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3章 等你
午时的茶馆里,闹哄哄的,莫颜想小憩片刻,被楼下这一出吸引注意力,她站起身,在雅间内做了几个拉伸的动作,一上午都在马上坐着,她小心谨慎,尽量不向后靠,占万俟玉翎的便宜,但随之而来的,是她的腰部僵硬,如断了一般。《 台下,众人被张大姑娘掏荷包的动作震住,短时间的沉默后,众人的热情更高,纷纷吹着口哨尖叫,用幸灾乐祸的眼神看着矮胖子,挑衅道,“赵爷,您看看,人家张大姑娘比您还豪爽,一出手就是十几两银子!” “就是,不如赵爷也上来来一首?” 底下的好事之徒卖力起哄,矮胖子彻底黑脸,张大姑娘的所作所为,让他十分没面子,以后怎么在这片地界混? “臭婊子,给你点三分颜色,就开起染坊来了!” 矮胖子一个用力,推倒了身旁的茶桌,霎时间,桌上的茶壶茶碗全部落到地上,摔得粉碎,那瓷器的碎屑滚的到处都是。茶博士见状,赶忙上前苦口婆心地劝说。 “赵爷,是张大姑娘太急了些。” 茶博士点头哈腰,这个赵胖子是本地一个恶霸,他本身没什么出息,就是个破落户,但是有个jiejie,做了知县的第八房小妾,听说颇为受宠,勉强算个知县半个亲戚,别人得罪不起。 “娘的,挑衅本大爷?” 越有人劝说,矮胖子就越觉得被扫了面子,成为众人的笑柄。他站起身,就要上高台,底下人一看矮胖子气性大,索性噤声,反正倒霉的也不是他们。 “臭娘们,今儿你就得伺候大爷,不然就让你那个病痨鬼的未婚夫蹲号子去,老子说话算话!” 没人阻止,矮胖子顺利上了高台,张大姑娘躲闪不及,被扇了一嘴巴,矮胖子用力拽着她的辫子,言语之间越发猥琐,“那病痨鬼有什么用,能伺候你,让你爽?不如跟了大爷我,咱们夜夜*到天明!” 茶馆是众人喝茶休息的场所,又不是窑子,这死胖子说话污秽,莫颜都听不下去了,最讨厌有点权势的欺压人,她想打抱不平,可自己也是个小女子。 万俟玉翎洗漱完毕,换了一身白衣,这才回到茶楼,楼下的一幕,他充耳不闻,反倒是莫颜握紧拳头,腮帮子鼓鼓的,手中拿着一个茶碗,正趴在窗户旁边。 雅间里没有多余的东西,莫颜只好找了个茶碗,她正在琢磨,万一那个死胖子对张大姑娘不利,她要不要丢下一个茶碗去砸人,又担心准头不够,让无辜之人受伤。 台下,张大姑娘被扇肿了脸,却一声不吭,死命地咬牙,瞪着矮胖子,就是这样,让矮胖子的怒火更胜,他脱了自己的外衫,对着下面的众人道,“今儿爷豁出去了,让你们看一出精彩的大戏!” 莫颜一惊,这是当着众人面,就要脱裤子的节奏?她回头寻找家伙事儿,正好看到万俟玉翎,心中一喜,“快来帮帮我,砸晕那个死胖子!” 关于要不要管闲事的问题,莫颜思虑良久,最后还是下了决心。眼睁睁地看着张大姑娘一个美人,被这种地痞流氓占有,她良心上过不去。 若是没有能力,莫颜只会沉默以对,可她现在和皇叔在一起,有管闲事的条件,所以毫不犹豫,这世间,败类何其多! “砸晕了,然后呢?” 万俟玉翎上前,接过莫颜手中的茶碗,清冷的眼神中古井无波,“你有没有想过,然后会如何?” 茶楼里只放置了几个冰盆,不如京都望仙居那么舒服,莫颜这一着急,脑门就见了汗。她不是没想过然后,可若是苦思冥想之后,没准这个张大姑娘,已经被人糟蹋了。 “你不知道,女子的名节代表什么,失去了名节,只有死路一条。” 