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一点仙缘
隆冬的祁连山。 在松霞学宫时，司徒平课堂研修之余，闲来无事便浸yin藏书阁。那里的修仙书籍，包罗万象。从筑基到炼神还虚，都有或是详细，或是简略的记载。司徒平进入司天台时，毫无根基。随着研修，结合修真典籍，他对其中奥义逐渐有所了解。 然而这了解却如盲人摸象，难以观其全貌。司徒平天资尚佳，他索性下大功夫将凝练的修真书籍默背于心。希求日后徐徐图之，日有寸进。 离开司天台，火石山采药充实忙碌。司徒平疲累至极，无暇参悟修真之事。 如今，隆冬的祁连山大雪封路，安静清冷。千山鸟飞并未绝迹，万径人踪已然湮灭。司徒平每天必做的功课，便是花两个时辰和雪奴外出搜集酿酒之用的灵雪。 雪奴修为，已属难得。以一灵不昧见长的三大玄门正宗之一蝴蝶谷，豢养的通灵鸟兽，能达到此种境界的，亦不多见。 雪奴对自己的道行亦有所了解，两只角总是高高扬起，气宇轩昂，不易亲近。等到这厮修炼成全白，便能口吐人言，甚至幻化成人形。 雪奴对祁连雪山油松分布之处，颇为熟知。它道行在身，茫茫大雪中奔行如履平地，脚力奇快。每次出去，道行低微的司徒平跟在后面，都免不了气喘吁吁，难以望其项背。 雪奴似乎对这个同行的采雪者，颇为不满。偶尔的，它会在圆柏下等司徒平。等到他到达之后，雪奴出其不意，抬起后蹄，用力撞击圆柏树干。 树叶上的积雪纷落，几乎淹没司徒平。 这孽畜幼稚之举简直小儿心境，司徒平哭笑不得。 一天之中其余的时间，司徒平无事可干。于是，他竭力回忆松霞学宫之修真记载。司徒平含英咀华，寻微探幽，一点点付诸实践。 司徒平不惮劳苦，从筑基开始，练习呼吸、坐下、行走、睡觉之法。他拾级而上，再次走上崎岖的修真之路。 此种修炼，并无太大难度。偶有困惑走偏钻牛角尖之处，半睡半醒的多宝道人稍作指点，司徒平便茅塞顿开。他本就悟性极高，仙根仙骨，远胜凡人。 司徒平潜心修炼，如鱼得水。几个月之后，他便能思定情忘，体虚气运，心死神活，阴盛阳消。 多宝道人整日处于半睡半醒之间。他拒绝收司徒平为徒，对他的指点颇为暧昧，兴之所至，随意而为。言语之中，颠三倒四。似乎多宝道人清醒之时，亦有一种迷离之态。 每逢讲解之时，他坐而论道，思维迅速发散，旁征博引。他从修真这座大山的山脚，一直讲到虚无缥缈的山顶。比如，他曾多次从筑基练气讲起，最后却变成介绍修成第二金丹的三种方法。 司徒平从多宝道人的指点中，逐渐了解到，这位前辈剑仙当得起古道热肠四个字。在百余年修真历练云游天下过程中，多宝道人曾帮助过大大小小，难以计数的修真道友。他通常只是在关卡之处，给他们一鳞半爪的指点。 他的相知故交，遍布四海。此等热心剑仙，为何要在此隐居，整日喝得醉醺醺？身边只有一只雪奴？司徒平心中浮现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日升月落，乌飞兔走，转眼司徒平已在祁连山修炼一年，草木又一枯荣。功夫不负有心人，司徒平筑基炼气逐渐有所小成。外出采集针尖的霜雪之时，全速前进的他便能勉强跟上雪奴的步伐。而后者将司徒平埋在雪中的难度，变大不少。 又到冬季，天空阴沉沉的。中午过后，逐渐飘起星星点点的雪花。风声呼啸，终成鹅毛大雪，纷纷扬扬。雪奴不知躲到何处去了。多宝道人躺在洞口，一动不动，全然不在乎迎面吹来的风。 他好像在冬眠。 司徒平轻车熟路，取出小铁锅，燃起一团蓝盈盈的火焰，煮化采集而来的油松针尖雪。随着火苗跳跃，山洞中挥发出一缕缕馨香。 等到一切筹备妥当，司徒平便在洞中打坐。他凝聚元神，手掌翻飞。根据修真典籍记载，修炼到此种程度的司徒平应该长驱直入。他畅行各大关卡，力图通达三花聚顶之境界。 这算是重要修真节点。 司徒平却略微有一点心塞。关于三花聚顶，他已经修炼到第二十八天。普通修仙者，一般五天便能跨越三花聚顶。 这进度，着实让人不快。 几番按图索骥，俱都无功而返。等修炼到后来，司徒平只觉全身guntang如沸，周身血气几乎逆行。宝相夫人沉寂许久的第二金丹也来凑热闹。它在体内横冲直撞，好像有一团大蜈蚣在身上爬来爬去。 司徒平宁心静气，数次突破，均未成功。他心中不知为何变得焦躁起来，意图硬闯。司徒平运行周身之气，只觉眼前金星乱飞，好像有一只乌龟大小的蚊子悬停在额头前，一动不动。