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3：明枪暗箭

    “奉大昊诏。边邦下鄙之国猛古，狼子野心，挥师入寇，无恶不作，罪犯滔天。人神共愤，天地皆诛。任大皇子萧易为前将军，九皇子萧昆为镇北将军，十四皇子萧昇为征北将军，即日立刻前往北疆，接掌兵马，抗御贼寇。如有办事不力者，军法从事，钦此。”

    大昊首都洛京，皇宫金銮殿内，玉阶龙椅之上，当朝皇后一身雍容华贵，面无表情。玉阶之下，皇后的心腹太监，司礼监太监柳青云柳公公，展开圣旨，尖着嗓子高声朗诵。而萧昇就和大皇子跛亲王，还有九皇子嚣亲王一起，并排跪在殿上，低首聆听。

    不得不说，这道圣旨，实在听得十四皇子心里发冷。

    猛古国入侵，气势汹汹。后面还有金帐狼国支持。可谓名副其实，如狼似虎。再加上二皇子现在生死不明，北疆前线一片混乱，形势绝对十万火急。按道理来说，应该紧急调拨驻守在洛京附近的军队，交付给三位皇子支配，这才好挥师北上。

    但皇后这道圣旨，却让三位皇子独自前往北疆，去接掌当地兵马。这未免太不靠谱。

    虽然，北疆本地确实驻扎有大军，但这些兵马十有八、九，归属车骑将军赫千里统领，镇守于磐石长城。至于其他地方驻所，虽然也有军队，却大多属于老弱病残，根本用不上。

    磐石长城，是大昊北疆边境最著名的防御工事。长城由东至西，长达万里。把猛古国和北疆完全隔绝。按道理说，只要长城不被攻破，猛古国绝对不可能入侵大昊。

    但事实上，现在就是猛古大军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跳过了磐石长城，突然出现在北疆土地之上。然后四面开花，到处攻城略地，杀人放火。

    至于磐石长城现在究竟怎么样了，根本没人知道。试问，这种情况下，让三位皇子还怎么去磐石长城接掌兵马？

    即使三位皇子成功到达磐石长城，但车骑将军赫千里，作为当朝大将军赫赤蒙的亲弟，也是一代名将。他镇守长城二十年，把长城驻军打造得犹如铁桶一样，针刺不进，水泼不入。故此，通常大家都称呼长城驻军为“赫家军”的。

    单凭朝廷一纸诏书和皇子身份，就能从人家手里把军队接过来，然后带着去打仗了？谁敢有这种想法，真是太傻太天真。

    不过话又说回来。即使朝廷不拨兵马，又接管不了磐石长城的驻军，却也并不意味着，大皇子和九皇子两人，会是光杆司令。

    大昊朝廷，不禁皇子亲近大臣。皇子开府之后，按制度，于王府中设置亲王护卫指挥使司，每一司下属三护卫，每户三千五百人。合共一万上下，都是皇子的私人亲兵，朝廷无权进行调拨。

    大皇子身为诸皇子之首，开衙建府时间最长，手下自然早就养了一队万人精兵。九皇子的母族势力庞大，同样也替他准备好了军队。

    大昊朝的军队，分为禁军、厢军、边军三种。人员、装备、给养等各种待遇都有极大差别。禁军装备最精良，边军次之，厢军最差。但即使最精锐的禁军，也比不上皇子的亲卫私兵。

    原因十分简单，无非是规模大小的差异而已。禁军数量虽然少，但至少也有百万之众，是皇子私兵的一百倍之多。同样一万两银子，洒在一百万人身上，每人只分得到一分银子。但洒在一万人身上，每人都可分到一两。效果自然截然不同。

    所以，假如两军对垒的话，凭着装备之精良，一万皇子私兵，至少可以比得上三、四万禁军。和厢军交手的话，以一当十都不是问题。

    有了这一万私兵作为骨干，去到北疆边境，再收拢败军，编选精壮。大皇子和九皇子两人，很容易就能建立起十万大军。之后无论进退，都有足够大的回旋余地。即使不能把猛古国入寇的军队全部消灭或驱逐，至少也能让事态不至于继续恶化下去。

    相比之下，萧昇这位十四皇子，就苦逼得多了。在大半年前的皇后寿宴之前，他只是一位落魄皇子。在皇宫里面，和关公公两个相依为命，根本无人理睬。连日常生活用度，都经常遭遇克扣。哪怕只是养活自己，都十分勉强了，哪里有闲钱去养私兵？