莫颜突然感觉到悲哀,她穿越到大越之后,见识到太多的人情冷暖,而她被家人保护得很好,吕氏很少让她接触京都名门那些龌龊,阴暗的东西。 如今天在茶馆那一幕成为现实,这个矮胖子最多被称一句风流,而张大姑娘,被世人的唾沫星子淹死,但凡日子过得下去的人家,谁愿意抛头露面来这里唱小曲儿。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莫颜没有那么多思考的时间。她做人有自己的原则,这和前世的职业有关系。诚然,世间受苦受难的人太多了,凭她一己之力,根本做不到什么,可若是遇见了,怎能袖手旁观?难道让她在雅间喝着茶水,观看张大姑娘被死胖子jian污? 万俟玉翎冷漠,因为他在战场上见多了生死离别,早已经麻木,莫颜不觉得他这样有什么过错,可他也不能把自己的思维强加于她。 台下,场面发生了新的变化,张大姑娘用力咬住矮胖子的耳朵,一口下去,耳朵被生生地咬了下来,顿时血流如注。看台下没有一人相帮,张大姑娘悲哀地闭眼,罢了,若是留一条命也不过落得被jian污的下场,还不如死,死得干净明白一些。 “不好,她要撞柱子了!” 张大姑娘转身的瞬间,莫颜立刻发现动向,她拉住万俟玉翎的衣摆,瞪着眼睛道,“快,快,救下她!” 就在众人以为张大姑娘要碰个头破血流的时候,事情的发展突然变得戏剧化,张大姑娘想撞柱子,用最大的力气奔跑,却突然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摔倒在台上。莫颜终于松了一口气,开始静下心来想后续。 皇权时代,一方父母官就是百姓的天,清官难寻。一个小小的知县,天高皇帝远,便可做土皇帝,什么欺压百姓,强抢民女,这矮胖子不过是个知县小妾的亲戚,就能如此放肆。 大越是个腐朽的国度,外表光溜水滑,内里的心快烂掉了。一路经过很多城池,此事屡见不鲜。万俟玉翎说的对,然后该如何,弄死矮胖子,找知县的麻烦,还是退一步,安排张大姑娘离开这里。 根源没有得到解决,若是以后呢,会不会还出现这种人,出现类似之事?这是无法扭转的,可莫颜不后悔,等她强大,一定用自己的力量,帮助更多苦难的女子。 “放心,此事我会派人处理妥当。” 万俟玉翎无奈,似乎跟在她身后,总有收拾不完的烂摊子,他不放心的嘱咐,“以后多听你娘亲的话,遇见此事切记不可强出头。” “知道,我又不傻。” 莫颜嘟囔几句,今儿如果只是她自己一个人,没有南平王保驾护航,她也无法管闲事。以后要赚多多的银子,嫁一个有权势的男子,这样才能过更好的生活。 过了午时,太阳依旧火热,二人再次上路,莫颜犯了困,不知不觉地在万俟玉翎怀中睡了过去。万俟玉翎刻意减缓了骑马的速度,等到追上赈灾的车队,天色已经擦黑了。 此刻,京都林府。 林府上下,一片愁云惨淡,林苗月的死,让好好的喜事变成了丧事。林苗月的娘亲受不了打击,卧病在床,林大人强忍着早朝,请求京兆尹衙门捉拿真凶绣儿。 通过林府内丫鬟婆子的口供,这个绣儿的嫌疑颇大,并且在林苗月暴毙之后不知所踪,等天亮,有丫鬟上前服侍,才发现林苗月气息全无,身体已经凉了。 一声尖叫,回荡在林府的上空,没多久,就在京都传开。皇后娘娘薨的消息刚传出,第二天,吏部尚书林大人的千金林苗月便死在了后宅中,据说七窍流血,中了剧毒身亡。 