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此等场面
听到普清散人的问题，妙一真人却是一脸与年龄不相匹配的天真无邪。她眼神清澈，转头惊讶地问道：“什么事，掌门但说无妨。” 普清散人呵呵笑一声，捋一捋胡须，拱手说道：“这次大家齐心协力，不惧异派妖人，排除万难，颇有收获。如今，总要给修真同道猎狐之行一个交代…” 秦寒萼心中恍然大悟，这是要瓜分胜利的果实。 天狐的法宝，都被妙一真人收缴到了法华金光轮中，恐怕这位仙林前辈不会轻易交出来的。 妙一真人嘴角上扬，手掌轻轻放在桌子上，端起眼前的茶杯，不动声色，点头说道：“如今天狐关在雪野派天牢之中，确实需要给仙林一个交代。” 她轻而易举更改了话题。 绿袍老祖手轻拍桌子，说道：“妖狐为害仙林多年，这次自然要召集天下修真一脉，将她绳之以法。” 妙一真人微微点头，说道：“那后续事情，还要雪野派多多出力啦。” 普清散人脸上闪过一丝紧张，继续说道：“这个自然。妖狐心月山庄中聚敛的法宝，该如何处置？” 妙一真人一脸淡然，说道：“妖狐院中的奇花异草，多有妙处，我玄门正宗要物尽其用，造福黎民百姓。” 妙一真人说完，轻轻喝一口茶水，神态颇为悠闲。 侍立在旁边的甘莹莹说道：“就是就是。” 普清散人的手停在胡须上，光光的脑袋光可鉴人。他含笑说道：“妙一真人胸怀天下，乃仙林大师手笔。” 妙一真人白皙的手掌一挥，将茶杯放在桌上，说道：“我从修仙前，对花花草草就不感冒，甚至还会有过敏反应，这些异草奇虫，点苍门无福消受。” 秦寒萼心中暗道，这些虫草，本来也无甚大用，食之无味，弃之算不上可惜。妙一真人自然愿意做这个顺水人情。 阿精上前一步，给妙一真人将茶水斟满，说道：“真人多尝尝我火石山的水。” 绿袍老祖哈哈大笑，说道：“妙一真人居功至伟，高风亮节，令人赞叹。” 不知道雪野派能从妙一真人手中夺走什么法宝呢？ 妙一真人拂尘微动，手掌略过眉间，笑说道：“老祖您可别给我戴高帽子啦！论道行，贫道可真是远不及贵派的普清散人和欧阳首席，在您面前更是甘拜下风。” 可惜，怀才不遇的欧阳巧石竟不曾前来参与瓜分法宝的讨论。 绿袍老祖眉头一皱，慌忙摆手说道：“真人乃是仙林之中泰山北斗，你这样说，可真是羞煞我雪野派了。” 妙一真人拂尘轻轻一挥，手摸法华金光轮，说道：“贫道不过是守着点苍门前辈剑仙留下的法宝，不堕师祖名声罢了。” 站在妙一真人身后的甘莹莹一个劲儿给秦寒萼递眼色。 秦寒萼终究拗不过，心道，论功行赏总归是没错的。她侧坐身子，朝妙一真人说道：“点苍派法宝玄妙非常，妖狐防不胜防，猎狐才能马到成功。” 妙一真人呵呵笑了起来。 齐弘毅突然往前走一步，面色凝重，说道：“这次猎狐，不知妙一真人前辈看上天狐哪件法宝？” 这个问题，似乎有点太过直白了。秦寒萼手心居然渗出细细的汗水。 妙一真人脸上慌乱的神色一闪而过，依旧笑眯眯的。她没有朝齐弘毅望去，反而转头问秦寒萼道：“峨眉派秦道友蛤蟆吸盘手大破神沙小径阵，不知想要哪件法宝？” 看来在针锋相对的争夺之前，需要秦寒萼做一个缓冲。她眼前闪现心月山庄金光闪闪的地下室。法宝俱已被妙一真人收入法华金光轮之中。 宝相夫人的法宝，大半趁着阴阳双修之机，自仙林道友之手得到，都是有主人的。秦寒萼不喜强取豪夺，亦不想卷入这场是非之中。 她站起身，恭恭敬敬朝妙一真人和绿袍老祖施礼，说道：“斩妖除魔，分内之事，原不是为了贪图回报。法宝一事，弟子要一根白眉针留念即可。” 不知为何，她竟然对白眉针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亲切之感。 妙一真人脸上闪过一个尴尬的微笑。她口中挤出两个字“接着！”，便催动法华金光轮。一片璀璨的闪耀之中，飞出两根白眉针。 秦寒萼接在手中，道谢坐下。 绿袍老祖手掌轻轻放在旁边的桌子上，声如洪钟说道：“义女这次探秘在先，俘虏妖狐在后，不知想要什么奖赏？” 站在妙一真人身后的甘莹莹急忙躬身说道：“弟子有幸参与猎狐，已是最大的奖赏。日后若蒙妙一尊师不弃，忝列点苍，安敢再有他求。” 