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逃遁
漆黑的小巷，静得让人心慌。 阿柴和天美不由猫着腰，屏气凝神，悄悄地将背贴上身后的墙壁，蹑手蹑脚得移动着，生怕一时心急，弄出声响，惊动府里的人，破坏了整个逃跑大计。 短短一条小巷，两人挪动了许久，仿佛天涯海角。 走出小巷，又转过了两条街，离开了“危险地带”，两人松了一口气。这时候才发现，他们手心手背全是冷汗。 “阿柴哥，我怕！”天美可怜兮兮地说。 “别怕，跟着我走，我负责送你回到家。” 两旁街坊邻居房里的灯都已经熄了，两人在漆黑中摸索着前进。 没走几步，突然前面传来四声清脆的锣声。 两人猛地后退几步，心如擂鼓。一个恐怖的念头瞬间闪过脑海，“难道陈府已经发现，派人来追赶了？” 逃跑被抓的下场，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无奈开弓没有回头箭。阿柴咬咬牙，横下一条心，抱着最后的一线希望，探出头看究竟。 十字交叉的另一条街上，一抹模糊的身影在黑暗中缓缓走来。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一个响亮的声音，打破夜的宁静。 “原来是更夫。”两人稍稍松了一口气。身体紧贴墙角，把自己隐蔽在夜的阴影里。 更夫的声音和身影慢慢消逝在黑暗了。 “阿柴哥，现在怎么办？”天美的声音颤抖着。 “没事，更夫已经走远了，安全。”阿柴谨慎地想了想，忽然大感不妙。“现在三更半夜，我们孤男寡女在路上走，一旦被人发现，我担心被别人误会为私奔。一旦被人看到，报告地保或官府，我们就麻烦了。” 天美的心好似顷刻间沉到了谷底，吞了吞口水，战战兢兢地重复着问：“阿柴哥，现在怎么办？” “我记得，县城到鸥汀乡的路上，有一座小小的妈祖庙。那里没有庙祖，晚上空无一人。我们先到庙里去躲一躲，等天亮了在上路，总你回家。” 仿佛秘密即将被揭穿的恐慌感，让天美心跳加速。她慌乱地点点头，硬着头皮跟着阿超到妈祖庙里躲避。 惶恐的一夜终于熬过去了，天际已微露出鱼肚白。 屋外燕子轻嫩的呢喃声，惊醒了刚刚睡着的人。 因为担心被官家撞见，阿柴和天美选择天刚亮时就赶路，以期路上行人稀少。 心急，脚更急。不到半个时辰，两人已经赶到鸥汀乡。 此时天已经大亮，太阳还没现身，一间间古朴的房子笼罩在薄雾中。 远远望见自己的家，天美悲喜交加，恍若隔世。她一把拉住阿柴，飞奔到门口，敲打着柴门。 “爹、娘！我回来了。天美。” 除了远处隐隐约约的回音，再无其他声响答复。 “爹、娘！开门！”天美用力敲。 屋里依旧悄无声息。 “家里没人？”阿柴问。 “这……这……家里不会出了什么变故吧？”天美又急又惊，说话都带着哭腔。 “你别着急。家里人是不是都外出了？” “可能爹和哥出海捕捞了，娘去帮人家浆洗衣服。” “那我们就先等一会吧。” 天美点了点头。 两个人站在门口，相对无言。殊不知今天一大早，蓝氏就带着天佑去樟林，祭祀妈祖，准备出海下南洋。 冬日的阳光驱散了清晨的寒意，街道上的行人逐渐增多了。 时间流逝，两人的肚子也“咕咕”叫了。 “爹娘他们怎么还不回来？”天美越等越心急。 阿柴想了想，安慰道“阿美，这样干等着也不是办法。我看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先到前面小摊喝点猪血汤。既是充饥，也是打发时间。“ 天美有些犹豫，不愿走开。 “再说，街道当中人来人往，我们站在这里太引人注目。人多口杂，万一消息传到官府，就麻烦了。我们还是先在一旁边吃边等，比较安全。” 潮汕人素来有早餐吃猪血的传统，对猪血汤是十分熟悉且极其讲究的。因为潮汕气候湿热，人易生火积热，猪血可以破瘀去积，隔一段时间吃一次猪血汤对身体很有益处。一碗热气腾腾的猪血汤，再根据自身需要搭配食材——要活血消肿便要求与益母草同煮，要凉血去湿便与真珠花菜同煮，要清肺利喉则与西洋菜搭配。性凉的配菜加上有“除尘”效果的猪血，既能暖胃填饱肚皮又有食疗功效，一碗下肚顿觉舒畅。这就是传统潮汕人喜食的早餐的一种。 天美喝着猪血汤，眼睛依旧瞪着家门看，望穿秋水。 耳畔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可恶的小丫头，居然逃跑。一定是逃回家了，看我把你抓回去，再好好修理你。”那人边走边骂。 阿柴和天美吓了一跳，突然出现了熟悉的声音，居然是张师爷追来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低下头，龟缩身子，忐忑不安。 张师爷顾着赶路，没有留心道路两旁的情况。加上小摊的遮阳伞挡住了两人的身影，幸好被发现。 “开门！开门！”张师爷用力拍打着辛家的柴门。 屋里沉默依旧。 “别装了！别躲了！快开门！”张师爷声嘶力竭地喊。 “怎么办？阿柴哥。“天美惊慌失措，低声询问。 “别慌！别动！趁着那狗头军师没注意，我们悄悄地走。先躲起来，等那王八蛋走了，我们再回来找你爹娘。” 天美点点头，硬着头皮，束手束脚地走。 刚没走，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巨响。两人回头一看，原来是张师爷用力踹开了辛家的柴门。 “贱民，等下把人抓住，我要把你们家砸了。”张师爷一边大声叫骂，一边大摇大摆走进去。 “不要砸坏我家。”天美一时内心激愤，大声叫唤。然而她却已然忘记了想要逃跑的人，最忌讳的就是自动暴露目标。 阿柴心中大感不妙，一把拉着天美，撒腿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