一时间,京都流言满天飞,对于凶手为何行凶,也有诸多猜测,一些曾经被欺负的小姐们,落井下石,林苗月为人尖酸刻薄,又喜欢虐待丫鬟,而绣儿一定是不堪受辱,才选择了一个玉石俱焚的法子。 当然也有人把此事推到了袁小将军的身上。袁焕之对林苗月的相貌不满意,和丫鬟勾搭成jian,害死未婚妻,这样就不用完成皇上安排的赐婚。 “简直一派胡言!” 袁焕之抓起茶碗,一个用力,瓷器便碎成了粉末。他的脸上不复曾经的温和,眼中带着阴森的光!到底是谁?在他一切要大功告成之时,先是宣扬出皇后薨的消息,又弄死他的未婚妻。 没有林苗月作为牵绊,林大人怎么安心投靠于他?袁焕之越想越窝火,平白无故出现好几个岔子,让他失去一大助力。 “爷……要奴家说,林家不过尔尔,夏家才是值得联姻的。” 一个前凸后翘,妩媚妖娆的女子,雪白的藕臂攀上了袁焕之的后背,她眨眨眼,轻轻地在他的脸颊侧面印上一吻,又对着他的耳朵吹风,娇柔道,“夏若雪可比没脑子的林苗月要好多了。” “宝贝,你要知道,没脑子的人才最好掌控。” 袁焕之转过头,把女子拥在怀中,大手也跟着不老实起来。夏若雪为人精明,正是这种人,有了二心才可怕,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背地里会咬上一口。春情是他的人,夏家有什么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夏若雪是个聪明人,聪明到在打南平王的主意。” 袁焕之咬着女子的耳垂,轻叹出声,眼眸里尽是讽刺。要说在大越,还有什么人值得惧怕,也唯有南平王万俟玉翎,此人终年都是一副淡漠的模样,袁焕之在他手下多年,愣是一点没摸清楚他脾气秉性。 “呵呵。” 女子侧了侧身子,从托盘中取过来一串晶莹的葡萄,纤细的玉手捏着葡萄粒,喂着袁焕之,她一手捂着嘴,轻笑道,“这个夏小姐胃口不小啊,可惜姿色差了点。” 不过,世家联姻首要看家世背景,长相都在其次,男人又不是只有一个女子,再不济,还有青楼楚馆那些快活的地方,那里的女子,真真都是解语花。 “夏若雪在京都名声不错,那人最喜欢背地坑人,她的表妹莫颜有如今这个名声,她脱不开关系。” 有美人在侧,袁焕之的情绪稳定了一些。今日在衙门归来,几乎所有人都用同情的眼光看着他,说着节哀的话,他还要做一脸痛心状,真是憋闷之极。 万俟玉翎不在京都,是发展势力的最好机会,就这么生生错过,不但如此,事情正在朝着一个不可预测的反方向发展。前几天得到消息,大吴的三皇子洛祁赶往大越的途中被人追杀,生死不明。 “洛祁死了最好,这样大吴有发兵的机会,咱们不费吹灰之力,看热闹便好。” 女子站起身,她的眼里放着诡异的光,片刻又恢复如常。袁焕之是个有野心之人,也最好利用,不过,若是好处给的不够多,随时可能倒戈。 “宝贝,还是你最懂我。” 袁焕之看到女子凹凸有致的身材,突然来了yuhuo,他吹了灯,打横抱起女子,向着前面不远处的床榻而去…… 今夜,又是一个不眠夜。 京兆尹府上,李月娥坐在灯下,皱眉沉思。不出意料,那个丫鬟绣儿听信了她的一面之词,用换过的药粉,毒死了林苗月,解决了她的心腹大患。 本来嘛,李月娥也没有这个胆子,下绝育药,是她当初最开始的计划。