秦寒萼心中暗道，这蛋糕确实也轮不到甘莹莹来切。 齐弘毅不屈不挠，单刀直入，继续问道：“不知妙一真人想从火石山带点什么回去呢？” 秦寒萼朝妙一真人看过去。齐弘毅的这句话，仿佛表明这次得到的法宝乃是属于火石山所有一样。 妙一真人微微一笑，手掌不轻不重地拍在桌子上，针锋相对说道：“不知火石山想从这法华金光轮中留下点什么呢？” 法宝在谁手中，谁便会有更大的选择权。仙林之争，有时候居然这么赤裸裸。 普清散人嘿然不语，将手伸到袖中，慢慢拿出五行雷火梭，放在旁边的桌子上。 这梭子，威力甚大，震慑力更是不同凡响，几乎是这次猎狐除天狐之外最诱人的收获。 妙一真人眼中随普清散人的动作放出光芒。 阿精上前一步，一脸哀伤，语气低落地说道：“关大伦首席身负重伤，希望这五行雷火梭可以告慰他…” 未等阿精说完，妙一真人打断她，说道：“五行雷火梭乃旁门左道中狠辣法宝，还是交回三大玄门正宗保管比较妥当，免得流落仙林，动荡修真一脉。” 阿精的情绪尚未充分酝酿。她收起脸上的哀容，语气僵硬地说道：“我们火石山有九转长春鼎坐镇，哪个旁门左道能从这里盗走五行雷火梭？！” 妙一真人重又端起旁边的茶杯，语重心长而又不容置辩地说道：“火石山上的剑仙，贫道自然是信得过的。可是三大玄门正宗不一定信，司天台不一定信。如此危险的宝物，自当交由玄门正宗，又何必多费唇舌。秦道友，你说是不是呢？” 秦寒萼自幼在司天台长大，如今成为峨眉弟子，似乎有资格代表三大玄门正宗说点什么。 她踌躇片刻，硬着头皮开口说道：“五行雷火梭在火石山，我自然是信得过的。不过妙一真人所虑，甚是有理。毕竟，天下先林对雪野派缺乏了解。” 妙一真人品一口茶，微笑说道：“仙林中的地位越高，肩上的担子便越重。” 雪野派在仙林中的地位终是无关全局痛痒。秦寒萼顺着妙一真人的话，在心中暗暗补充一句：心中的贪念也越强。 阿精银牙咬碎，面色甚为不悦。齐弘毅双眼圆睁，怒气冲天。普清散人轻捋胡须，双眼微闭。绿袍老祖似笑非笑，似怒非怒，静静看着妙一真人。 普清散人转头看着旁边的桌子，伸手玩弄桌子上的梭子，笑着说道：“我们小小的火石山，有山有水有石头，可是缺少好看的沙子。” 争取不到梭子，能得到神沙，也是好的。 法华金光轮岿然不动，妙一真人无动于衷。秦寒萼感到周身紧张。 不知妙一真人会不会放弃好不容易装填到法华金光轮之中的神沙。这神沙取自五湖四海，三山五岳，极为难得。 甘莹莹满脸微笑，上前一步，说道：“我们莱山旁边有一湾湖水，叫做乔点湖，湖底的沙子绵密细软，最好不过了。不如…” 看来，师父的分量，要大过义父的分量。 秦寒萼看到普清散人睁大双眼，一脸愕然。 妙一真人放下水杯，一脸郑重说道：“贫道的法华金光轮，可以搬运不计其数的沙粒，普清道友如有需要，贫道愿助一臂之力。” 秦寒萼只觉哭笑不得。 金乌观中的空气好像凝固了，变得异常安静。雪野派一日千里，风头正盛，会为了几件法宝和三大玄门正宗闹翻吗？妙一真人口袋捂得太紧，似乎过分了一点。 秦寒萼行走仙林日子太短，并未遇到此等场面。她大气都不敢出。 沉默许久之后，绿袍老祖突然哈哈大笑。他终于开口说道：“我雪野派这次猎狐，所求不多，只要一捧神沙和一根白眉针足矣。” 绿袍老祖所言，大大出乎金乌观中众人所料。 阿精和齐弘毅闻言，同时上前一步，说道：“师父！” 绿袍老祖手臂微动，将普清散人摆弄的五行雷火梭拿到手中。他略一停顿，说道：“五行雷火梭太过狠辣，不应留在火石山。还请真人妥善保管。” 说话间，绿袍老祖踱步到妙一真人身边，将五行雷火梭双手奉上。 秦寒萼冷眼旁观。这些年来，雪野派风头一时无二，始终精打细算和锱铢必较，向来不会做亏本买卖。如何竟变得如此视法宝如粪土。 这当中，必有蹊跷。 妙一真人一愣，估计没想到这么顺利。她受之无愧，慨然接过。 妙一真人神色庄重，脸上的微笑恰到好处，说道：“既然如此，这梭子就由贫道暂时替雪野派保管。” 绿袍老祖微微点头，中气十足地说道：“只不过，敝派有一个小小的心愿，还请妙一真人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