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行刺
这一日，天佑和老张前往马六甲远郊的一处锡矿山递送。办完事务，正赶回马六甲城的天源批局分号。 此时已是黄昏，夕颜西下，余晖洒满大地。一排排的热带林木，郁郁葱葱，遮天蔽日。一条小路蜿蜒曲折，穿行其中。 “两个多月的见外，真是触目惊心啊！那些殖民者，掠夺贩卖人口，强迫华人乡亲在锡矿山、橡胶园等地工作，实在太可恶了。”老张气愤地说。 刚才在锡矿山，他们又看到华工们过着着地狱一般的生活。他们上下班几乎没有时间概念，从天一亮一直干到天黑，伸手不见五指时才可以收工。在太阳暴晒下，干的话简单而繁重，就是下矿池，采锡石，拉锡石车出来，周而复始。过于繁重的体力劳动，使得每个劳工又黑又瘦，头发凌乱，胡子邋遢，三十多岁的人看起来像五十多。为了便于清点人数，殖民者还强迫矿工们他们还必须穿着矿上统一发放的号服，那号服很宽大，背上都印着不同的数字，一人一个号，穿起来就像囚犯的囚服。整个锡矿山就像一个监狱。 “那些殖民者，眼里只有钱。劳工在他们眼中就是赚钱的工具，地位连畜生都不如。你在劳工中广泛宣传人权平等的革命思想，真是讲得太好了。上次在橡胶园，我的几个结义兄弟，阿柱、阿涛、大李，他们第一次接触革命思想，都深受震动和鼓舞。” “无论国内还是南洋，底层劳工都深受剥削和压迫。待到时机成熟时候，我要组织劳工们起义反抗，推翻不平等的制度。” “对！要让每个遭受压迫的人都得到解放。但是老张你自己也要多加小心。志源兄弟也让我提醒你，你广泛宣传自由和平等思想，引起了南洋社会各界很大的震动和关注，也招致橡胶园主和矿山主的怨恨，要注意他们可能对你不利。另外，南洋虽然不属于清政府管辖之地，但他们也可能派出杀手放冷枪，你也要多多注意。” 两人正说话间，忽然间，“呯、呯”几声枪响，接着是老张一声惨叫，显然是被子弹击中了。 天佑一惊，他从来没亲身经历过这种情况，一时不知所措。幸好老张军旅出身，经历过枪林弹雨，已有思想准备，他机警地拉着天佑，跑进路旁的树林中，借着树木的掩护，观察情况。 “呯！呯！”枪声又响起，显然是后面有人追杀来了。 “发生了什么事？”天佑望着老张，“你受伤了？” 老张使个眼色，示意天佑蹲下身子，压低声音，以免暴露自身目标。他低头看向自己的伤口，幸好子弹只是击中左手臂，并非要害处。鲜血从伤口流出，滴在地面上。 一阵枪声过后，郊野四周又陷入沉静。杀手似乎失去了目标，正在林木间找寻着。 莫雨胸口起伏，要说不紧张是骗人的。他深吸两口气想让自己冷静一点，而此时他的脑子里却是一混乱。鲜血滴在地面上的声音，就像有人拿着鼓在他耳边敲动。 自己染了什么麻烦，是谁要追杀我们？为什么要这样做？一时间天佑也想不到答案。“不行，我要冷静一点，必须冷静一点！” 老张多次参加革命起义，在逃亡过程中也好几次遭遇追杀。他脑子一转，马上猜到，这些杀手，八成是冲着自己来的。幕后指使者，不是清政府，就是殖民者。目的不外乎是要自己“闭嘴”。他也明白，此时此刻，最重要的是赶紧逃离才行。杀手选择的郊外下手，说明他们心有忌惮，不敢在闹市区公开杀人。此处荒无人烟，再不走的话，一旦被发现，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想好了对策，老张先检查自己的伤口，血已经止住了。他轻轻晃动了下左臂，好在那一枪并没有伤及骨头，并不影响手臂活动。 老张从腰间掏出唯一的防身手枪，递给天佑；自己则拿着匕首防身。 天佑忐忑地接过手枪，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拿着枪。虽然只有一把手枪只有几两重，拿在手里却似千斤巨石。他的手不断颤抖着。 背后树丛中传来一阵“沙沙”的响声，有人往这边接近了。 “别躲了，快滚出来！”树后传来一声吼叫。 老张心中冷笑。密林中短兵相接，最忌讳的就是暴露自己。对方的叫喊正好暴露了目标，让他轻易的锁定了位置。 脚步声越来越响。虽然隔着大树，凭着多年的沙场经验，老张已准确判断，有一个人朝这边走过来了。 千钧一发，生死一搏。老张看准时间，飞身跃出。 身影突然出现，黑衣人一惊，本能地抬起枪口并准备扣动了板机。 事实上他慢了一步，在扣动板机之前，老张已经抢占了先机，匕首正好从黑衣人的脖子间划过，深可见骨。 “混……蛋……”黑衣人嘴里吐出两个字，身体直直倒下，砸在了老张身边。 看见这惊险的一幕，天佑一脸惊愕的表情。突然又是一阵枪声响起，“呯！呯！呯！”子弹从自己身边飞过，打在树丛中。 天佑猛然抬头，看见正前方又一个黑衣人，正向自己走来，手枪正瞄向自己。估计是前一个黑衣人倒地的响声，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快开枪！”耳畔传来老张熟悉的声音。 “呯！呯！呯！”生死关头，根本没有时间去瞄准目标，天佑只有凭着感觉，扣动板机，向前射击。 在今天之前，天佑从来没有杀过人，连枪支都没摸过。此刻开枪杀人，他脑海里一片空白，并没有诸如紧张、恐惧、迷茫之类的复杂心情。对他来说，杀人只不过激发出体内潜常的兽性，最原始的求生本能。他要活下去，如果对方不死的话，那死的就将会是他。因此他必须杀了对方。 一阵枪声过后，第二个黑衣人也倒下了。 “你没事吧？”老张走过来，扶住天佑，轻声问道。 天佑点点头，又摇摇头。他想说自己没事，但一时慌乱，不知道如何表达。 “那里！”远处传来一个声音，接着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自远而近。 糟糕！被发现了。而且对方不是单枪匹马，从脚步声判断，至少还有三五人。 几个念头在老张脑海里电光火石般闪过。他捡起黑衣人掉落在地上的手枪，拉着天佑往城市的方向跑，“快走！我们寡不敌众。” “啪啪啪……”一连串的子弹击打在天佑的四周，慌得他忙低头躲避。显然对方已发现踪迹了。 “站住！” “啪啪啪……” 后面喊叫声与枪声密集交错。求生的本能欲望让老张和天佑更加速向前狂奔。 老张回身，立即还了两枪，迫使对方躲到树木后面藏身。利用这个时机，他拉着天佑，折往另一个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