可事情偏有巧合,丫鬟绣儿找上门,李月娥当时纠结了一番,最终决定一不做二不休。 绣儿来投靠她,定是不敢告知于人,那么药的事,只要她不承认,谁也污蔑不到她身上。李月娥已经计划好下一步,哄骗了绣儿,找个没人的地方杀人灭口。 可事情偏偏和李月娥的想法有差距,绣儿没有去找她安排的车马,反倒人凭空从京都消失了。因为发现林苗月被害的时间有些晚,没准人已经出城,现在相邻几个城池,都有绣儿的画像张贴在城门处。 白日,李月娥跟着娘亲去宫门口处哭灵,回程之时,巧遇袁小将军袁焕之。几日不见,他形容憔悴,下巴上满是泛青的胡茬,眼神中也不见了往日的神采,看来林苗月的意外,对他的打击很大。 李月娥突然的心痛了,为什么她的心上人会为了别的女子,一副不修边幅的模样?她相信,一切都是短暂的,等她做了护国将军府的少夫人,一切就会变得不同,她会走进他的内心,成为一个强大的助力。 “小姐,天色不早,您还是早点歇息吧。” 一个看起来稳重的丫鬟进入到偏厅,在李月娥的身后站立,帮着她揉捏肩膀。 “画眉,我睡不着,绣儿不死,我始终觉得有点事儿。” 画眉是李月娥娘亲身边的大丫鬟,不但聪颖,而且沉稳有度,琴音被杀害之后,李月娥总是做噩梦,觉得身边没有趁手之人,就把画眉要了过来,偷梁换柱替换绝育药,也是画眉给出的主意,主仆二人,无话不谈。 “小姐,您可不用急。” 画眉轻柔一笑,宽慰道,“绣儿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女子,在外面没准就遭遇不测了,就算她活着,林府上下,可比您着急,您呀,只需要静观其变,万一林府那边找到绣儿,咱们搭个顺风车,直接下手灭口。” “你这丫鬟,真是我的好帮手。” 李月娥的眸色深了深,确实是这么个理,她就等着林府派人,只要有了风声,爹爹那里必定会知晓,到时候再下手不迟,现在说这些,似乎有些早了。 “不过,奴婢没想到,这个绣儿也是个有两下子的。” 林苗月喝药之后,应该很快气绝身亡,一切过程,绣儿看在眼里,她没有选择声张,而是悄悄逃离,看来心里素质不错,是个有主意的。 “那有什么用?附近几个城池贴了告示,恐怕绣儿插翅难逃。” 李月娥轻抿茶水,计划下一步。现在眼前的障碍已经扫平,林府和袁家联姻这条线也断了,李月娥觉得是时候争取了,不然她做了这么多,白白便宜别人,一定会呕死。 京都处在低气压之中,有人欢喜有人忧,而这边,莫颜已经洗漱完毕,准备躺下休息,等明天,她就要和万俟玉翎的车队分开,陪着娘亲踏上回乡之路。 下晌,莫颜醒来,正靠在万俟玉翎的怀中,他的身上有一种很好闻的清爽味道,似乎是淡雅梅花的清香,让人很舒服,她甚至不想醒来。 二人再次讨论当前的形势,万俟玉翎告知她,以后无论听到任何消息都不要惊慌,好好保护虎符,等待京都相见,他会在恰当的时候,安排人手,护她周全。 “颜颜,睡不着?” 吕氏昨夜担忧,一夜未眠,白日里昏昏沉沉,到晚上又精神了,她听到女儿莫颜的叹息声,以为自家女儿在感叹和南平王将要分开一事,轻声安慰,“你若是喜欢,爹娘拼尽一切,也会让你如愿。” 黑夜中,吕氏握着拳头。当年是她窝囊,被抢了亲事,虽然最后也觅得如意郎君,可这是她心里一直的阴影,她希望女儿莫颜可以过得肆意,特别是在亲事上。 