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二五章 我们已经快要破产了
由于对联盟政府给不够钱而感到失望，罗伯特李这才打算自己寻找英国人以获得支持，但他不知道的是，联盟政府并非因为猜忌或者其他原因，而是真的真的相当困难，真的真的没钱了。 要不是实在没办法，以戴维斯总统现在对罗伯特李的信任度，是绝对不会克扣他所在部队的军用物资的。 实际上，罗伯特李所在的北弗吉尼亚军团，在整个联盟军序列中，已经是超等待遇了，其他所有的部队，都没有这支部队得到的东西多，别说连续一年多没给半点薪水的西部军团了，就连里士满的卫戍部队，在待遇以及物资供应上，也没法跟北弗吉尼亚军团相比。 罗伯特李只是个将军，他想的只是怎么消灭眼前的敌人，怎么抓住有利战机，至于背后的经济问题，那不是他负责的，所以他也不关心，他只是在需要的时候就问后方要钱，满足是应该的，不满足那就是不称职。 但对戴维斯来说，他需要考虑的事情就多了去了，不说日益严峻的财政问题，还有人口问题，治安问题，外交问题等等等等。 应该说，戴维斯本人的施政能力还是相当不错的，但问题就在于，戴维斯所在的联盟政府结构松散，主要是靠下面的大农场主支持才上台的。 因此，联盟国政府的架构跟美利坚合众国的架构几乎一样，国家大事中真正说了算的是议会。 换言之，戴维斯要做事，先要经过别人同意才行。不同意就只能胎死腹中，不能像林肯那样凌驾于宪法与议会之上，来个独断专行。 这样一来，戴维斯的施政效率就远远不如美利坚合众国，而且他做成一件事的难度也高于联邦政府。 就像武器采购这件事吧。其实在一开始的时候，戴维斯就反对大量采购中国武器，认为那些武器先进归先进，但太过昂贵，尤其维护费更加难办，有那个钱。能多买两倍以上的普通前装枪，就算自己造前装的斯普林菲尔德也划算。 然而，戴维斯虽然是总统，可在军械采购这方面，他却说了不算。他呼吁了再三，还是难以抵挡下面人的私自行动。 原因倒也简单，那就是很多联盟军的高级军官，包括罗伯特李本人，都喜欢用中国武器，要是自己部队不用中国武器，就感觉特别掉价，所以争相要求采购中国的华1式甚至华2式武器。对于那些老实的前装枪不屑一顾。 联盟军有个特色，那就是前线高级军官的要求，往往就代表军队的要求。而军队的要求往往会左右政府的举措，也就是说军队有需要，政府就必须满足。但反过来说，联盟国政府的很多要求，前线军队却可以听，也可以不听。 这种情况有点像军国主义。那就是政府被军队绑架，但仔细看又有些不同。 归根到底。还是因为联盟国是个松散的联盟，建国之初制定宪法的时候。就强烈要求缩减政府的权限，主张扩大州权，也就是说，在联盟国内部，下面各个州政府的权力其实在很多方面是凌驾于联盟政府之上的，是典型的强枝弱干。 联盟国的总统权威也远小于联邦政府的总统，这里不止是弱于现在的林肯政府，也弱于之前的联邦政府总统。 比如联盟国一开始就规定，联盟国的总统任期是六年，表面看来似乎比合众国总统的任期长，但问题是联盟国的总统不得连任，只能干一届，然后就要滚蛋下台。 还有就是，联盟国的国会如果三分之二多数通过，就可以否决总统的命令，这一点看起来跟合众国差不多。 但问题在于，合众国现在的议会已经被林肯所把持，根本不敢对林肯的命令说三道四，有跟没有一个样。但联盟国的议会却不同，虽然看似都是从民主党分出来的，可这些议会成员大都代表各自州的利益。 联盟国议会有个特色，那就是每次开会看起来都纷争不断，为了自己的利益互相大打出手，可一旦面临总统议案的时候，他们总是特别团结，一旦有一些损害地方的法案，他们立刻就团结起来，以三分之二多数去否决掉。 