    当上东荒行军大总管之后，萧昇倒开始着手建立私人势力了。严格说来，监天局就是十四皇子的私兵。把里面的人拉出来，也能凑得起一千多可用之兵。

    问题是，萧昇把监天局都留在东荒了。现在十四皇子在洛京，就是孑然一身，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光杆得不能再光杆了。而皇后那份圣旨，却要求三名皇子即日北上，迟一天都不行。这说明什么？

    只能说明一件事：皇后巴不得萧昇赶快去死。最后明天十四皇子就陷入猛古大军的重重包围之中，被千刀万剐斩成rou酱，那就最合皇后心意了。

    但任凭皇后千算万算，终于也算错了一点。那就是凭着十四皇子的本事，即使是光杆司令，也能在猛古大军之中任意自由来去。要留下十四皇子，除非是武道先天境界的强者出面，否则绝无可能。

    但自从五百年前，十大武圣同时神秘失踪之后，天下进入武学衰微之世。宗师高手已经可以称霸江湖，大宗师高手就是朝廷的中流砥柱。

    至于说武道先天，更加如凤毛麟角。整个大昊世界的武道先天加起来，也不知道满不满十位。其中有五位就在大昊朝，都属于正道之士。

    猛古国虽然全民皆兵，号称能有百万控弦之士。但国王自己，也只是大宗师高手。从来没听过，他们拥有武道先天强者。

    金帐狼国之内，倒有三位武道先天。但他们的地位都十分超然。非到国家生死存亡的关头，决不可能出手，更不可能像名普通小兵那样，在前线奋勇冲杀。

    以上一切，说来繁琐。其实对于金銮殿上的三位皇子来说，只是脑子里一闪念，所有前因后果，立刻全部想得清清楚楚了。

    萧昇面色从容，目光中流露出丝丝冷意。九皇子萧昆则嘴角牵动，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只有大皇子萧易微微皱起双眉，抬起头来，想要说话。

    但大皇子还没来得及开口。九皇子已经率先高声大叫道：“儿臣领旨。母后请放心，儿臣们这就回去召集军队，明天一早就出兵。此行必定不负所托，杀光那些可恶的蛮子，把二哥平安解救回来。”

    龙座之上的皇后，微微颌首。淡淡道：“好。既然迩如此，本宫便静候三位皇儿的佳音了。三位皇儿凯旋之日，本宫当亲自出城，为三位皇儿庆功洗尘。”

    他们两个一对一搭，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其他人还能再说什么？萧昇微笑着摇摇头，同样拜倒，道：“儿臣要说的话，只是和九哥一样。”

    大皇子长叹口气，紧跟着拜倒。却也不发一语。皇后看在眼里，更暗地里不住冷笑。轻抬玉手，道声：“退朝。”起身就走了。

    那柳青云柳公公赶紧上前小跑两步，点头哈腰地，把圣旨交在大皇子手里。然后跟进也跟着皇后，回去内宫了。

    三位皇子各自站起。大皇子看看两名弟弟，禁不住又叹了口气。凝声道：“老九，老十四是个什么情况，你也清楚得很的。所谓兄弟同心，其利断金。这次咱们为国出力，更应该齐心协力。这样吧。我拿三千护卫出来，你也拿三千护卫，凑成六千人交给老十四，你看如何？”

    九皇子冷笑一声，摇头道：“猛古国这次入寇，来势汹汹。去到北疆，一万人用来自保还未必够用，哪里还能分兵？大哥，我劝你也别想太多了。大家先顾好自己再说吧。”一拂衣袖，就此转身而走。

    大皇子急了，叫道：“老九，老九！”拄着手杖就要赶上去，拉住九皇子再说话。但九皇子走得极快，大皇子又身怀残疾，却哪里赶得上？

    萧昇摇摇头，拉住大皇子，凝声道：“大哥，不用叫了。老九既然不愿借兵，又何必强人所难？算啦。”

    大皇子站定脚步，回过头来，用力一咬牙，道：“既然如此，那么老十四，我这一万亲军护卫，你拿五千去吧。”

    萧昇摇摇头，道：“力分则弱。其实老九说得也没错。这次北上抗击猛古，形势凶险，一万人尚且未必够自保。再削弱的话，更加不可取了。”

    大皇子跺脚道：“老十四，既然如此，那么你……”

    萧昇微微一笑，道：“呵呵，大哥不用担心。我正打算独自先行一步，往北疆去看看情况再说。一个人独来独往，其实倒比起带了几千兵马行动更加自由。即使打不过，至少也逃得了嘛。”

    当日皇后寿宴上，萧昇大战东荒之子。身手之高，有目共睹。打不过总也逃得了这句话，大皇子倒是信的。他无可奈何，再三叹气。抓住萧昇的手，用力握了握。凝声道：“好吧。既然如此，那么老十四，保重！”