护国将军府夫人李氏为人jian诈,吕氏非常讨厌,所以得知莫颜对袁焕之动情,她保持沉默,不是不了解女儿的心思,吕氏觉得,将来莫颜嫁入护国将军府,有那等jian诈婆婆,不会过得好。 好在,莫颜只是小女儿心思,袁焕之也名草有主,和林家林苗月定亲,皇上赐婚,定然无法更改。这一路上,莫颜和万俟玉翎非常默契,吕氏很敏感,察觉到一丝不同。 “娘,我现在就这么点念想。” 莫颜以为是墨香说了她想习医一事,趁此机会,能得到吕氏的认可更好。她已经和慕白打听过了,颍川那个地方,盛产药材,所以懂医术的人很多,听说有个神医经常在附近出没。 皇后薨的消息,马上就会传过来,大堂哥莫轻云的亲事最快也要拖到农历十月份,这三个月的时间,莫颜可以找当地有名望的人学习,在京都,她总是很受限制。 “你确定,是认真的?” 万俟玉翎不是一般人,是大越皇上的亲皇叔,位高权重,可以说,那是京都所有未成亲女子的梦想。他本人洁身自好,已经到了弱冠之年,身边没有一个女子,孑然一身。 自家老爷虽然为朝中二品大员,不过底子薄一些,以前吕氏到永平侯府,曾经听过两句风言风语,说夏若雪对万俟玉翎一往情深,现在女儿莫颜也是如此,吕氏发誓,绝对不让莫颜走她的老路。 大吕氏和夏若雪,母女一个德行,要长相没长相,要身材没身材,就会装贤明,就以为能骗过京都所有人的眼睛了?这次南平王和莫颜多有接触,吕氏觉得下手应该不难。 “娘亲,我已经深思熟虑过了。” 莫颜连连点头,她本来就是法医,在这个时代能做什么?一个官家千金,总不好拿起解剖刀,跑到衙门当女仵作去,那也太惊世骇俗了一些,她习医,将来一样可以救人。 “娘知道了,这事不好写书信,等娘回京,和你爹商议。” 吕氏盘算一下,马上过了年,莫颜十三岁,正好是京都贵女们议亲的年纪,本来因为人选问题,莫中臣很是发愁,京都的公子们太纨绔,而莫颜单纯没有心机,不太合适,还有一点,遇见个奇葩婆婆也够呛。 莫颜以为这就算得到了娘亲的认可,她心情不错,侧过身子,很快发出匀称的呼吸声。可苦了吕氏,思来想去,怎么让南平王做女婿,睁着眼睛到天亮。 农历七月十三,也是众人要分开的日子,车马行走一个上午,到了午时,前方有一个三岔路口,去颍川的路,在最右侧那一条。 李德看着墨香去河边打水,突然心里空落落的,没有人斗嘴,未来的日子会无比无聊,可他知道,不出两天,将会发生又一件大事,众人不可能一起结伴而行。 “你放心,答应你的事,我一定做到。” 莫颜摸着胸前的虎符,对万俟玉翎郑重做保证。 临别时分,周围的青山绿水,也没有欣赏的心情,莫颜有自己的顾虑,可她强忍住,不想给他添麻烦。二人约定,在腊月之时,京都相见。 “恩,等我……等我回去,实现你的愿望。” 万俟玉翎背对着莫颜,凝视着远方,他记得她曾经说过,若是回到京都,想开一间染发店赚银子,想赚很多的银钱,买喜欢的衣裙,万俟玉翎默默记在心底,罢了,就当对她的奖赏。 “所以保重,我等着。” 几句简单的话语,莫颜和万俟玉翎告别,等到两辆马车走在另一条道路上,她突然有些不舍,这十多天,一直在依靠他,现在总觉得缺失了什么。 “颜颜,你们大越女子十三岁就定亲了?” 洛祁眯着眼睛,一直在对面打量着莫颜,还是个小丫头呢,就有自己的情绪,离开万俟玉翎,板着脸,让坐在对面的他颇为不自在。 “恩,村里人家,可能更早吧。” 