前辈疯疯癫癫话语中，说自己千多以来未曾离开祁连山。” 花思邪抽身而回，手中折扇旋转，说道：“你呀，还是太年轻。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随随便便吹个牛，你就信以为真。多高的灵力，能团聚千年rou身而不散？恐怕大罗金仙也没有这个本事。” 说的也对。普天之下，就算是比天还高的天资、比地还深厚的道行，终究难免烟消云散，重回天地熔炉。这是造化之功，谁人能夺？藏在暗处的前辈，为何要在这种细枝末叶上撒谎？难道是虚张声势，意图将火石山据为己有？司徒平思维不知不觉发散出去，陷入沉思。 花思邪手中折扇转动越来越快，继续说道：“你刚才也说，他连小小火石山雪野派都有所标识。谁认识什么火石山剑侠？这妖人要是真的老老实实待在祁连山，怎么会有此标识？” 一边说着，他打个响指，伸手从地形图上接回金乌。 背后的罗知恩轻轻咳嗽一声，两人齐齐朝她看去。她摇头说道：“花道友此言差矣。能完成这一精妙布置的，不一定了解当今仙林。也有可能是一位颇通易理，深晓阴阳五行，体察万物的…”她断断续续的话语被咳嗽打断。 司徒平心中了然。三大玄门正宗所在之处的风水地理，乃是最利于修仙的。天下无出其右。剑仙四处修行之时，最容易被这些山水吸引。如对阴阳五行修炼达到极高境界，三千年、甚至三万年前，亦能锁定这些地方。 不知火石山又有什么特殊之处呢？ 司徒平心中暗道，此处藏有元磁精英，山巅筑有圈养史前巨兽的石屋，这地形图构造者似乎深晓阴阳五行。对这里的主人来说，莫非三大玄门正宗，都不在话下？ 正凝神之间，九州地形图周边淡蓝色的液体逐渐翻滚起来，冲刷棕色的山脉与高原，仿佛江河在大地上倒流一般。虚空中苍老的声音喊道：“过不了多久，想去哪里，我们便可以去哪里啦。这其中，少不了小狐狸的功劳。哈哈哈哈！” 仙馆楼阁似乎都随着这声音欢快震动起来。一根不知从何处钻进来的丝线射向司徒平，冲向他的金丹。 司徒平回过神来，下意识用太乙分光剑抵住，丝线融在金光之中。他惊出一身冷汗，镇定心神，高声喊道：“前辈，我们行走仙林日子尚浅，并非前辈要找或者要等的人。不如前辈早一点放我们下山，我一定会四处奔走，寻找相关人等，助前辈一臂之力…” 话未说完，虚空中的声音怒喝道：“闭嘴！别人不发火，就把别人当傻子吗？还想故技重施，门儿都没有。” 仙馆楼阁的门窗轰隆隆全都紧紧关闭。雪奴发出一声惊叫。司徒平的辩解显得徒劳无力。 花思邪双手握住折扇，面不改色，大声问道：“前辈究竟打算去何处？居然如此渴望，直接去就得了。为何在此婆婆mama，又要等这个，又要等那个？黄花菜都凉了。” 虚空中的声音哈哈而笑，说道：“我与众位兄弟盟友朋友相约在此，怎么能背弃前盟，独自逃生？” 逃生？莫非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正在追杀这躲在暗处之人？ 花思邪笑呵呵，更进一步问道：“前辈困守在此处，恁多年来，未能成行，肯定有什么顾虑。说出来，我帮你排解排解。”一边说着，展开手中的折扇。 回答他的是一阵轻蔑的狂笑，道：“小小蚍蜉，不自量力！” 好大的口气。 花思邪不慌不忙，说道：“你固然是不想背弃前盟。你可曾想过，你苦苦等候的兄弟朋友早就背弃前盟，弃你而去，在路上好久了。可能都已经到达想去的地方了。你这个大傻子。” “你胡说！”仙馆楼阁猛然抖动起来。 花思邪似乎存心要激怒这藏在暗处的声音。他展开折扇，风声烈烈，冷然说道：“我没有胡说。远的不论，你的亲密战友小狐狸亲自留下的什么劳什子罗网编织之术，已经传授给天下之人。俗世之中，三岁小儿都会拆解。这根本算不了什么！你用脑子想一想，要是你有的话！” “你说什么！！”随着一声凄厉长鸣，仙馆楼阁摇来晃去。虚空中的声音果然变得恼怒不已。 花思邪越战越勇，爆发出一阵狂笑。 虚空中的声音急急说道：“不会的。小狐狸虽然狡猾，但怎么斗得过好猎手。如果它敢背弃前盟，仙君一定不会放过它！” 花思邪更进一步，说道：“你口口声声仙君仙君，他也早就不记得山顶的小小角落了。睁开眼睛看一看吧，你—被—耍—啦！别傻了。” 虚空声音大喝一声。声音之中，似是恐惧、震怒，又似是害怕。这声音怒道：“仙君领袖群伦，神机妙算，小狐狸在他面前连灰尘都算不上。他说出来的一个字，能砸一个湖。仙君说让我在这里等，他就一定会来！” 花思邪哈哈大笑，高声道：“你这仙君还真会喷。能吹这么清新脱俗的牛，太难得了。到底是什么仙君？” 虚空中的声音喝道：“我把你这不要命的小贼。仙君为人，普天之下，无不拜服。这岂是你这小蝼蚁可以污蔑的！他定然不会亏待我们。” 花思邪和司徒平面面相觑，俱都半信半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