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世上只有mama好!
这栋小洋楼有三层。楚河只在一楼吃过饭,从没上过二楼。所以对二楼的地形并不清楚。 二楼有三间房。靠楼梯有一个公共浴室。再往前则是一间房。内设洗浴室。房门微拢,并未关严实。瞥一眼房内的摆设,充满可少女的气息。想必是火儿的闺房。走廊尽头的房间,大概便是夏荷的闺房吧? 楚河站在门口沉吟起来。 该不该进?进去之后说什么?可是不进——未免太没责任心。 他有些犹豫,但终究还是选择进去。 抬起手,轻轻敲响房门。 无人回应。 楚河嘴巴有些发苦。昨晚经历大喜大悲。今晚又被唯一的亲戚发难刁难。换做任何人恐怕都难以接受吧? 夏荷能生活到今还保持健康的三观,实属不易。 连续轻轻敲了几次门,屋里均没动静。楚河颇有些担心,忍不住扭开房门。 女孩儿躺在上,肚子上搭了一条薄毯。耳中塞着耳机,卷长的睫毛上沾有细微的泪珠。想必刚哭过。却并未发出一丝声音。生怕被人听见。 楚河有过类似心境。尤其刚当兵那会。 当边没有依赖和疼自己的人时,眼泪是不值钱的。 哭? 哭给谁看? 全世界都在笑你。 她也许是睡着了吧。 心饱受折磨,睡觉也许是逃避痛苦的唯一出路。她终究不是一个强大到无所畏惧的女孩儿。当她的体与心灵都无法承受现实时,睡觉成了逃避一切的渠道。 她睡得很不安详。眉头微蹙。就连那修长的手掌,也轻轻抓着被单。仿佛在梦中,也承受着巨大的煎熬。 她美丽无瑕的脸颊上有尚未蒸发的泪痕。是从眼角滑下去的。顺着耳垂,落在了枕头上。她曼妙玲珑的躯平躺在上,却并未给楚河带来强烈的视觉冲击。又或者说,面对一个如此孤苦伶仃的女孩儿。谁又会窜出邪念呢? 楚河的视线落在女孩儿的膝盖上。鲜血已经凝固。让女孩儿显得愈发孤独无助。楚河张了张嘴,却终究舍不得叫醒她。 世界太残忍,社会太冷酷。叫醒她,无非是让她多承受一些苦恼烦闷。何必呢? 楚河轻手轻脚来到边,温柔地替她盖好被子。正打算起离开卧室。她动了。 她睡眠很浅,母亲过世后。她再也不能肆意妄为地睡一个安稳觉了。没人会为她做饭。更加没人会督促她起上课。她不能再将生活中的开心与不开心与母亲分享,放学回家。她要自己做饭。吃完饭,她要自己洗衣服。早晨起来,她同样要自己铺好单。她不铺,晚上睡觉时只能钻狗窝。 她醒了。 美丽的眼睛里盈满泪水。即便是熟睡中,她的悲伤亦不曾停止。她的手臂因抓被单过度而苍白。她的眼睛因不想泪水掉下来而努力睁大。其实,她的眼睛已经很大很漂亮了。 楚河坐在边,不知说什么,才能让这个可怜的女孩好受一些。所以,他伸出手,轻声问道:“在听什么,能给楚导听听吗?” 他不等夏荷拒绝或反对,便摘下了一只耳机。塞进耳朵。 旋律熟悉到楚河想不起这是一首什么歌。但他知道,自己一定听过。并一度黯然神伤。 歌是一群小孩儿唱的。歌词是这么写的: 世上只有mama好,有妈的孩子像个宝。投进了mama的怀抱。幸福享不了。 没有mama会苦恼,没妈的孩子像颗草。离开了mama的怀抱,幸福哪里找。 楚河没笑。也笑不出来。 这首歌能让多得数不清的人发笑。男人、女人,小孩,大人。没品位,土包子。幼稚,无聊。 那是因为他们有mama。那是因为他们没有失去mama。可失去mama的孩子,怎么办呢? 楚河深深吸了一口冷气。将耳机摘下。 他不敢再听。因为他没有母亲。也因为没有母亲的夏荷。 他扭头走出房门,再回来时,他手里有医药箱,有毛巾,还有一碗香喷喷的鸡蛋面。 他知道夏荷没有吃晚饭。他知道这个可怜的女孩儿已经饿了一晚上。他将鸡蛋面强硬地塞进女孩儿手里。扶着她坐在上。用一种下命令的口吻说:“吃。” 夏荷茫然。但她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楚河抬起她那条修长笔直到可以做腿模的美腿。用毛巾拭擦上面的血渍。又喷洒了消毒酒精。这才用纱布包扎起来。 夏荷一面吃,一面掉眼泪。泪水哒哒落进碗里。 楚河将她的腿放进被窝,而后坐在头,用使劲擦掉她脸上的泪珠。柔声道:“面不好吃?” 夏荷摇了摇头。 “那怎么才吃了几口?”楚河问道。 