莫颜合上医书,盯着对面的洛祁,一身淡蓝色的衣裙,头上插着一根银簪子,装扮简单,清雅脱俗,可以和季宝珠比美,一个男子长成这样,着实让人羡慕嫉妒恨。 “我们大吴女子出嫁比较晚,要等到十八岁。” 洛祁一直对大越的风土民情很好奇,女子嫁人那么早,身子还没长开,如何承受初次的疼痛之感,而且太早产子,对身体不利。当然,这些话,他不好对莫颜说。 “京都的贵女们,也有十八才嫁人的,不过你问这些干什么?” 莫颜狐疑地打量洛祁,在她眼里,这位大吴三皇子不太靠谱,虽然也才十七八岁,估计红颜知己遍布大吴。没事就喊着让丫鬟服侍,讲述他在府上的奢华生活。 “就是闲聊,嘿嘿,闲聊而已。” 洛祁干笑了两声,一时间找不到话题。他站起身,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现在可和在大吴不同,他自己就扮演丫鬟的角色,不用指望对面的墨香帮忙。 “颜颜,你和万俟在*独处一宿,发生了什么?” 绕来绕去,终于回到主题,刚才分开之前,万俟玉翎和莫颜在旁边闲聊,洛祁只能透过马车的车窗看到二人的背影,传闻大越南平王不近女色,没有必要对一个小丫头另眼相看吧,其中肯定有点事。 “翠花,你怎么说话呢,什么叫小姐和南平王独处一宿。” 墨香立刻呛声,这关系到自家小姐的名声,而且小姐是为了帮助那些村民,怎么可能和南平王独处一宿?就算是,心里知道就好,为什么一定要说出来呢。
“小墨香,我就是好奇。” 洛祁也察觉说错了话,厚着脸皮解释。但是二人在*一夜,不会什么都没发生吧?他可看到莫颜身上那块寒玉,难得的宝贝,他不认为一个二品大员家的小姐就能拥有此物。 “你想知道什么?” 莫颜故作淡定,那晚二人聊了很多,她慢慢开始了解万俟玉翎这个人,从开始的缥缈,到后来的有血有rou,他才是顶天立地的男子。 “关心一下小姐您。” 莫颜不回应,洛祁讨了个没趣。因为没有赈灾队伍庇护,吕氏也不再着急赶路,众人在傍晚时分进城,住进万俟玉翎早已经安排好的客栈,仙客来。 莫颜对这个客栈很有阴影,不过档次确实比其他客栈要高级,这次安排的房间,在盥洗室有一个大理石砌成的池子,夜晚的时候,里面加入热水,撒上一层花瓣,在此沐浴,比浴桶更舒适。 众人一同用过了晚膳,已经到了掌灯时分。丫鬟墨香点亮了油灯,莫颜让她去吕氏那边候着,她想找洛祁单独说几句。 “三皇子,不知未来你有何打算?” 母女二人回乡,吕氏已经提前给她打了预防针,乡下的条件很不好,或许还不如一路上吃住的客栈。洛祁养尊处优习惯了,躲在那种偏僻的小村子,着实有些委屈。 而且,皇后薨的消息,不出两天,定会传过来,莫颜答应了南平王,要劝说洛祁,千万别意气用事,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怎么,颜颜是嫌弃我了?” 灯火的映照下,洛祁的眸子熠熠生辉,他眉眼含笑,语气带着一丝放荡不羁,伸了伸腰,坦诚道,“除了跟着你,暂时没安排。” 客房很大,布置奢华,在桌子的下方,铺着一层厚厚的地毯,踩上去软软的。莫颜低着头,沿着地毯走了一圈,边走边打量房内的摆件。 听说这间客房奢华,一直在空置状态,莫颜觉得也是,多宝阁上的一件宝贝,就得百十两银子,若是普通住客见财起了心思,仙客来只能做赔本的生意,相信东家没那么傻。 