片刻之后，所有道行都猛然从沸腾状态郁结，难以融汇流通。 司徒平感到五锴针在逐渐变得粘稠的体内一点一点移动。他逐渐失去对四肢的控制，好像逐渐放冷的粥一样。他汗流满面，心中焦躁喷涌而出，伴随一丝恐惧。 多宝道人半梦半醒。他眯起眼睛，看着洞外雪花飘飘，陷入遐想之中。只见他一脸悠闲，不知不觉中开口问道：“缤儿，这都是为了冰魄寒光剑？” 在黑暗的乱麻中越陷越深的司徒平，听闻多宝道人声音，猛然睁开眼睛，惊出一身冷汗。 他缓缓呼出一口气，放松身心，瞬时感觉周身气血已逐渐不再继续凝滞。 好险，竟差一点进入走火入魔全身瘫痪的不归路。 司徒平镇定心神，回想刚才听到的话语，问道：“师父，冰儿是谁？” 多宝道人睁开眼睛，如梦初醒一般。他顺手扬起酒葫芦，说道：“什么冰儿。平儿，你这两天有何进展？” 司徒平周身血气已经畅行，站起身来。他仍然沉浸在自己刚才的修炼中，喃喃说道：“弟子最近潜心练习三花聚顶，却毫无突破。” 多宝道人闻言，轻捋鬓角的长须。他突然一拍脑门，指着司徒平说道：“我想起来了，你只有先将五锴针从体内取出，才有机会三花聚顶。否则所有修炼都是枉然。” 司徒平突然听到这个噩耗，如五雷轰顶，呆若木鸡。他不解地问道：“前辈，您说这话，是何意思？” 司徒平的失落，竟传染了夺宝道人。多宝道人脸上不由自主泛起一点惭愧，说道：“这件事情应该早点告诉你哦。如果不取出五锴针，三花聚顶便是修真天花板。” 八天修炼，竟全是泡影。他忍不住质问自己，为何不先打扫干净这躯体，再行修炼？ 事已至此，司徒平打起精神，艰难地露出一个微笑。他试探性地问道：“敢问多宝前辈，该如何取出五锴针呢？” 多宝道人左手玩弄长长的右眉毛，沉吟半晌，终于开口说道：“取出五锴针，并非什么难事。不过…” 司徒平心中咯噔一声，难道还有更糟糕的事情？他上前一步，急忙问道：“不过，需要如何？” 多宝道人放下手中的眉毛，一口气说道：“不过要先散尽全身道行，才能取出。” 半个冬天的潜心修炼，竟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听闻此言，司徒平霎时心如死灰。 事已至此，司徒平别无他法。他修道心切，自我安慰说道：“如此说来，事不宜迟。” 说着，便要动手。 多宝道人轻咳一声，说道：“呃，事情嘛，也没这么简单。” 司徒平轻声问道：“敢问前辈，还有什么需要特别留意之处吗？” 多宝道人站起身，拍拍司徒平肩膀，说道：“散功结束后，取出五锴针。三年以内，是不可以进行修炼的。” 三年又三年，司徒平如坠冰窟。不知何时，他的眼前升起一股蒙蒙雾气。司徒平心中暗暗咒骂绿袍老祖。究竟是怎样得罪了他，竟会下如此辣手。 司徒平宛如被寒霜打翻的茄子，垂头丧气。 多宝道人长眉微挑，偷看司徒平一眼，慢条斯理地说道：“等一下，事情好像还没这么糟糕。其实还有一种方法，不散功，亦能取出五锴针。” 听闻此言，司徒平心中燃起希望的小火苗。他抬起头来，眼睛亮晶晶的。司徒平疾走两步，凑到多宝道人跟前，堆满笑容说道：“多宝前辈，您就别再卖关子啦。” 多宝道人哈哈而笑，豪饮一大口葫芦中的美酒，说道：“小友不必如此着急，容贫道想一想。” 司徒平乖巧地给多宝道人捶肩，力道适中。多宝道人重又进入假寐状态。他闭目神思，手指在洞中的箱子上划来划去。 司徒平心中暗暗祈祷，您可一定要想起破解五锴针的关卡。 片刻之后，多宝道人开口说道：“如果想不损毁道行，取出五锴针，需要借助元磁精英。” 司徒平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他对这四个字并非完全陌生。 元磁精英，深通地肺，号令天下五行之金。这不仅是修道之人的法宝，在俗世之中，亦有多种用途。比如，金银铜铁冶炼打造，俱要借助元磁精英。 司徒平点点头，盘算说道：“祁连山荒无人烟。不知最近的市镇在何处，铁匠家中，想必有此物件。” 多宝道人豁然一声放下手中的酒葫芦，皱起眉头，说道：“你可太小瞧绿袍的五锴针啦。这乃是以六乙心法为本体，采用接枝聚合之术，融汇五行道行炼制而成。市井小民用的元磁精英碎片，普普通通，怎么可能吸出五锴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