就像当初的中国武器采购案吧，本来戴维斯总统是签署了不批准命令的，打算继续从英国跟法国进口廉价步枪与火炮。 按照戴维斯总统说的，英法两国的武器虽然性能不如中国产，但价格低廉，很适合财政并不宽裕的联盟国政府。 可下面的议员不干了，他们以尊重士兵生命为理由，强烈要求采购更先进，但价格更贵，且连弹药也完全靠进口的中国武器。 原因倒也不复杂，那就是联盟国的军队主体，实际上是下面各个州的地方兵，比如罗伯特李的北弗吉尼亚军团，顾名思义，就是在弗吉尼亚征召的兵团。 这样就意味着，这些军队最看重的是本地本州的利益，就算最后被划成所谓联盟军，成了所谓国家军队，但核心是不变的，他们首先要为本乡本土负责。 从这一点来说，这些所谓联盟军，与其说是国家军队，更像是不同军阀的联军，真正控制那些军队的人，并非是戴维斯，而是下面各州的州长！ 为啥戴维斯那么重视罗伯特李的北弗吉尼亚军团，给这个军团超高的待遇？还不是因为这支部队是弗吉尼亚州的嫡系王牌，而戴维斯的权力基础都在弗吉尼亚州，所以才这么重视这支部队。 这种情况跟中国的军阀混战有些类似，所不同的是，美国人的思维方式还有文化传统，跟东方人都并不相同。体现在政治上，就是更讲求政治妥协，更喜欢用合作的方式达到共赢，而不喜欢自己吃独食。 再加上，联盟国的各州都有共同的敌人。他们彼此也都属于一个党派，那就是民主党，当初也是因为反对立刻的废奴政策，才联合到一起，开启了造反起兵分裂国家这个伟大事业的。 换言之，大家都是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为了一个共同的敌人才走在一起，并建设新国，之后，又因为彼此实力相差不大，才共同选举了一个新的总统上台。 可想而知。在这种情况之下，没兵没钱的戴维斯就算被推选成了总统，可实际权力能有多大，那也就不言而喻了。 在另一个时空中，很多外人都不理解，为啥戴维斯不重用威望卓著，能力同样不俗的约瑟夫约翰斯顿，反而一力提拔罗伯特李。以及约翰贝尔胡德这些人呢？ 罗伯特李还好，虽然更擅长纸上谈兵，多少有些才华。一旦给他配上杰克逊这种能让，还是很能打的。 但约翰贝尔胡德这样的鲁莽之辈，那就是彻头彻尾的笨蛋莽夫了，而且这个名声在戴维斯任命之前就广为流传，并非是之后才出现的。 很多人都说，如果戴维斯当初不解除约瑟夫约翰斯顿的职务。联盟军也不会打的那么惨，就算不让他继续带领北弗吉尼亚军团。继续让他去西部战场，完全放权给他。也不至于被格兰特打成那样。 甚至很多人都说，要是约瑟夫约翰斯顿早点得到完全的信任跟重用，说不定北方军早被联盟军打败了，也不至于拖了那么久。 这就是外行看内行了，他们只从指挥能力去看，却没有从这些人的身世身份去看。 约瑟夫约翰斯顿是谁？人家可是出身名门，是弗吉尼亚爱德华亲王郡的名门世家，就在约瑟夫约翰斯顿出生的时候，他的家族在弗吉尼亚就是真正的名门上层，属于能左右弗吉尼亚州事务的大家族。 当初北弗吉尼亚军团成立的时候，约瑟夫约翰斯顿的家庭出力很大，而且他本身的能力也有目共睹，所以弗吉尼亚的出资方跟军方都力挺他当指挥官。 就在内战爆发，约瑟夫约翰斯顿成为北弗吉尼亚军团的高级指挥官的时候，罗伯特李才只是一个上校，从身份来看，根本没可比性。 但是，这样一个人，却相当耿直，有些不讨戴维斯的喜欢，加上戴维斯当上总统后，也想巩固自己的权力，扩大自己的权威，就开始任用新人，对原本的权贵军官开始一点一点的摒除出去，而很不幸，坐镇北弗吉尼亚军团的约瑟夫约翰斯顿，就成了戴维斯第一个打击的目标。 正因为这样，当初七松之战的时候，约瑟夫约翰斯顿只是受了点轻伤，完全不妨碍继续指挥，但戴维斯却以此为借口，撤掉了他的指挥权，任性的提拔了罗伯特爱德华李代替他的职位。 