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六章 争辩
焦芳此时心中犹如惊涛骇浪一般,他倒不是觉得这次弹劾的罪名有多厉害,他只是看了出来,如今连勋贵都开始抵触刘瑾的势力了! 要知道刘瑾虽然控制三厂一卫、宫中禁军、京营等各路兵马,可是这大多都是名义上的。 禁军与京营之中,中下层军官多是勋贵之后,上层军官也是有不少! 虽然以刘瑾在皇宫之中的势力,彻底控制住禁军问题倒是不大! 可是想控制人数多达二十余万,战斗力极其强悍的京营,只怕力有未逮! 因此刘瑾的地位看似安稳,可是建立在勋贵不与文官联手的基础之上。 如今因为江湖的事,这勋贵与文官却突然一起出面弹劾,而且出面的还是张懋、朱辅这样的勋贵之首,这实是两派并力向刘瑾为首的宦官一派宣战! 如果刘瑾不想措施的话,那就只有面临步步紧逼,最后丧失权利的下场。 有鉴于此,焦芳心中惊惶不已,不知该如何为自己所在的一派取得一线生机,因此倒是呆在了当场。 而刘宇却是兵部尚书,更是知道这两位国公的能量,他虽然没有焦芳想的远,可是却也知道,这两位国公出面了,自己还是不要自讨没趣的好,因此心中胆怯之下,也是没有出面。 其他的归属在刘瑾旗下的各文武官员,这会确实群龙无首,不知该如何是好,也都是站在一旁,只能看着文官与勋贵联名弹劾了。 正德皇帝本也是有些惊讶,他却是没有料到刘瑾有这好玩的事,不通知自己。 控制武林,cao纵武林大战,这在正德皇帝的心中,实是无比好玩的事! 他从小喜动不喜静,又喜欢舞刀弄枪。弘治皇帝也是个慈父,见儿子这样调皮,倒也是没有管教,反而是随着他性子来。并且还请了名师高手,指点正德修炼了高明的玄门正宗的内功。 俗话说,穷文富武!这皇帝之家,富有四海! 正德学习武功的资源,自然是远远高于其他人,天下之中,只怕没几个比得上的! 因此正德皇帝如今倒是有一身不错的武功。 只是正德皇帝久居深宫,边上的武功高手虽然不少,可是却都是他的臣下,较技起来,哪里敢真的与这个皇帝打,因此他虽有不错的武功,却是一直没有得到运用。 本来他还苦闷不已,这会儿听到刘瑾在cao控武林,引发武林大战,又听得以少林、武当为首的正道与天阴教对峙在河南,他心中也是高兴不已,只想着能赶去河南,看一看这武林之中大战的盛事! 至于杨廷和所说的泰山近千余武人惨死,于他而言却是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大明富有四海,每时每刻,都会有黎民死亡,他作为君王,却哪里管的了那么多! 何况他本来自小顽劣,又缺乏管教!刘瑾等近侍,又是一味谄媚献宠,他也从来没离开过北京,到民间去看看,无法体会民间疾苦,自然不会对民间有多少同情心了。 可是这时候杨廷和、张懋、朱辅等高官都是拿此事联名弹劾刘瑾,他却是有些不高兴。 正待发作的时候,就听得一声轻微的声音,缓缓自殿外传来:“不想我刘瑾竟然犯了这偌大的事,竟劳杨大学士、成国公、英国公带头声讨,却正是老夫罪过了!” 这声音虽然听起来轻微无比,可是却仿佛在每个人的耳边响起一般。 那些跟随三位大人联名弹劾刘瑾的文武百官都是齐齐色变,有人一脸惊恐,不由得左顾右盼,就想着看能不能逃回班中。 有人却是一脸愤慨,毫不畏惧的抬头回望,看向那缓缓从大殿之外走来的那单薄的身影。 那些归属刘瑾的文武百官,却都是欢呼雀跃,一个个都恨不得现在出头去表忠心。 刘宇更是一脸笑意,好似找到了主心骨一般。 只有焦芳虽然看起来一脸平淡,可是眉宇之间,总有那抹不开的愁绪,显然刘瑾即便回来了,他也是没有放下心来。 