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6 汴梁瓜农郭油锤

    傅松见状立刻介绍了西瓜酒的来历和酿制方法。他本以为，众人了解了西瓜酒后，会十分感兴趣。谁知大多数人听完面面相觑，有的甚至还直接拿出手机自顾自玩了起来。终于，有人期期艾艾问：“傅老板，西瓜酒真能喝吗？”傅松愣住：“什么意思？”“难道西瓜不是有毒的吗？”“西瓜有……毒？”傅松茫然了，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事。那人点点头：“对啊，我们那边种植西瓜，主要是用瓜子榨油，当然，西瓜的瓤和皮也可以拿来做杀虫剂。”“西瓜的瓤和皮拿来作杀虫剂……”这下傅松已不是茫然，他感觉自己好像生活在另一个世界。章玖悦悄声道：“你对这边的情况不了解。事实上，在非洲，有很大一部分地区种植的西瓜都是有毒的。”傅松此时也回过神：“这……可非洲不是西瓜的发源地吗？”“没错，非洲的确是西瓜的发源地，但正因为是发源地，这里的西瓜品种极多。据不完全统计，截止到目前为止，非洲西瓜品种已高达137种，其中29种均被鉴定为含有危险毒素。加上非洲农业的发展也不过几十年，他们对西瓜的驯化还处在相对原始的状态。所以就算是无毒西瓜，口感也很一般，甚至还有很浓的酸涩味，根本无法和咱们的西瓜相比。”“这样啊？”傅松道，“那岂不是说，西瓜是被引进到咱们国家之后才被发扬光大的？”章玖悦笑道：“这种情况很正常吧？被咱们国家发扬光大的东西还少吗？特别是农产品，比如水稻来自越南，马铃薯来自荷兰。玉米、红薯等也都是舶来品。只不过大部分植物并不像西瓜这样，在原产地混的如此凄惨。”傅松一想好像还真是这样。其他不说，单是水稻种植，华国人敢称第二，就没人敢说第一。只是……看着眼前一众手机代理商，傅松不禁头疼起来。他比任何人都知道，某种食物的特点一旦在思维中根深蒂固，想改变有多难。比如华国的燕窝。燕窝一直被视为和人参同等级的高级补品，价格昂贵。但它在2011年时突然被鉴定为含有剧毒，并被批得一文不值。几乎在一瞬间，这种营养圣品便犹如过街老鼠，成为人人喊打的存在。之所以会这样，是海燕在筑巢过程中，分泌的唾液因自然环境变化，很容易变质产生致癌物亚硝酸盐和霉菌。只要购买时，注意区分燕窝是否发生霉变即可。然而没有用，固有印象已经形成，燕窝在华国的销售到现在依旧一蹶不振，恢复名誉巅峰遥遥无期。在华国吃货都这样，更不要说其他国家了。所以自己的西瓜酒大概率要凉凉。傅松并没有试图去说服这些人，让他们相信西瓜无毒。这太难了，而且还容易引起误会。他准备将其带回去，或者直接转到印度一代售卖。忽然一个声音道：“西瓜酒？你真的有西瓜酒？”傅松一愣，说话的是个黑人。对方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自己，瞳孔中全是渴望。傅松点点头：“的确是西瓜酒，怎么，你知道这东西？”不知为何，他总感觉对方有些眼熟的样子。那人叫道：“我当然知道西瓜酒了，这可是真正的好东西。你现在带了吗？拿出来给我尝尝。”傅松朝一个工作人员示意，很快一个纸箱被搬出来。此人忙冲出去撕开上面的胶带，拿出一个玻璃瓶。玻璃瓶使用了半磨砂工艺，配合着鲜红的酒液朦朦胧胧，非常漂亮。那人瞬间就激动了：“就是这个。”说完，他拿出一个空瓶，空瓶不管形状还是包装，都和西瓜酒瓶一模一样。傅松一拍额头，他终于想起眼前这人的身份。“你是热扎克·温特斯？”热扎克·温特斯也愣了一下，他仔细看了傅松两眼，试探道：“你是救我的那个华国人？”“靠，真的是你？”傅松有些无奈，在他眼中，非洲黑人长得都差不多。加上热扎克·温特斯中暑昏迷时满脸憔悴狼狈，和现在的容光焕发天差地别。“不好意思，突然没认出来。”“应该是我不好意思才对，把救命恩人都忘了。”热扎克·温特斯也有些尴尬。