仙客来最大的特色,便是在卧房内的外面有一个露台,夏日晚上在此品茶纳凉,观看外面的景色,要是月圆之夜,还可以对月共饮,她想,在府上能有一个这样观景的房间就好了。 “颜颜,你是不是有话说?” 洛祁察言观色,立刻心头一紧,这几天在马车上养伤,时刻担忧,怕自己听到皇姐不好的消息。可是在夜里的时候,总能梦见她,他想,或许是洛荷见他的最后一面。 “恩。皇后娘娘她……” 话只说了一半,含义不言而喻,莫颜想提前告诉洛祁,让他有个心里准备,总比听到这个消息,一时间无法接受,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好。 “什么时候得到的消息?” 手下联络不上,洛祁一点消息渠道都没有。此事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仍旧感到心痛,他提醒自己,千万不可失去理智。 “就是在*那天下午。” 莫颜实话实话,她想安慰几句,又觉得言语苍白。京都传言是太后娘娘下毒,莫颜以为可能性不大,太后娘娘或许真的不喜欢大吴女子,可也没有下毒的胆子。 听闻,当年先帝迷恋大吴女子,差点了为那女子废后,是满朝文武反对,听爹爹说,在早朝上碰死了几个御史,这才让先帝改了主意,不过先帝是个情种,那个大吴女子死后,没多久便抑郁而终。 所以,太后娘娘对大吴女子看不顺眼,存着恨意,不可能让洛荷怀有身孕,生出个公主还好,如若是皇子,涉及的问题就多了,万一成为太子将来即位,等于把大越江山拱手让给大吴一半。 “颜颜,你放心,我不会为你带来麻烦。” 洛祁的眼中闪过沉重的悲哀之色,一国皇子,也有如此身不由己之时,莫颜被这种情绪感染,也有些伤感起来。 “今夜你好好休息,养好伤,一切从长计议。” 莫颜叹息一声,轻轻地关上房门。这个时候,洛祁更需要冷静,千万不能因为冲动,再次落入敌人的陷阱。 第二日一大早,用过早膳之后,众人上马车离开。在城门口处,贴出一张告示,皇后娘娘薨了,百姓们吊唁七七四十九天,三个月之内禁止饮宴和嫁娶。 城门口搭上了一个棚子,路过的百姓们下跪磕头,烧纸钱,以此来表达哀痛的心情。或许是离京都远,并没有多少人议论此事。 “停车检查!” 出城门之时,门口的官差正在检查过往的马车,他们手里拿着一张画像,和洛祁的模样有七分相似,莫颜顿时觉得我心里一凉,看来是她过于乐观了。 “小姐,怎么办?” 墨香透过车窗,看到了画像,有些紧张,她的手心出了汗,用力拉着帕子,“翠花相貌太突出了一些,女装也会引起注意的!” “凉拌。” 莫颜与洛祁对视一眼,把自己头上的钗环,全部插到洛祁的头上。墨香说的对,如此出众的容貌,作为丫鬟,确实有些显眼,但是作为小姐,却不同。 头上的钗环首饰众多,可以分散人的一部分注意力。趁着前面停车检查的间隙,她从匣子里找出胭脂水粉,用最快的速度给洛祁上妆。 “全部下车,停车检查。” 官差再一次重复。墨香从车窗处递出去一块碎银子,陪着笑脸道,“这位差爷,我们家小姐眼睛不太好,见到光就流泪,您能不能行个方便?” “不可,这是上面下来的通缉令,还是悬赏的。” 官差收到了银子,思索片刻,“反正通缉令捉拿的也是男子,既然是你们家小姐眼睛不好,戴上帷帽吧!” 如此,墨香欢喜着,有银子就是好,刚刚差点就舍不得银子,她不能总是表现出这么小家子气,给自家小姐丢人。