杨廷和屡次与刘瑾顶撞,这会儿自然也是毫不客气,看着文武百官联名弹劾的声势,随着刘瑾缓步走来,随之就土崩瓦解,而且不少的官员更是让出偌大的一条过道,好似不敢挡着这天下第一权阉的前进方向一般,杨廷和不由得大怒。 “大胆刘瑾,你既然正好回来,那我现在就当着陛下的面,弹劾于你!你cao控武林门派,搅起武林纷争,你敢不敢承认?”杨廷和怒视刘瑾,愤懑的说道。 “呵呵!确有其事!”刘瑾云淡风轻的缓步走来,点头承认下了杨廷和所说的事!只是他看起来走动颇慢,可是每一步都用上了极为高明的轻功,一步数丈,不多时就从杨廷和与两位国公身边飘过,来到坍圮之上,对着正德皇帝笑容满面的行了一礼,道:“老奴回来晚了,还请陛下见谅!” 正德正想开口问问此事,不料刘瑾转过身去,神色倨傲的看着杨廷和,惹得正德有些不快。 “既然认罪,何不伏法?”刘瑾越是平淡、倨傲,杨廷和也就越是愤怒,当下戟指刘瑾,怒喝道。 “老夫只是认下了这事,却又有何罪?还请杨公教我!” 一边说,刘瑾还一边拱了拱手,看起来客气十足,好似要虚心请教一般,可是那态度神色,却全然没有半点恭敬之处。 “阴谋控制武林门派,蓄养死士,挑拨武林纷争,这是意图不轨的罪名,刘公公,这难道还不够给你定罪么?”杨廷和见刘瑾如此,当即说道。 “哈哈……”刘瑾闻言竟然当廷狂笑,全然没有把杨廷和、两位国公,甚至正德放在眼里,直笑的杨廷和差点就要冲上坍圮,两位国公都有些不悦的时候,刘瑾才骤然喝道,“大理寺卿王东升何在!” “下官在!”一名官员出列,走到坍圮之下,恭敬的说道。 此人却正是大理寺卿王东升,为正三品大员! 这大理寺卿主管高官刑狱,掌管大明法律,大小刑事案件,均由大理寺驳正。刘瑾唤此人出来的目的,不言而喻。 “你且说说,大明律里有没有一条,不许涉足江湖之事的律令?”刘瑾不屑的看了杨廷和一眼,然后轻声问道。 这王东升得大理寺卿的位置,本就是有赖刘瑾提携,因此本就是刘瑾一党!这会儿听到刘瑾的问话,他会意的一笑,立即答道:“大明律四百三十条,没有一条有记载此事!” “哼!大明律没有记载,难道就能算刘瑾无罪么?”杨廷和自然不会如此简单服输,当即厉声喝道,“不说其他,单说刘瑾搅起江湖乱斗,致使千余武林人士惨死,这件事难道就能轻易的算了么?” “这不过是老夫为国效力所致罢了!”刘瑾轻轻一挥衣袖,然后转过身来,对着正德皇帝下拜道,“老奴有本启奏!” “刘公请讲!”正德皇帝本来就不准备因为武林这点事,就处罚自己极为宠信的刘瑾,当即点头说道。 “锦衣卫奏报,有鞑靼细作,遣越过境,来我大明,意图串联我大明的逆贼势力!”刘瑾语出惊人的说道。 “这……”杨廷和闻言不禁失语,他本就聪慧,明白过来刘瑾准备如何为自己开罪了。 “什么?”正德也是一脸震惊,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刘瑾,问道,“你所言当真?” “老奴怎敢欺君瞒上!”刘瑾见正德有些不相信,不禁心中有些不高兴,只是现在是朝堂之上,只得耐着性子说道,“锦衣卫指挥使石文义正在殿外,陛下传召,一问便知!” “好!宣石文义进来!”正德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好似有些对刘瑾不敬,不禁歉意的一笑。 刘瑾见皇帝如此,心中那点疙瘩也是烟消云散,摆了摆头,站起身来! 此时的随堂太监是邱聚,当下皇帝下令,他立即走到坍圮边缘,用那公鸭嗓子放声喊道:“宣石文义觐见!” 自有殿上的太监,把这命令一层层传递下去,不多时,就见锦衣卫指挥使石文义一身飞鱼服的走了进来!