当然他迷迷糊糊的，看什么都是马赛克，加上他对华国人同样脸盲，才导致了如此戏剧性的一幕。其他黑人听到两人对话，也都开始打量热扎克·温特斯。“嗨，哥们，你说这西瓜酒是好东西，真的假的？”热扎克嘿嘿一笑：“当然是真的。”说完他打开瓶子，给自己到了一杯，然后一饮而尽，脸上全是陶醉。其他人见他如此畅饮西瓜酒，连忙后退。他们害怕热扎克喝着喝着，突然一头栽倒在地，到时讹上自己就不好了。只是等了半天，发现这家伙依旧活蹦乱跳，不禁再次围了上来。热扎克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都尝尝，保证你们喝了一辈子忘不了。”然而众人还是有些犹豫。热扎克奇怪道：“你们怎么不喝？是信不过我是吗？其实我刚开始也不敢相信，直到……”他把傅松救自己的经过事无巨细说了出来。突然一人打断：“等等，你说救你的人除了这位傅总，还有布洛妮娅？”“对啊！”热扎克立刻得意道，“布洛妮娅女士对西瓜酒同样推崇无比。她拉着我问了很久我喝这种酒的反应，可惜我当时迷迷糊糊的，只有一点残存记忆。后来等我彻底清醒，想在尝尝感觉，那瓶酒却已经被我喝完了。布洛妮娅为此可遗憾了好长时间呢！”“真的吗？那我也尝尝。”一个黑人说完，端起一杯一饮而尽。下一刻他表情变了，舌头用力舔动酒液，脸上全是陶醉：“这东西也太好喝了吧？”另一人也掩盖不住好奇喝了一口：“哇，人间美味！我感觉一股沁人心脾的凉意，从咽喉进入胃部，然后流向四肢百骸。关键它不像冰镇饮料那样伤胃，凉意还能在体内持续好久。”说完看着傅松：“哥们，先给我来五十箱，不，一百箱，我要带回去当饮料卖。”接着是第三人，第四人……他们品尝完后，一个个仿佛中了魔般，纷纷朝傅松要订单，场面很快热闹起来。傅松连忙开口：“各位，不好意思啊！我这次带来的西瓜酒不是很多，而且是专门用来做活动用的，并没打算售卖。”“什么？做活动？这么好的东西做活动太浪费了。”“是啊，还是拿来卖吧，你有多少我都能给你卖出去。”“没错……”傅松还想解释，可不管他怎么说，众人依旧坚持己见。直到傅松保证，会尽快送来一批货作为零售才罢休。等众人散去，唐兵忍不住拿起西瓜酒喝了一口。然后他脸上全是迷茫：“这玩意虽然口感不错，但并不比市面上的饮料强多少啊？这些非洲人的反应也太夸张了吧？”傅松笑道：“那只是你自己的感觉，非洲人的确更喜欢西瓜酒一些。”“为什么？”傅松没有解释，而是反问：“你知道巴蜀人最喜欢的是吃什么吗？”“必须火锅啊！”“原因呢？”“很简单，那边气候潮湿阴冷，需要用辛辣祛除湿气。”傅松点点头：“没错，俗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其实不仅巴蜀一带，放眼全国都是这样。气候干燥食为咸、气候湿热食为甜、气候潮湿食为辣。鲁中地区经年少雨，所以这里咸菜十分盛行。沪上、江浙、粤省等沿海地带相对湿热，他们更喜欢清淡甜香食品。知不知道山〇西人为什么爱喝醋？”“为什么？”“因为那边地处黄土高原，土地中含有大量的钙，为了防止结石，只能用醋中和。”“这……感觉好有道理的样子。”“其实不知是国内，国外也差不多。非洲位于赤道附近，这里常年酷暑难当，当地人身体天生就有一股燥热之气。西瓜清凉解暑，特别是酿造时加入了功效更强的西瓜皮。所以非洲人对西瓜酒的感觉，和巴蜀人对辣椒的感觉差不多，属于典型的‘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唐兵果断对傅松竖起大拇指：“厉害啊！不愧是文化人，说的跟真的一样，我都差点信了。”傅松：“……”*中州，汴梁。和陕北界桥村差不多，汴梁一带同样是大面积种植西瓜的地区。郭油锤看着拖拉机车斗上满满一车瓜，脸上全是愁容。去年西瓜价格不错，加上他的悉心照料，六亩地出产了将近六万斤西瓜。这些西瓜大部分是以1.5元/斤的价格卖出去的，就算后面有下滑，也卖了八万块。尝到甜头后的郭油锤今天立刻扩大种植面积，六亩地瞬间变成十五亩。