夏荷停下吃面的动作,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眼里掉下来:“我想我mama…好想…” 楚河鼻子发酸,眼睛通红,抹掉女孩儿脸上的泪珠,却无言以对。 没有拥有过,失去了会遗憾。但不会撕心裂肺。 夏荷会。从小只有母亲陪伴照顾的夏荷根本承受不了。 楚河无法控制地搂住夏荷,紧紧搂住。 夏荷哭得愈发厉害。哭得声嘶力竭。 楚河给了她母亲过世后最幸福的一瞬。可为什么那么短暂。短暂到她还没来得及品味,便一无所有。 人生有辛酸苦难,可为什么人生全是心酸磨难?难道一点儿幸福美好都不肯施舍吗? “我不知道戒指意味着什么。我从来没想过戒指会这么重要。就像我的前妻。我回国后,她轻松将戒指冲进了马桶。小夏,一切来得太突然。我不知如何解释。也根本不明白你的心意。但我知道我做错了。错得很离谱。” 夏荷紧紧抱着楚河的肩膀。这一刻,也只有楚河的肩膀能给予她温暖。给予她安全感。 “您不是介意我的工作?” “你也说了。这是你的工作。难道我要去指责一个自力更生,坚强独立的女孩儿?” “您如此优秀。这么完美——” “你不优秀。不完美?”楚河笑了。 “那你——”夏荷抬起头,紧张而忐忑地望向楚河。眼神有些躲闪,似乎不敢面对即将到来的事儿。 “如果我跟你说,我暗恋火儿,并且要向火儿表白。你会是一种什么心态?”楚河问道。 “真的?”夏荷不可置信地问道。“可是——她还没成年。” “我只是开个玩笑。”楚河哈哈大笑。道。“你当真了?” 夏荷略微尴尬,轻声道:“那楚导您的意思是——” “一开始。我是辅导员,你是我的学生。我从未想过这方面的事儿。所以才有了之前的误会。”楚河说道。“其次。我虽然保守。但只要我。没有什么能阻挡我。楚导一直是如此狂狷霸道的男人。” 夏荷想笑。但此刻的绪,她实在笑不出来。忐忑而矜持地问道:“那楚导——喜欢我吗?” “我有什么理由不喜欢一个如此优秀的女孩儿?”楚河笑得充满柔。“你善良、有心、礼貌、细腻,贤惠,还如此美丽。” 夏荷从未被人如此明目张胆地夸奖,一时间难以自,美丽的脸颊上浮现一抹淡淡的红晕,柔声道:“你更好。” “小夏。你能给楚导一点时间吗?”楚河试探地问道。 “啊?”夏荷一时回不过神。紧张兮兮地问道。 “楚导还沉浸在被前妻狠心抛弃的伤痛之中。等楚导脱离困境。就义无反顾地来你。”楚河说罢,似乎为了以示清白,往上一躺。“如果小夏同学不相信楚导。大可现在就把楚导就地正法。不过说起来,跟自己的学生做羞羞事。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呢。” “——” 夏荷面红耳赤,暗啐,哪有这样的男人。就算真的确定侣关系,也不见得就要做那种事儿吧? 她不自地往旁边挪了挪,颤声道:“楚导。我相信您。只要您不嫌弃我,讨厌我。多久我都可以等。之前是我太敏感,太自作多。” “不准你这么说自己。”楚河猛地坐起来,义正言辞地盯着夏荷。“像你这么优秀的女孩。天知道有多少男人慕。能得到小夏同学的真心,那根本就是楚导的幸运。怎么能说自作多?” “楚导真这么想?”夏荷咬着柔唇,不敢正视楚河。 “那当然。”楚河从怀中掏出戒指,轻叹道。“说起来,就是这戒指惹的祸啊。” 夏荷看着戒指,躯轻轻一颤,艰难道:“楚导,您没把戒指送给徐姐?” “这次多亏徐颖提醒。否则我必定错过真心待我的女孩儿。”楚河感慨道。“可惜盒子给我丢了,那盒子真的漂亮。” 夏荷喜上眉梢,低声道:“楚导,其实——其实您把盒子丢进垃圾箱之后,我又捡回来了。” 楚河小心肝猛地被击中。 女孩儿被自己残忍地伤害,事后又独自一人捡回盒子。该是多么凄凉悲恸的画面? 楚河握住女孩儿的手心,柔声道:“戒指现在交给你。要是弄丢了。别怪楚导残忍地向你索赔一千万。” 女孩儿捧在手心,义不容辞道:“绝不会弄丢。如果有一天丢了,我也不活了。” “不准胡说。”楚河手指遮住女孩儿的红唇。柔软、温润。甫一触碰,便仿佛触电一般。 他如此,夏荷亦然。 指间有淡淡烟草味。谈不上好闻,但夏荷贪婪地吸了一口。要将这个男人专属的味道深深烙印脑海。 她脸颊绯红,微微抬起头,呢喃道:“楚导——” “嗯。”楚河内心迷乱,陷入一种旖旎的感之中。 “您能——吻我吗?”夏荷颤声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