石文义个子不高,却是一身肥rou,显然是养尊处优久了。 他一路颤抖着一身肥rou,极速来到坍圮之下,躬身行礼说道:“臣石文义拜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平身,起来答话!”正德皇帝急于知道事情,当即出声说道。 “谢陛下!”石文义站直身体,微低着头,说道。 “朕刚刚听刘公说,有鞑靼jian细,遣越过境,意图联络我国叛逆,准备起事?那可有此事?”正德皇帝神情严肃的问道。 “确有其事!”石文义点头答道,“自宁夏大战起,臣就对九边各地,派出了许多锦衣卫密探,侦缉草原各部的敌情!月前有密探发来信报,说鞑靼达延汗之子巴尔伯罗斯特率领心腹南下,遣越入境,不知所踪!臣下知道这消息之后,就严令天下锦衣卫,尽快探查这巴尔的动向!” “那可曾探明?”正德皇帝听石文义,知道这鞑靼竟然是派王子前来,看来对这次南下联络大明叛逆一事,是势在必行了,心中不由得有几分愤怒,当即继续问道。 “臣下四处打探,虽然没有发现巴尔的踪迹,可是却找到了巴尔的目的!”石文义答道。 “是何目的?”正德皇帝问道。 “巴尔意图联络天阴教,扶持天阴教一统武林之后,在我国内部起事!同时鞑靼从外部进军,攻打我国边境!如此内外夹攻,当可成事!”石文义朗声说道。 “什么?”正德皇帝闻言愕然,他却没有料到,这鞑靼王子亲自南下,竟然是准备从武林入手! 大明之所以能建立,与武林各派的鼎力支持不无关系。因此自洪武太祖开始,都是对武林约束不高! 只是礼敬少林、武当,着这两个世外门派,约束武林。 这么多年来,少林、武当身为出家人的修行场所,被各代皇帝赏赐无数。 而少林、武当也是投桃报李,一意为大明约束武林各派,不使任何一家独大,也不随意干扰武林之事。 虽然武林之中风波不断,可是大明开国至今百余年,却是一直没有发生什么动摇大明国本的大事。 连当年如日中天的日月神教,也都已经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因此大明官方,一直对武林比较放心。 这会儿听得鞑靼王子巴尔与天阴教串联起来,意图在大明内部起事,正德皇帝虽然平庸贪玩,可也是气愤不已。 “这天阴教的贼子安敢如此?石文义,你的锦衣卫是干什么吃的,还不速速给朕……”正德皇帝正准备下令石文义,着其剿灭天阴教,不料却是被人出声打断。 只见一直老神在在,不曾出言的李东阳突然走了出来,说道:“陛下,且勿动怒!” “嗯?李爱卿有什么要说的么?”李东阳为内阁首辅,当朝宰执,四朝元老,又是弘治遗命的顾命大臣,实是地位特殊,即便是正德也是平素对李东阳礼敬有加!这会儿李东阳虽然打断了他的话,可是他也是耐下性子,看着李东阳问道。 “老臣想问问石指挥使,这鞑靼王子巴尔与天阴教勾结,是有确凿证据,还只是风闻奏事?”李东阳一双看起来浑浊不堪的双眼,却透着一点精光,看着那大腹便便的石文义问道。 “这……”石文义闻言一愣,其实所谓的巴尔与天阴教勾结,不过是刘瑾交代他胡乱攀咬的罢了!虽然巴尔确实南下了,但是石文义调查至今,也没有发现巴尔到底在何处,目的到底是什么。 但是刘瑾为了从搅起江湖动乱一事脱身出来,就指使石文义如此说。 这会儿李东阳这个当朝宰执亲自出面,肃声询问,即便石文义背后有刘瑾,也是不敢睁着眼睛说瞎话,只能沉默半晌,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