不过眼红瓜价的可不只有老郭，所有人今年都增加了种植面积。结果你也种西瓜，我也种西瓜，西瓜都还没成熟，价格已经跌破五毛。现在直接在本地按车卖，更是低到了一斤一毛五。一毛五……一块五，落差整整十倍。很多瓜农气的，干脆让瓜直接烂地里算逑。但郭油锤却不能这么做。十五亩地呢，就算没有十五万斤西瓜，十二三万斤肯定是有的。扔了他心疼，但卖的便宜他更心疼。所以郭油锤决定听邻居的话，拉一车瓜到中州市试试。据说那边零售一斤可以达到一块钱。开拖拉机从这里到中州差不多要走四个小时，郭油锤拉着媳妇早上三点出发，等达到目的地，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了。刚在一个小区门口停下，一个老太太就跑来问：“西瓜怎么卖的？”郭油锤精神一振：“一块钱一斤，都是刚从自家地里摘的新鲜瓜！”老太太一愣，随即撇撇嘴：“人家超市才卖六毛。”说完就要离开。郭油锤一惊，消息有误啊！他忙将对方拉住：“别急别急，六毛是吧？这是头一份生意，你要的话六毛给你了。”郭油锤媳妇也帮腔道：“阿姨，我们的瓜是本地瓜，甜得很。超市西瓜都是外地的大笨瓜，可没这好吃。”老太太有点犹豫，不过最后还是点头道：“行吧，我买点尝尝！”“好嘞，您要多少？”见生意终于开张，郭油锤声音陡然提高八度。老太太对着瓜车挑挑拣拣半天，最后指着一个卖相不错的道：“就它了。”郭油锤一愣：“您只要一个？”“那你还想让我要几个？吃完再买呗！”“这……”最终老太太提着一个瓜走了，郭油锤捏着卖的几块钱，有点不适应。在农村，西瓜都是成袋卖的，一卖就是几百斤。可这里……很快，零零星星的有小区居民出来买瓜，但大家都是一个两个。郭油锤卖了半天，一车瓜也没减少多少。忽然有人高声道：“城管来了。”郭油锤一惊，瓜也不卖了，开着车就走。直到跑了五条街，发现后面没人追来，才稍微松了口气。支起摊子继续卖。这次直到晚上都没有外来因素干扰，加上他把价格统一调成六毛，生意还算不错。但等到晚上十点，路上再也见不到人，也不过卖了三分之一。也就是说，他这车瓜想彻底卖完，需要三天时间。从车上拿出被子在地上铺开，累了一天的郭油锤刚躺下就睡着了。第二天继续，但今天他的运气不太好，被城管撵了好几次，到晚上才销出去一半。点燃一根烟，郭油锤表情全是绝望。事实证明，这个方法行不通。六毛一斤，加上跑这么远，以及漫长的销售时间，根本划不来。要知道他可有十二万斤西瓜，这些瓜的销售周期只有四十五天。也就是说，一天平均要卖出去3300斤。但他的拖拉机哪怕超载运输，一次也只能拉2000斤。将烟头直接扔地上，郭油锤对媳妇道：“回去吧！”媳妇：“可是……这还有半车瓜呢！”“开到城外找个地方扔了。”拉回去卖一毛五，油钱都不够，还不如直接扔。媳妇很想说要节约粮食，这瓜是咱俩辛辛苦苦一颗一颗种出来的。但看丈夫颓丧无助的样子，她最终还是没开口。第三天早上。郭油锤开着车出了城，他刚找了个沟，准备把剩余的瓜处理掉。忽然一辆五菱神车在旁边停住，神车司机递来一根烟：“嘿，老乡！”郭油锤扭过头，随手借助烟：“有事？”“问一下爱心助农果酒生产基地怎么走？”郭油锤瞬间愣住：“你说啥基地？”“爱心助农果酒生产基地。”“知不道。”“知不道？别懵我啦，老哥！”神车司机指指他车上的瓜，“你这不是往生产基地送的吗？真以为我知不道？”说到这，对方忽然压低声音：“都是老乡嘞，有好事不能光你自个藏着啊！再说爱心助农果酒生产基地七毛一斤收西瓜，那是有多少收多少。你卖你嘞我卖我嘞，又不影响！”郭油锤苦笑：“可我真不知道你说的爱心助农果酒生产基地在哪啊？”“咦~你个兔孙，吸老子的烟还不办事，滚肌霸蛋吧！”神车司机骂骂咧咧的走了，郭油锤正要继续弯腰搬瓜往沟里仍，忽然愣住。因为他响起了对方的话：爱心助农果酒生产基地七毛一斤收西瓜，有多少……收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