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夏晓青以看亲家为由去了凯旋花园,薛城固然知道她另有所想,但理由充分且堂堂正正,也不能硬拦了夏老师。 顾mama寒暄着把夏老师让进了门,看到夏老师把一样一样的菜放到冰箱里,听着一样一样的嘱咐,“还是您细致,想这么周到,真是费心了,学校那么多事情要忙,还要cao着他们的心。” “爹妈都是一样的,您不也是大老远的跑來,就是为了闺女嘛!老薛也说我啰嗦,只是我实在不放心这俩孩子,而且您都來好几天了,我们应该來看看的。”夏晓青笑着坐下,接着拍拍沙发,“坐呀,这跟自己家一样的,沒必要拘束。” 这样一说,顾mama反倒沒那么自在了。 “我早就想跟他俩说,看看您能不能來照顾一段时间,您毕竟更了解孩子的生活习惯和喜好的,现在您來了真是太好了。” “前段时间真是让您受累了。”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只是咱岁数都这么一大把了,谁心里还真沒着急着抱孙子呢!” “曦曦身子是弱了些,不过年轻人好好调养调养,这事情说快也快的。” “她这可不是单单身体弱的问題……”夏晓青逐渐引入正題,“这习惯性流产,怀孕几率可是会越來越低呀!” “怎么会是这样?” “医生是这么说的,还说曦曦这种情况,本就不容易着胎的,我也吃惊呀,那天怎么逛个商场还沒逛完,沒有一点征兆,把子絮给吓的脸儿都白了,沒下课我就往医院跑,子墨从外地慌慌忙忙地往家赶,真是措手不及,人仰马翻。” “……” “咱现在就是退休了抱抱孙子,趁着腿脚还利索,替他们分担分担,别的咱还求啥呢?你说是不是?只是曦曦这身体,唉!” “这孩子现在咋也啥也不说呢?”顾妈觉得问題远比她预想的严重。 “孩子的行为大人还是的管束的,特别是女孩子,教育问題很重要的,要不这最后受罪的是孩子,难受的是大人。做了几十年的教育工作,我们对薛子墨、薛子絮要求很严格的,子絮是女孩子,对待感情问題也是认认真真,懂得保护自己,子墨是男孩子,上学的时候不说了,工作以后这诱惑也不少,但他一直能坚守洁身自好……” 顾妈转过神儿來发现不知何时夏晓青已经说到了孩子教育问題上了,越发不自在起來,“子墨帮她从低谷中走出來,我们很欣慰,以前的事并沒有影响大他俩的感情,我们也很高兴,您为人师表,薛总也开明大度,相信以后也不会在这件事情上计较。” “事已至此,以前曦曦怎么样我们也不追究了……” “也沒什么可追究的,她沒做错什么,而且一直是个好孩子,那些是她的创伤,结疤了,好了,我们都不想再去碰,她能走出來已经不容易了,以后也不希望任何人再去伤她。”顾妈再也不能平心静气了,说來说去这是在秋后算账吗? “咱这就扯远了,现在最关紧的是孩子的事情,子墨还不是喜欢孩子的很,曦曦年轻,但子墨也有这岁数了不是?咱得赶紧想想办法,我认识个中医,这方面很有权威的,过几天我就带着曦曦去看看,如果中药不行,现在技术也发达,咱中西医结合,退一万步说最后真不成不还有试管的吗?您放心医院里有我的学生,只是过程麻烦,曦曦受些罪罢了……” 顾妈听的脑袋嗡嗡直响,“夏老师,先让曦曦身体恢复了再说这些行吧?” “我们回來了!”随着开门声,薛子墨和顾曦颜走了进來。 “哎呦,这只顾着聊天呢。”顾妈赶紧站起來走向厨房。 “这会做他们也等不及了,干脆把冰箱里的拿出來热热吃吧。”夏晓青径直走向冰箱。 “怎么了?妈。”顾曦颜走到顾妈身边小声问。 “沒什么,上一天班累了吧?”顾妈拍拍女儿的手,“累的话就先上去歇会儿,好了我叫你。” 薛子墨跟着顾曦颜上了楼,楼下两个妈,一个煮饭,一个热菜,一时无语。 “曦曦,辣的就少吃些了,來喝点汤。”顾妈忍不住提醒。 “沒事儿,菜挺好吃的,我很喜欢的。” “听妈的话,把汤喝了。”薛子墨把顾曦颜碗移到自己跟前,挑着姜和辣椒,今儿的气氛绝对有问題,一进门他就闻到了。 “妈,您吃菜呀!”顾曦颜说着往夏晓青碗里夹菜,然后薛子墨,一张桌子的人好像只有她在忙活。 “妈自己來。”顾曦颜要继续夹的时候,顾妈说。 “担保比您的菜好吃,”顾曦颜停下來,“不信您试试啊?” 顾妈看着女儿,什么时候这孩子开始学着心口不一了呢?顾曦颜则回避着老妈的目光,低头喝汤去了,心虚得慌慌! “曦曦啊,下个月陪你去看看中医好不好?”夏晓青发话了。 “可您学校的事情不还沒结束吗?” “说好最后一届了,以后沒什么可忙的了。”夏晓青确实有遗憾,最后一届毕业班,本想再创新高,划个完美的句号,谁知沒有攀上去还比去年倒退了若干个名次,几十年的业务骨干,十几年的傲娇战绩,结果最后來了个晚节不保。 “因为我,您才分心的……” “以后记住了,餐桌上多吃饭少说话,”薛子墨打断顾曦颜的话,“你养好身体了,妈比啥都高兴。” 顾曦颜顿觉头皮发麻,亚历山大总是会不约而至…… “苦吗?” “苦。” “还喝吗?” “喝。” “唉!” 蒋欣然看着顾曦颜叹了一口气。 “明天咱仨嗨皮一下吧?” “我得先去看中医,然后……” “顾曦颜,你中毒了吧?” “是啊,你别压力太大了。”任雪也终于开口。 “比起薛子墨,我压力沒那么大的。” “你看看自己的脸,什么权威医生,给你调成这样……” “欣然,你安静一会吧!好不容易回來几天,见面就激动。”任雪赶紧制止蒋欣然。 “不就是个孩子嘛,你们薛副,哦,现在是正头儿了吧?至于把人逼成这样吗?” “我自己也特别想要孩子的。”顾曦颜眼圈想红,不生孩子,同一领域,不想生和不能生完全是两种性质。 “难受了?还为上午的事情?你也别在意,他只是公事公办,有时候是做做样子,要给大家看的。” “我沒怪他这个。”一周一次版,自己还不上心,内容难耐推敲之外,整个版看着明显有失以往水准,倒霉的是还被定时choucha到,点名批评,加上最近属于发行预定期,量上不去自然会说质不好,在这个敏感特殊的时期,一下子她像是捅了马蜂窝,成了众矢之的似的。回想起來,这种状态已经持续一段时间了,别人应该碍于薛子墨,或不敢或不好意思,吴琦倒是提醒过她,她沒有重视罢了。 “倒霉蛋蛋哦。”蒋欣然摇摇头,“所以更应该去嗨皮一下,去去晦气。” “哎呀,明天真不行,我婆婆跟我一起去,说好了的。” “这老太太现在怎么这么用心,特级教师保驾护航,待遇不低呀!” “你就别为难她了,我先陪你逛,她看完中医再跟我们汇合,如何?”任雪建议。 “除了这样还能咋样?”蒋欣然耸耸肩。 顾曦颜则笑笑,现在一切需要薛子墨陪着的事情,更多的是夏老师代劳,再一次掌控着她大半个生活,饮食起居的渗透比起以前只有过犹而无不及,几乎所有生活细节夏老师都能跟孩子联系在一起,半年下來,顾曦颜明显感觉自己的习惯已慢慢改变。现在即使意见相左,顾曦颜服从夏老师的安排,而且不再纠结,定期去看中医,监督着吃药,对于检查结果,夏老师虽然失望,但绝不气馁,大有越挫越勇之势,薛子墨依然很“忙”,照他的话说,有妈陪着他放心! 她喜欢孩子、盼望孩子、感概孩子、最终孩子越來越向任务的方向演变,因为沒有孩子,她选择妥协,越來越放弃自我,卷进那个俗不可耐、平常再平常不过的圈圈,既然目标一致,又何必斤斤计较呢?任何事情都是这样,沒有资本的时候,你就得跟着别人的步伐,你别想过随心所欲的生活。或许,如果哪天孩子來了,一切会不会将成另外一番模样,母凭子贵过于封建陈旧迂腐,她只想要过回自己的生活。 任雪劝她,这样也未尝不好,有多少人还觉得省心省力呢,要学会享福,要意识到合作的重要性,要学会融入,融入就意味着你得舍弃自身的某些东西,去跟别人磨合,直到个个圆不隆冬,远远看去分不出彼此为止,何况这还是一家人,家庭合作分工更重要,要不后院失火,你日子能过安生吗?倔强和棱角很多时候只会让人越加孤独直至孤立无援! 她也逐渐深入地思考分析这个问題,夏老师认为事在人为,而她却过于随遇而安,同一件事情,前者觉得后者推脱放任散漫,后者则永远跟不上前者的步伐节奏,完全不在一个频道,现在的问題是你跟不上也要跟着,所以越发如灵魂出窍,形同木偶,只管跟着走,保证不掉队便是了。 压力的另一部分來自环境,绝大部分人都在生活给别人看,你交际圈越广,名声越大,成绩越是有目共睹,台阶越高,你就得越发卖力“表演”,因为你得跟你所拥有的这一切匹配,否则大家就得歪着脑袋斜着眼睛看,弄得众人辛苦得很,苦不堪言之时自然怨声载道,你自然受到影响和冲击,简单地说就是人言可畏!单位里的同事,薛子墨的朋友,夏老师的同仁,薛城的圈子,个个关怀备至地问起时,不管是关心还是好奇,当面旁敲侧击还是背后幸灾乐祸,不管是夏老师顾左右而言他转化话題,还是薛城开明大度说随孩子们,统统转换成一种无形的压力在你这里聚集…… 一直告诫自己,生活是自己的,不是别人的,你不能沒收别人议论的权利,同样别人沒有主宰你悲喜的能力,但心却不由自主地沉陷下去,大有泥足深陷的趋势。薛子墨始终无动于衷,定力异于常人,但她知道,这些在她脑袋里乱成一团麻一锅粥的事情,薛子墨永远能在纷纷扰扰中清晰地找到重点,他在等结果。庸人之扰,她承认,自己已经“堕落”到尘土渣滓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