当时，罗伯特李还只是一名上校，在他上面有太多人比他资格老，军衔高，但最终就是让他一个小小上校，越过那么多上校跟准将，代替了约瑟夫约翰斯顿这个少将的职务！ 很显然，罗伯特李当时能成为代理司令官，是因为他无权无派，不像其他人，都是约瑟夫约翰斯顿的亲信，戴维斯当时主要是出于排除异己的考虑，才这么安排的。 不过这次安排，却让罗伯特李一飞冲天，把自己的指挥才华尽情发挥，倒也是错有错着。 然而，除了提拔罗伯特李之外，戴维斯其他的提拔可就惨不忍睹了。约翰贝尔胡德这样的人就不说了，布瑞克斯顿布瑞格这样能力有限的家伙也是他一手提拔的，而且明明他自己都知道他不行，可因为是朋友，却迟迟不辞退对方，继续让对方在位子上呆着。 政治上任人唯亲，军事上则刚愎自负，比如战争一开始，明明联盟军在兵力上并不占优，更应该集中主力攻击一点，但他却把兵力平分成东西两个战场，与联邦军同时对抗，导致己方本来就少的兵力，变的更加稀薄。 此外。他还多次插手军团级的会战，所有听他命令的部队长官，几乎都遭到了可耻的失败，唯有对罗伯特李，戴维斯却罕见的彻底放手。这才让罗伯特李少了那么多掣肘，能打那么多胜仗。 在这个时空，如果不是李永吉及时带兵插手，击败了格兰特的西部战区，帮戴维斯稳定了西部战场，那么时至今日。联盟国肯定就会跟历史上一样，陷入四面楚歌的局面，而这一切，单纯从军事上来说，都是因为戴维斯在一开始的战略上就犯了大错误。 当然。话说回来，戴维斯的这种种小动作，他的这些争权夺利的行为，从他本意来看，也是为了联盟国好，也是为了大家的利益。 因为在戴维斯看来，在战争时期，只有权力集中。才能更有效的面对强大的北方军，如果还是这样到处扯皮，四处给他掣肘。动不动就推翻他的命令，那什么事都别想办好。 最刺激他的就是军火采购，他反对大量采购中**火，是为了整体利益，是为了国家好，可那些反对的人呢。却都是为了自己的小算盘，是为了赚国家的便宜。 因为那些采购军火的资金。都要从联盟国的国库里面出，而这些武器买来之后呢。总要下发给部队吧，可那些部队官兵呢，却都是各个州长或者那些大农场主的私兵！ 也就是说，公家出钱买武器，武装的却是那些下面的私兵，不对，是地方州政府的兵，等于下面州政府在赚中央政府的便宜。 这种吃公家饭的好事儿，谁不愿意干，就算你心底里不愿意，但只要想到别人都在这么干，我还要按时按量的给中央缴税，那瞬间也变的和光同尘了。 或许要说，联盟政府也是要收税的，是要跟下面州收钱的，他们何必这样做，找个由头少交钱，甚至不交钱不就行了？ 问题在于，联盟政府是大家一起推举成立的，缴税规定也是大家一起制定的，除非大家一起推翻，否则要想推翻一个已经制定好的规矩，那也是相当困难的。 而且，能够雇佣州政府军团的，大都是大农场主，这些人按照阶级来说，就是大地主大资本家，可还有很多小地主跟小资本家，他们是没权利指挥军队的，而他们手中的钱却不少。 换言之，联盟政府最主要的作用，是向中产或者下层阶级收税，剥削的是中下层，服务的是上层大资本家跟大地主，这样一来，搞一个联盟政府，以政府的名义征税，也就更具有欺骗性。 总之，采购军火方面，摆明了是掌握军队的大地主跟大资本家联起手来坑政府，对这一点，戴维斯心知肚明，却又无可奈何，毕竟按照正常程序，他们的确是议会三分之二通过表决，以多数投票否决了自己的议案。 从那之后，只要不碰这些人的核心利益，戴维斯的命令就总可以顺畅执行下去，尤其是军事方面，因为那些大资本家跟大地主都不懂军事，所以干脆让有过从军经验的戴维斯全权指挥，而在戴维斯指挥全军期间，似乎联盟军也没受到太大的损失。 