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糊涂的时候需要骂醒
苏月没回答她这话，而是将她扶起靠在床边，又用勺子将药喂到她嘴边道：“先把药给吃了吧。我今日还特意烧了些你没吃过的菜，回头你也尝尝看。往日里都是吃你做的东西，如今你也试试我的手艺。” 她实在是太淡然了，淡然到这种淡然在不经意间都感染到了小翠，让她在方才略显疯狂的精神状态中回转过神来。 不过，在愣愣地看了一眼她手中的药，又傻傻看了一眼她的脸之后，小翠却还是低下了头，只是这一回，所有的情绪却又变成了绝望：“主子，您别忙了，奴婢不想喝，也不想吃。”她默默地往后靠了靠，淡淡自语：“奴婢报不了仇的，奴婢……也没有再活下去的意义了。” 忽然听到这话，苏月忍不住皱了眉头。这些天，她不是没有察觉到小翠的这种心思，每一次自己给她喂药，给她喂饭的时候，她都有些抵触和反感，甚至有好几次似乎想要说什么，最终却忍着没说出口。既然她不说，苏月也就当没有这回事，毕竟，总要给她时间去想通的。 可是十几天过去了，十几天，不是十几个分钟，也不是十几个小时，她对小翠几乎可说是无微不至，这已经完全超过了一个主子和奴才之间的感情，甚至可以说，她已经把小翠当作了自己同生死共患难的战友和兄弟一般对待。 她当然知道遇上这样的事，别说对这个封建时代的女人，就是在现代也有很多人因为想不通而选择放弃生命，可是自己这么多天不停不停地鼓励她，照顾她，甚至讲了无数若干古往今来奇女子的故事给她听，难道就连一点点的作用都没有吗？ 静静地看了一眼小翠那张已经完全丧失斗志的脸，苏月问：“为什么？你不想报仇？” “为什么……”小翠似乎是没想到苏月竟会这么问她，不由有些发怔。为什么？为什么！！因为她已经是个被人强暴了的女人，因为她已经不再是完璧之身，因为她根本不知道强暴她的男人究竟是谁，因为这件事和思照郡主根本脱不了关系，因为她不过是个下贱的奴才！ 她是个奴才，她怎么可能是思照郡主的对手？怎么可能…… 甚至她都有些搞不明白，主子究竟是哪里来的自信，总是说着那些可笑的要报仇的话。她自己也不过是个有名无实的世子妃，世子爷对她虽好，可毕竟尚未真正同房。在这个王府里，没有皇上册封的诰命，没有子女作为靠山，出身并不高贵的她，又如何跟一个郡主斗？ 更何况，那郡主还不是一个人，还有一个沈家大小姐在身边添油加醋，出谋划策。说到底这件事，就是因为这“世子妃”的位置，因为这个位置所代表的地位和权力，让那些想要登上这个位置的人不择手段，为之疯狂。 她小翠，只不过是这其中一个微妙的，弱小的，可怜的牺牲者罢了。心里面思绪万千，但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愣了好一会儿，最终只化作简单的几个字：“我放弃了，奴婢不是她们的对手，奴婢投降。既然，她们想让奴婢死，奴婢便去死好了……” “你说什么？”苏月手中还捧着碗，此刻的脸色也有些难看。放弃？！投降？！听话的去死？！这就是她这么多天费尽心思救她照顾她之后得到的答案！这就是她身边最得力的丫鬟，这就是她的左膀右臂，在受到了对方的打击之后，给她的回答。 苏月还有几分不甘：“你是说真的？” 小翠却有些激动起来：“主子！奴婢是真的不想活了！遇到这样的事，奴婢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您不要再浪费时间了，奴婢是真的宁愿去死……”她边说着，似乎是为了更加强调自己的想法，甚至从旁抓起一把剪刀，就要往自己身上动手。 一股不甘的，愤恨的心情在胸中猛地爆发出来，苏月几乎前所未有出离的愤怒了，连她被墨思照和沈琳琳陷害时，她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愤怒过。她是真的恨铁不成钢，就好像学着孟母三迁之后却发现，自己的儿子还是成了无恶不作不可救药的混蛋一样，那种心情，让她整个人一时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她应该好言好语地劝解，应该柔声柔气的安慰，可是，此时此刻的她，真的做不到！ “啪”一声脆响，苏月怒火冲天，猛地抬手一把抢过那把可笑的剪刀，而后当着小翠的面，就这么将手中的药碗直接摔到了地上。这一下，也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气，碗中的药汤整个儿飞溅了出来，弄得地上床上到处都是，而四分五裂的瓷器碎片更是有好几块蹦出了老高，甚至将一旁摆着的几盆花草都震得颤动起来。 小翠被吓了一大跳，没想到主子竟会有这样激烈的反应，更没想到一向看去柔柔弱弱的主子，竟有这么大的力气。她呆了一下，那日在后花园，没有旁人，似乎也是主子一个人将她直接扛回来的。这是不是有点…… 但来不及等她细想，苏月已经彻底疯狂地咆哮起来：“好！很好！你要死，那姑奶奶我就成全你！从今天开始，你就在这里躺着等死吧！不对，你凭什么躺在这儿？你给我起来，你******给我起来，要死，给老娘滚出去死！” 她说着，人就直接冲上前，轻轻松松一把就将小翠整个儿拎了起来，就算现下有病又有伤，但小翠本身的重量还在那里呢，苏月却似乎根本感觉不到一般，那边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她直接扔到了房门外。 因为只着单衣，这一下是又冷又痛，可她不敢吭声。电光火石间，小翠是彻底的傻了。 她的确想过，自己再没有活着的意义，或者只有死了，才可以免去将来无止尽的灾难。主子的位置在这里，只要有这个位置一天，只要她在王府一天，沈琳琳和思照郡主就绝对不会放过她。不会放过主子，就更加不会放过她小翠，那她活着只会比死去痛苦。 虽然知道这种想法说出口，主子是一定会强烈反对的，但现下，忽然被直接扔出来，她却有点无所适从。况且，她不过是个丫鬟，为什么主子的反应竟会这么大？ 但，苏月却已经彻底暴走，一下将她扔出来，似乎还觉得不够，跟着冲上前又是一个巴掌抽去：“十几天，老娘天天连门都不出，托人给你买药，亲自给你熬药，还每天变着法子做些你没吃过的菜你给吃，你他娘的倒好，你居然告诉我，你他妈不想活了！” 她气得在院子里是走来又走去，整个人就跟疯了一样：“早知道是这样，老娘救你干什么？！老娘还想着给你报什么仇？血什么恨？！好，你可真好，她们想让你死，你就去死，你可真是个听话的好奴才！******就是一条狗，老娘要杀它，它还知道反抗，你他娘的一个人，居然连个畜生都不如！” “不就是被人强暴了吗？老娘都是被人杀过一次的人，现在还不是活得好好的！可你倒好，根本没有尝试过，就说要放弃。” “小翠，我真是看错你了，十几天的时间，你受到打击意志消沉我能理解，我也很包容，可是现在，你居然连命都不要！” “你究竟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有没有想过你的爹娘，如果他们知道你死了，会怎么想，你******又有没有想过我？在这里，我只有你这么一个信任的人，如果你死了，我******又该怎么办？！” 话到最后，已经泣不成声。而小翠跌在地上，更是许久许久，没有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