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开业

    经过一个多月的筹备，1909年中秋节前，天源批局终于在马六甲正是挂牌营业了。

    志源为天源批局的开业劳心劳力，暂时放下洋行的生意，亲自参与批局的各项筹备工作。

    天源批局是一幢两层的楼房。底层前半部是营业大厅，后半部是库房。二楼则是一间间的客房。营业大厅里，除了一张长长的柜台，还有八张方桌，每桌均设椅子。如此布置，不明就里的人还以为这里是酒馆客栈。

    每张方桌上，除了有笔墨纸砚，还有一小套潮汕功夫茶具。潮汕人爱喝茶，将“茶”俗称为“茶米”，说明“茶”和“米”一样，都是潮汕人必不可少的生活物资。潮汕家家户户都有功夫茶具，即使再繁忙的时节，也要争取每天喝上一泡茶。即使旅居海外的乡亲，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也要喝功夫茶，抒发思乡之情。潮汕功夫茶具一整套有18件之后，常用的有四件，即冲罐、茶杯、茶锅和炉子，被称为“茶中四宝”。

    在桌子上放置潮汕功夫茶具，是志愿的一大创意，有一举三得之效。首先，南洋天气炎热，乡亲远道赶路来寄送侨批，必定汗流浃背，口干舌燥，喝上一杯茶，可缓解口渴之感、第二，功夫茶是潮汕特有的民俗文化，在南洋喝功夫茶，可以让华侨们再次感受到nongnong的乡情乡谊。第三，很多劳工因家贫被迫卖猪仔下南洋，他们之中多数人不识字，批局专门请通晓文字的水客兼任书记员，免费帮劳工代写侨批。带运笔总比口述费时间，让劳工们坐在桌旁，边喝功夫茶边口述家书，也避免了长时间无聊地等待。

    天佑两个多月来也一直忙碌着。一方面，他利用自己多年水客的交际与人脉，为批局招募了一批思想开明、忠诚可靠、业务娴熟的人担任批局的掌柜、司库、书记、批工等职务，另一方面他借鉴其他中国古老的驿站系统和西方近代邮政系统的经验，结合自己多年的实践经验，为批局制定了一整套严格的制度，以规范收解侨汇的流程手续，取信于人。侨民华工寄批，信局须发给寄批者“票根”，以备查询。批局公开订明汇款费率，将“批工（即邮递费）×元×角×分”直接写在信封上。所有的工作人员均由批局雇用，每月按额发给固定工资，禁止向侨胞或侨眷克扣、索取小费。

    除了规章制度，天佑还和志源等人商议后，在天源批局内实施定了几项惠民措施，方便侨胞。

    第一，对于第一次前来寄批的新客户，将华侨的姓名、籍贯、出国年月、工作地点、家乡住址、侨眷姓名等详细登记，每人编列专号，并将副本寄给国内的分号存查。以后，侨胞前来寄批，即使仅写“母亲大人收”，批局也能查询到妥投。同样，回批也只需简单写明收信人，不必再加地址，便能妥递。

    第二，开办临时存蓄业务，方便侨胞。许多劳工勤俭节约，平时略有积蓄，却苦于没有安全的地方存放积蓄。带在身边，一方面担心被盗抢，另一方面，殖民者开办赌场，引诱华工参与赌博，以此骗取钱财，消磨其意志，华工们也担心自己禁不起诱惑而乱用钱赌博。因此，侨批局开设临时存蓄业务，以其信誉为担保，劳工们可以将钱财零散寄放在批局里，当寄存的银钱达到一定数量的时候，再寄回家乡接济亲人。

    第三，实行票根与回批“同号成对”的政策。侨批局每揽收一件侨批，便给寄批人一张票根（收据），上面注明揽收时间、侨款数目、人口专号和批件编号等。批件编号按《千字文》的汉字排列表示不同的批次，后面的数字表示不同的函件。《千字文》开头是“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因为天源批局第一批侨批的字号为“天001号”、“天002号”，以此类推。待这批银信发出后，在揽收的侨批排号就是“地001号”、“地002号”。回批与票根同个编号，以便查对。

    第四，对于远途前来寄批的人，侨批局还提供休息之便或招待餐饮。原来批局二楼的房间，是供给水客、员工休息之便，也可以提供给侨胞休息。

    第五，华侨寄批汇款，不拘款额多少均可收汇；如款项遇一时不便，而其信用可靠者，可先由侨批局垫上，事后再行结算，免收利息。

    第六，为防止信差向侨属索取小费，在批封上加盖“照批分银，概无取酒资，无甲小银”等告诫戳。鼓励侨胞侨眷向侨批局举报信差违规行为，对举报查实者予以奖励。

    第七，因南洋与内地的币值有区别，加上南洋各地分别流行西班牙十字银币、葡萄牙双柱银元、美国大鬓小鬓银元、墨西哥鹰洋等，寄批时统一折算成银圆计算，国内派送时原则上统一用银圆给付，以防批脚给克扣，付其他重量成色较轻的银元。

    为了制定这些规章措施，天佑花费了大量心血。整整一周时间，他躲在林公馆的房间里，足不出户，仔细回忆这些年他当水客跑侨批的经历，总结经验，反思不足，并据此制定规章措施。他思前想后，颇费踌躇，在纸上写了划，划了写，绞尽脑汁，反复修改，前前后后写了十几稿，才最终成型。

    一周后，大功告成。天佑转出屋子，想舒展一下酸痛麻木的筋骨。没想到，被头顶明晃晃的阳光一照，竟一阵头晕目眩，幸亏扶住墙，才没摔跟斗。

    就是在大家的努力下，短短三个月的时间，侨批局的业务蒸蒸日上，每日登门办理业务的侨胞络绎不绝。最早的计划是每个月一次押解侨批回潮汕，因银信数量太多，现在变成每月上下旬各需押解一批银信回家乡。最高的记录，一次押解批银达3000多两，需要包下头等舱一间客房，由几个水客24小时不间断看守，以策安全。

    天佑作为侨批局的经理，日常管理事务繁杂，但他还是尽量抽时间，亲自参与押送侨批送潮汕，也乘机回家探望母亲蓝氏，以尽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