然而，这样一个贪婪的政治团体，可想而知能把政府搞成什么样，最终结果，对抗联盟军的正面战场上，他们的确没有太大吃亏，可在内心里，联盟政府已经到了财政破产的边缘，甚至连给戴维斯最看重的北弗吉尼亚军团提高足额的补给都做不到了。 到了这个时候，戴维斯也知道情况严峻，但他没想过找英国人与法国人，因为他站的高度更高，看事情的角度也不同，所以他十分清楚，在这场战争中，英国人跟法国人就是过来打酱油捞好处的，对战胜联邦政府方面根本没多少用处，归根到底，要想获得最终胜利，还是要看中国人的。 因为戴维斯十分清楚，当初要不是中国人及时插手，及时带兵打进密西西比河，稳定了西部战场，现在的他早就焦头烂额了，而根据之前的战况看，中国人的战斗力强悍的离谱，联邦军不管有多少人，在中国人面前都是一战而溃。 中国人的战斗力为什么那么高，戴维斯也搞清楚了，那就是中国人的武器更先进，且先进的离谱，根本不是自己买的那些淘汰货。 当然了，按照从前线传来的消息，戴维斯明白，要是按照中国人那种打法，胜利的确是容易，可那种打法分明是拿钱砸人。 好么，动不动就是枪林弹雨，每个士兵都是连发枪，这样打一仗，那得花多少钱？反正联盟政府是玩不起这种阵仗的，因为与那些昂贵的子弹炮弹相比，人命反而是相对便宜的。 另外，戴维斯也明白，要打破现在的僵局，彻底打败北方军，英国人跟法国人是别指望了，就看他们打的那个熊样，就知道没戏，最后还是要中国人出手帮忙。 可中国人也不傻，居然跟北方政府苟合了，虽然明面上看，对方也是合情合理，毕竟中国人一开始打的旗号，就是为加州事件讨还公道，宣战的对象也是美利坚合众国。 换言之，人家中国人是单独对美利坚合众国宣战，表面看跟自己的南北战争毫无干系，并不是来帮助联盟国的。 现在，美利坚合众国主动认怂，答应了中国人的条件，让出了整个西部的领土，中国人心满意足，然后鸣金收兵，似乎也是合情合理，无论如何都能说的过去。 “不行，不能让中国人得了便宜就走！”戴维斯对副总统亚历山大斯蒂芬斯道，“你亲自去一趟，无论用什么方法，都要让中国人继续对联邦军作战！最好能跟中国签订一份攻守同盟，给我们支援一部分物资装备。” “这恐怕很难。”亚历山大斯蒂芬斯摇摇头，“北方佬给了西部的领土，我们能给他们什么好处呢？” “我们也可以给。”戴维斯神色严峻，“你跟他们说，只要肯帮我们打下北方政府，完成南北的统一，那么统一完成之日，我就把密西西比河以西的领土全部让给中国，这样的条件，他们总能动心吧？” “刚还是很难。”亚历山大斯蒂芬斯继续摇头，“除非你现在就跟他们签合同，答应这些条件，否则中国人很难上当。” “那就现在签合同。”戴维斯道，“你是副总统，你去了之后，可以代替我签字，只要能让中国人留下来，什么条件都可以。” “怕就怕，中国人是想让我们继续分裂，不想让我们重新统一。”亚历山大斯蒂芬斯道，“如果不是这样，他们没理由在这个时候跟北方佬苟合。毕竟那些所谓的西部领土，北方人就算不同意，难道在这个时候还能跟中国人抢回来？所以说中国人这么做，我看是找个台阶下，故意放北方军一马，让他们继续跟我们对抗。” “行不行，总要谈一下。”戴维斯道，“我们已经快要破产了，这个时候你还谈其他？哦，上帝，别管那些东西了，你只需要立刻去找到中国人，询问他们的要求，再尽量满足他们的条件，这样就够了，实在不行，要一笔高额贷款过来也好，利息可以商量，随便他们开。” “可是……” “去做吧！”戴维斯挥了挥手，“如果你还想在我卸任后，当下一任总统的话。”(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