银子得用在刀刃上,小姐说的没错。 洛祁被搀扶下了马车,这次莫颜打扮成丫鬟站在身后,低眉顺眼,心里寻思,赶紧过了这一关再说。那些大吴人,是如何用关系到大越的城池发布通缉令的? 墨香看出自家小姐的疑惑,主动和官差套近乎,“差爷,我们夫人和小姐都是从外地来的,还不清楚,莫非是有什么穷凶极恶之徒?这一路上走官道,不会有凶险吧?” “这位姑娘,那你们可要小心了。” 官差扫了洛祁一眼,被莫颜这么一上妆,原本和画像七成相似,只剩下三成,又是女子的打扮,更不引起重视了。 “画像之人是个yin贼,听说已经有不少好人家的小姐遭遇不测。” 官差一脸沉重,骂骂咧咧地道,“看见没,就是此人,长的倒是人模狗样的,看着也不像是个穷鬼,竟干龌龊事,人家苦主找上了我们大老爷,悬赏一千两,听说隔壁城池也牟足劲查呢,都想得到赏钱。” 洛祁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莫颜机灵,快速地扶住他的胳膊,暗地里掐了一下,轻声道,“小姐,您不要看着光,不然一会儿又要流泪了。” 马车上被官差仔细检查,连车凳底下都被翻找过,见没人窝藏,让众人上了马车。官差拿了银子,有些过意不去,提醒道,“这个采花贼都是晚上作案,所以千万别宿在荒野,不安全。” “多谢您的提醒。” 墨香打听到原委之后,上了马车,等一行人顺利过了城门,洛祁这才拆下帷帽,一脸纠结,“到底是谁这么诋毁小爷?采花贼,江洋大盗,真是可恶!等小爷回到大吴,定将这些杂碎五马分尸!” “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还是想想怎么躲过下一次的检查吧。” 莫颜揉了揉额角,一脸苦恼,目前来看,刚才分散注意力的方式有效果,可保不准下个城池检查会严格一些。她在想,有没有更稳妥的方式。 “不如,你装尸体吧?” 一般装尸体的车驾,都会顺利通行,古代人迷信,认为死者为大,不敢打扰,今日是七月十四,子时,正是鬼门关大开的时候。 “颜颜,就没别的办法了?” 天气炎热,躺在棺材板里不透气,没准憋死过去,再说装死人,得请一队人吹吹打打,成本高,麻烦。这群官差没什么大本事,洛祁相信定有办法蒙混过关。 “我还真有一个办法。哈哈。” 莫颜撩开马车的帘子,见窗外有买零嘴的货郎,她买了点蜜饯磨牙,边吃边盘算,正是因为七月半,阴气最重的时候,她才能想到那个点子。 “小姐,您说说吧!” 墨香眼睛亮了亮,一脸崇拜地看着莫颜,她觉得自家小姐无所不能,就是刚刚十分紧张,有小姐坐镇,她也跟着平静下来。 “四个字,装神弄鬼。” 莫颜斜靠在车壁上,边想边笑,最好这个办法用不上,她真的不是很想捉弄这些古人。 “那是什么意思,谁装神弄鬼?” 洛祁突然觉得背后一寒,有被算计之感,他无辜地眨眨眼,追问道,“颜颜,那个倒霉蛋,不是小爷我吧?” “你放心,倒霉的肯定不是你。” 莫颜摆摆手,说得很肯定,倒霉的应该是那群官差,恐怕有日子睡不好了。记得马车里有白色的布匹,是吕氏沿途购置,想找个手艺好的作坊染色,正好派上用场,还需要一些红色的朱砂,一会儿路过前面的铺子采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